在迷迷糊糊间。苏三亭似乎听到对面的人又说话了。
他对范平生的声音非常敏感。
“你只要做了约定就不会违背吗?”范平生问。
苏三亭太困了,困到眼皮都打架,脑袋都开始发热发烫,但他还是嘟囔着回答:“是的师父.....我不会.......”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句话,范平生曾经问过窦章。
窦章的回答是“当然”。
而且窦章反问过范平生,难道你会么?
范平生没有回答。
这段对话在范平生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苏三亭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发问,但在听到苏三亭和窦章截然不同的回答以后,他幡然醒悟。
苏三亭不是窦章。
苏三亭终究不是他作为肺城中心指挥官的时候,试图霸占过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天才少年。
于是床上的范平生闭上眼,没把今晚的对话放在心上。
他只当苏三亭是在说大话。
因为他在内心深处还是不相信苏三亭,他不相信苏三亭能参加黑客大赛,或许苏三亭都活不到那个时候。但他更不相信的是,苏三亭能拿第一,还是一直拿第一。
....
回忆收束。
苏三亭看着双手撑在身侧,此刻在他身上凝望着他的范平生。
一模一样的金发,一模一样的眼睛.....
苏三亭却被回忆打碎,他搂着范平生脖子的手用了点劲儿,如今他是纵横的泪,稍微大点的力道就能掐死一个普通人,所以苏三亭看到了范平生吃痛得皱起来的眼眉。
苏三亭一惊,连忙松了力道。
“怎么了?”范平生笑了笑,问。
这笑容过分温柔,让苏三亭忍不住又一次确认:“平生哥哥,你爱我吗?”
“当然。”范平生如是道。
苏三亭也笑了,他亲了亲范平生的鼻尖。
然而,在范平生要进行下一步的时候,在感受到炙热、湿滑和暧昧的气氛之后,苏三亭却神色大变,他一把推开正要进入的范平生,直接跌下床!
苏三亭抱着床边的垃圾桶开始吐血,他看着袋子里猩红的血液,立刻扯开床头柜,拿出一管精神体抑制剂!
噗叽一声,苏三亭往自己手上猛地扎进去。
过了十秒,苏三亭才缓过来,他大口大口地喘气,胸腔内仿佛压了一块巨石,呼吸困难。
抑制剂奏效,苏三亭站起身,他余光看到抽屉内的情况。
只剩下四支了。
而范平生眼底出现错愕,他光着上半身,露出紧实的肌肉,分明是一副让人只看一眼就会流连忘返的年轻有力的躯体,可苏三亭却觉得刺目。
他嘴唇发抖,又哆哆嗦嗦地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包烟,也光着身子,坐在床边开始点烟。
当他呼出烟圈后,身后的范平生沉着声音问:
“....怎么了。”
“不愿意?”
“范平生”看得出来人类行动的意图,在苏三亭推开他之前,苏三亭的身体情况没问题,所以苏三亭是不愿意的。
在关键的那一步,苏三亭退缩了,他在拒绝范平生。
而拒绝过后,或许是意识到了什么,又或许是回忆起了什么,他情绪的波动牵扯到了本就不稳定的精神体,才让融合率又有要提高的趋势。
苏三亭坐在床边抽了半根烟后,才闭了闭眼睛,缓缓道:
“他不会对我做这事。”
在全然把身体交给对方之前,苏三亭不得不直面血淋淋的事实。
即使他做出来了范平生,可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对,范平生根本就不会这么对他。哪怕苏三亭接受了“范平生”的抚摸,接受了“范平生”的亲吻,甚至想要更多,可在极致的托付来到时,他好像睡醒了。
范平生什么时候给过他一点点喜欢?
答案是没有,从来没有。
范平生怎么可能跟他上床。
.......
第299章 只有眼泪知道
*
“范平生”的脸色很难看,他穿上衣服,只撂下一句:“你早点休息。”就离开了房间,剩下苏三亭一个人坐在床头抽烟。
苏三亭确实是不喜欢抽烟,除了范平生,除了杀人,他这辈子就没有对别的什么东西上瘾过。而他拉开隔音帘就能听到三更半夜的庸城里还传出炮火声,甚至远处还传出巨大的光亮,一看就是有炸弹在地面爆炸,他才回味过来,自己处在什么位置上。
苏三亭摁灭烟,冷笑了一声。
——要么凌迟我,要么被我凌迟。
他站在这窗口默默地看,看他所操控的这座城市。
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
*
苏三亭那通喊话全程的直播算是精神意义上的重磅炸弹,彻底让庸城人心惶惶。
没人知道苏三亭要是真的发起疯来会做出什么事,调遣黄金护卫队来荡平庸城内现在的反动已经足够出人意料。
夜,天空之城安静地悬浮在这座城市的上空,一辆飞行摩托悄悄地从某座岛屿内驶出,摩托上坐着两个人,如果此刻有谁路过,就会发现这辆小小的摩托上载着的可是名动四方的两个大人物。
一个是本届黑客排行榜实至名归的第一名,另一个则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亡城后主。
“去哪?”窦章问。
范书遇让他等等,随后捂了捂耳朵,接了通电话。
这通电话是夏目樱和打来的。
“海马特这两天心神不宁的,他在黑客大赛的时候坐着世心塔的车走了,肯定有问题。”夏目樱和这会儿盘腿坐在镇卫联盟的军营营帐外,看着天上寥落的星星,“你们有什么打算?现在世心塔已经有要和大众鱼死网破的意思了。”
“那就鱼死网破吧。”范书遇看着自己手腕,“世心塔宣战,我们迎战。”
“很好!”夏目樱和一下站起来,她情绪有些激动,“我就等你这句话了!”
“先别着急。”范书遇知道夏目樱和一向是个直来直去的性格,于是笑了笑,问,“现在的镇卫联盟有多少人能为你们所用?”
“除了我带的骑士团和伯德温带的骑士团以外,大概是没有别的了。”夏目樱和扛着重锤,一只脚踩在台阶上,极目远眺,远处灯火通明,是海马特的驻扎地,“不过我告诉你,只有我们两个团也足够,镇卫联盟以前从来不追求人多,只要精锐。但如今的上将继任以后,改革又改革,前段时间还放话说要大规模招收储备军......”
“我很不满意。”夏目樱和嗤笑了一声,把嘴里的狗尾巴草都吐了出去,“我都不敢想象,如果莫岚上将知道镇卫联盟为了扩大规模而降低门槛招兵买马,会露出怎样失望的表情。”
“弱者上战场只会被迫牺牲,联盟举办选拔,挑人才,看天赋,能避免这些没必要的牺牲,生命多可贵,又不是炒菜,什么都能往锅里放!我这么说你懂不懂?!”
“更何况我们镇卫联盟成立初期是一片丹心只为守护城邦安全的,不是给世心塔当牛做马的!凭什么世心塔能对我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老娘闻鸡起舞,苦练本领,精忠报国,世心塔这些年都做了什么?!他们算个屁!”
“......你说话啊。”夏目樱和发现对面没声了,于是催促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范书遇笑了起来:“嗯,在听,你说得对。”
“所以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夏目樱和听到动静回头,发现伯德温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了她身后,吓得夏目樱和尖叫了一声,“我草你他吗的大半夜在这做鬼呢?!”
“你怎么能用这种态度对上将说话。”伯德温冰冷着脸道。
“......你管我。”夏目樱和被他这么一提醒,语气微微收敛了些,“莫前辈是多豪爽的人,他带出来的后继者也不可能小气,难道我说这几句话范书遇还能生我气不成?”
“没事。”范书遇捂着耳朵道,“正好伯德温也在,我和你们简单说一下接下来的行动。”
“等天亮以后,世心塔估计还会持续地投射炸弹对异动地区进行炮轰,海马特现在肯定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你们要是想这个时候夺权不太容易,虽然你们的队伍是精锐,但对方人多,除去已经前往新区协助开发的其他骑士团,据我所知,现在联盟还剩下二十多个骑士团在位,你们的对手是成百上千的昔日的战友。”
“你们下得去手吗?”范书遇问,“如果功成势必要少部分人的牺牲,你们会犹豫吗?”
“.....”
夏目樱和站在风里,和人高马大的伯德温对视。
“我不会。”夏目樱和果断道,“我只认莫岚一个上将,海马特就是个孬种。凡是跟随他的人,都没什么好同情的,他们装睡,不愿意醒,我爱莫能助。”
“而且我要给上将报仇。我知道海马特废了莫岚前辈的双腿。我也要废了海马特的腿。”夏目樱和咬牙切齿道。
她不止一次这么想过了,即使是做梦都想报仇雪恨,都想为镇卫联盟正名。
每次她上网看到庸城对镇卫联盟的评价,都气得牙痒痒,她想告诉大家,镇卫联盟里不是所有骑士都和海马特一样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做葛云央的看门犬的。
有雄心有抱负,有一身本事的人大有人在!
只是在海马特和世心塔的联合掌控下,庸城没有这样的舞台可以给他们发挥。他们就像漫无目的的旅人,走到哪里是哪里。
即使他们把海马特杀了,之后也很快会被世心塔镇压,到时候世心塔会选出来第二位海马特,继承联盟上将的位置,还会抹杀这些曾经试图反抗的骑士团。
因为忌惮世心塔,他们就闭上眼睛,关了耳朵,只顾在外征战,不问内事。
但现在不一样了。
有人告诉他们,可以掉头了。
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而且回头以后不会迎接灰暗的死亡,而是另一片绿洲。
这片绿洲生长在庸城最高权力的更迭里。
“好,等我消息。”范书遇说。
“别让我等太久!”夏目樱和这个暴脾气一点就着,她摩拳擦掌道,“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我要大干一场!!”
“明白。”范书遇笑了声。
他耳朵响起通话中断的声音,这会儿范书遇才有空抬头,“你刚刚问我什么?”
窦章眯了眯眼睛,顿了顿才说:“问你去哪。”
“回家。”范书遇捏了把窦章的腰,手感一如既往地好。
“嗯。”窦章低低应了声。
飞行公寓。
范书遇盘腿坐在地上,马不停蹄地把拍摄到的有关世心塔全貌的资料发给了林为洵,林为洵那边甚至还在直播,只不过是在不断地放送着顾衫蕊的实名举报,他本人没再开口说话。
这个夜晚确实不平静,到处都是轰鸣声,地坛上的信息也不断滚动,甚至还有赏金猎人建了群,要组队去讨伐世心塔。
赏金猎人一向都是孤狼,孤狼们居然决定成群,在庸城的历史上也是惊人的一笔,而究其根本,能让各方人士如此齐心协力的,也只有世心塔的宣战它所隐瞒的过往和真相了。
范书遇和窦章这几天都很疲惫,可以说从黑客大赛出来以后,两人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连轴转让他们都有些吃不消,最明显的是范书遇,他身体在贫民窟的时候就熬坏了,体力一向不如窦章那么好。
这会儿范书遇坐在灯光下,在等待林为洵的回复。
视线内伸进来一只手,范书遇侧头,看到窦章放了杯热牛奶在桌边。
“喝吧。早点休息。”窦章站在沙发旁看他。
“我再等等。看林为洵对世心塔有什么见解。”范书遇接过杯子,灌了两大口,“他是记者,能比我们还先一步找到纵横大本营,挺厉害的。应该见过不少风浪。”
“你当初和他走在一起,是不是因为早就发现他非比寻常的洞察力?”范书遇吹了口气,手动降温这杯热牛奶。
“那倒不是。我这人一向很擅长报恩。”窦章语调带着玩笑,表情却又很认真,“上届黑客大赛后我第一次被发财夺走身体主导权,是林为洵在我神志不清的时候捞了我一把,我醒来就看到林为洵站在床边盯着我,心里多少是对他有感谢的,所以我们后来越走越近。”
“林为洵是记者,他和百灵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做的是同一行。消息都很灵通。”范书遇说。
“对。”窦章没否认,“但林为洵是林为洵,百灵鸟是百灵鸟。”
闻言,范书遇手上动作一顿,抬眸看去。
他的视线和窦章在空中交汇,两人一时间都没再开口,范书遇却笑了笑,他站起身,在经过窦章的时候又伸手摁上了对方的脑门,窦章一怔,手臂肌肉瞬间紧绷。
范书遇轻轻撩起窦章的刘海,笑,“你总是把每个人都分得很清。”
“.......”窦章的记忆一下被范书遇的这句话带回了肺城,他眸色暗沉,声音哑了点,“...你不喜欢这样?”
范书遇摇头,“不是。”
“我非常喜欢。”范书遇望着窦章的眼睛,搁在额头上的手下移,又捏捏窦章的侧腰,“窦章,这句话其实我很早以前也就想和你说了,但不确定因素太多,又有很多无法言说的责任,环境,压力缠绕着我,我才一直没开口。”
“我是范书遇,不是别人。你的眼里不能有别人。更不能透过我去找谁的影子。”范书遇额头抵在窦章的心口处,“我只是我。”
其实范书遇并不能确定窦章有没有认错过。虽然在范书遇面前,窦章每次都能精准地喊出他的名字,但在范书遇看不到的地方呢?
在他心甘情愿做一个默默无闻的植物工厂培育员,每天和花花草草作伴的时候,窦章和范平生却形影不离地在研究基地共同研究母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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