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酒吧生意很好,主要是因为有赏金猎人Y的名号。
即使是白天,座位上也插满了人。
前台,维克托一天有一般的时间都在调酒,但他并不觉得累,总是微笑着面对每一位客人,这是基本的职业素养。
维克托看到范书遇走过来,微微弯腰行礼,笑得很绅士:
“日安,老大。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范书遇笑了一声。
“你少跟颜伊白混在一起,怎么变得跟他一样文绉绉的。”范书遇低头看着机械桌上浮现出来的客单。
维克托只是微笑,并不作答,他低头沉浸到自己的调酒事业里去,好像手里的不是酒杯,而是艺术作品。
三分钟后,一杯漂亮通透的紫色系酒出炉,被小心翼翼地摆放在桌上。
范书遇接过,示意维克托,这杯他亲自接待。
维克托很意外,但又一鞠躬,目送。
“没想到会在这见到你。”
范书遇端着一杯酒朝人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这酒是葡萄鸡尾酒,林为洵点的。
林为洵坐在皮质沙发里,坐垫很软,甚至带着点按摩的功效,他冲着范书遇嘿嘿笑:
“书遇哥,你跟我也太见外了!”
“说吧,什么事?”范书遇落了座。
林为洵手里还夹着一根笔,脖子上挂着用绳子系上的笔记本。
他抿了一口酒,低垂眼眸,似乎在思考要怎么开口。
“书遇哥,你跟我老大是不是....呃。”林为洵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关系,“你们现在,是同伴吗?”
范书遇一顿。
他抬眸,眼神里映射着酒吧内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光,“这话你应该问你老大。”
“我问过了。”林为洵打断,“就是因为问过了,才来问书遇哥你的。我跟我老大交情很好,是过命的兄弟。我私心里不希望他受伤。”
范书遇皱起眉,他觉得林为洵这话有些没头没脑的,而且和自己不在一个层次上。
对范书遇来说,窦章现在最多算是因利而来,失利而散的合作伙伴。
林为洵把那杯酒放在桌上,他双手交叠,指尖发白,说:“书遇哥,或许你听说过超智能精神体吗?”
范书遇:“我知道。编号越往前,能力越强大。”
“黑客几乎人人都有精神体,因为这会方便黑客操控和运转代码,并且与电子器械连为一体,我老大也有。但是他的精神体比较特殊,曾经有一次,他遭遇了精神体的背叛。”
“这有多恐怖,我相信即使是门外汉也能想象到。”
林为洵并没有过多地范书遇透露讯息,只是点到为止。
“你不需要知道我老大经历了什么,也不需要知道精神体的失控对于全投入情况下的黑客来说会造成何等的重创。”
“整整三年,我老大都没有用过精神体。”
“但是就在昨天,他重启了曾经的精神体。”
林为洵说到这,又喝了一大口鸡尾酒,“范书遇,你知道黑客圈子里,对拥有高等级精神体的同行都有什么样的评价吗?”
“操控编号前排的精神体的黑客,都在燃烧生命。”
林为洵目光里的情绪很复杂,混沌又深刻,灼灼如夏,他看向范书遇说:
“我老大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书遇哥,他很早就认识你,他远比你想象中的珍视你们的合作。”
“我今天和你说这些话,不是为了让你同情或者回报他。我也知道挺莫名其妙的,但我不得不这么做。”
林为洵思忖了几秒,笑容无奈。
“我希望看到你也在燃烧。”
他说。
“不然,你们一定会输的。”
林为洵的眼神穿透力很强,他透过范书遇,不知道在看什么。
范书遇现在还不能懂这句话的份量,当他懂的时候,再回首,发现。
自己来时的路,早已一片火海。
*
林为洵独自坐在角落里,一边刷着社交平台的碎片信息,一边吃着小甜点。
甜点是范书遇附赠的。
“我希望看到你燃烧。”
范书遇脑子里飘荡着这句话,他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在放空。
酒吧的另一侧角落里,几个壮汉在拼酒,火药味十足,头顶的中央广播麦克风在播放朋克音乐,摇滚与蒸汽在这间地下酒吧内勃发出热浪,燥得人心脏都喧嚣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入口处的赛博木鱼又开始响,这表示有新的客人到来。
范书遇还没回头,就听到脚步声逐渐朝着自己逼近,而且一道很耳熟的,稍微有些稚气的声音传来:
“范!书!遇!”
听到自己名字被人这么咬牙切齿地喊,范书遇回头,来者居然是个熟人。
被遗忘的久远的记忆破土而出,范书遇挑眉看着眼前人。
青年是之前花钱让范书遇去解决偷他女朋友内裤的变态的富二代。
富二代这次来,染了一头彩虹色的头发,从左到右依次是赤橙黄绿青蓝紫。
均匀分布。
范书遇看到这个发色的第一瞬间,想的是哪家的托尼老师有这么高超的手法。
富二代气冲冲地凑到范书遇面前,扬言:
“我要你帮我去监察局里捞一个人出来!”
第63章 草木
*
“你不记得我了?”富二代皱起眉问范书遇。
范书遇:“记得。我们交易过。”
“你记得我就好。”富二代冷哼一声,“那我也算是你的回头客了吧?我这个单子你不接也得接!”
这儿动静很大,林为洵小跑着过来凑热闹,他打量一番富二代,看起来像是个大学生,还是成绩特别不好的那种。
“你口气不小啊?”林为洵啧啧两声,“要去监察局捞人,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你不怕自己等会儿走出酒吧就被人嘎了吗?”
范书遇记得,面前的富二代上次也是这么莽撞地在酒吧里闹。
“我跟范书遇说话呢,你谁啊?”
富二代不满地皱起眉,双手叉腰,气势很狂野。
林为洵扬眉,没说话,范书遇倒是问:“你要我去监察局捞谁?”
“呃。”富二代突然卡壳,他声音越来越小,“就是,那什么。我的一个朋友。”
“你朋友为什么被抓进去了?盗窃?杀人?还是犯了别的十恶不赦的罪?”林为洵好奇。
富二代又卡了。
范书遇双腿交叠,换了个姿势坐在高脚凳上,他眼睛一眯,黑色长靴锃亮,金发在灯下折射出层层鳞光。
“你的朋友是仿生人?”范书遇轻笑说。
富二代脖子一下涨红,哽得青筋盘亘如龙踞,他憋了半天,心里委屈又着急:“对啊!那又怎么样,你就说你接不接吧,我可以给你很多钱。”
“你上次不是说你父亲封了你的账户吗?”范书遇回忆起来。
他记忆力好,以至于富二代又卡住。
“如果你满嘴谎话,我认为我没必要冒险帮你做得罪监察局的事情。”
范书遇放下腿,慢慢地抿了一口饮料,“期待我们下一次坦诚的合作。”
富二代:..........
“我朋友叫素七。是个陪伴型仿生人。他五年前出逃了,购买人是我的管家。”富二代用只有他们彼此才能听到的音量说。
素.....
“咳咳......”范书遇头一次失态,他手上的饮料差点洒了出来,手腕一抖,猛地拍着自己胸脯在缓解被呛到的辛辣感。
嗓子仿佛冒烟般。
“咳咳咳....”范书遇对着着急的维克托摇摇手,示意自己没事,他又喝了几口饮料压压惊,再僵硬地扭头,一脸古怪,“你说谁?”
“素七?”
“卧槽!”林为洵惊呼,“卧槽?!”
林为洵一把上前拽住了富二代的手腕,神情很激动,但努力克制着声调:“你认识素七?!素七.....是你的仿生人?”
“你干嘛呢!”富二代跟触电似的猛地甩开林为洵,甚至还嫌弃地拍了拍自己被触摸过的地方,“别跟我动手动脚的。”
“聊聊。”范书遇眼神危险了起来,他给维克托打了个手势,酒吧的门就上了锁。
范书遇不想就这么简单地放富二代走了。
“你,你们要干嘛?”富二代警惕地往后退了一大步,甚至伸手要从自己的裤兜里掏东西。
范书遇安抚:“你别紧张。肯定不会在这里见血的,毕竟我还不想成为其他赏金猎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论话题。”
富二代:..............
听起来更恐怖了。
“有话好好说。”富二代双手护在自己胸前,眼神滴溜溜地打量范书遇,“你想跟我聊什么?”
“坐吧。”
范书遇拉出来一个高脚凳,邀请道。
富二代犹犹豫豫,最后还是如坐针毡地把屁股放在了垫子上。
“之前接了你的单子,但为了遵守赏金猎人这一行的规矩,我并未询问你的身份信息,也不曾打探你的过去。”范书遇先礼后兵,“现在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是谁,从哪来,以及你的家庭背景。”
“当然,我只要和素七有关的。其他的你可以隐瞒,甚至撒谎。”
范书遇斟酌了一番,问,“而且你今天会来找我,想必也是看过新闻了?”
“素七与我而言很重要。但是你放心,我不会随意伤害他,贬低他,或者看轻他。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了解。我对你,和他,都没有敌意。”
范书遇觉得自己还是得拿出诚意。
他把手轻轻放在心口处,微微弯腰,琉璃般的眼睛里闪耀着细碎的亮光,但眼神坚定又充满一种难以名状的力量。
“我以我的名义担保。”范书遇说。
富二代愣住,瞳孔里有什么在振翅,可能是破茧的蝴蝶。
他嘴巴动了动,闷闷地开口:“你担保什么啊,赏金猎人不都是收钱办事吗。”
“算了。”富二代的手握成拳,小幅度地锤着自己的大腿,“看在你以前也帮过我的份上。”
*
电视台塔顶。
窦章懒洋洋地靠在墙壁旁,盘腿坐在地上。
几步开外,苏三亭在嗷嗷哭。
“师父,我不会。”他理直气壮地回头,带着满脸泪痕地找窦章求助。
窦章正在拍照。
“咔嚓”一声,窦章用颅声和发财交流:
“把这玩意发给范书遇。给我p,给我狠狠地把分数放大,标上重点记号,然后再发。”
【发财:好的主人!】
发财精神抖擞,气宇轩昂地帮着窦章p好图,接着在通讯设备里找到了联系人,把成图给发了过去。
很快对方就回了个问号。
“发财,屏蔽我的声音。别让苏三亭听到。”
【发财:主人,已为您开启小范围的声波隔绝空间。】
窦章于是捂了下耳朵,给通讯对面的人发语音:“范书遇,这就是你让我带的徒弟。你自己好好看看。我他吗这辈子没见过比他还能哭的人。一张试卷上!整整半面!都是他的鼻涕泡!”
“上次小测是58分,这次59分,说来也算是进步了一分。我窦章自认为在庸城不算有权有地位,但好歹也能在赏金猎人里排一个最强。是吧?”
“这一分,是我肝胆俱裂地传授了一个月的毕生所学换来的。我告诉你范书遇,你把苏三亭塞给我,成就了我璀璨人生里的重大滑铁卢。”窦章简直受不了了,他吐出一口醉仙欲死的浊气,“你想让我教他什么?你先给我个准信。如果你对他的期许如果是60分那我可以试一试,如果是80分,我去死一死。”
对面的语音回得倒是也快。
范书遇:“你尽力就好。”
“....实在不行的话,就不麻烦你了。”
窦章听着这两句话。
反复,来回,辗转地听了四五遍。
他摁着录音键,扯得额头太阳穴突突跳:“挑衅我?”
“我窦章做什么事就还没有不行的。”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让发财关了隔绝空间,一脚跨了出去。
“哪里不会?”窦章语气平和,走到苏三亭身边,还扯了两张纸巾递给他。
苏三亭一边擤鼻涕,一边颤巍巍地指着坐落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的虚拟信号器说:
“解不出这些代码....”
“我不是刚教过你吗?”窦章脾气弹性很大,这会儿弹到了温柔的阈值,“依样画葫芦也不会吗?”
苏三亭抽泣:“师父,你在骂我蠢,对吗?”
还是拐弯抹角地骂。
窦章否认:“我可没有。回去以后别这么跟你老大说我。”
“师父,我们为什么要在这个鬼地方练习啊?”苏三亭擦完眼泪,重整旗鼓地抖擞了一下自己肩膀,但问的问题跟技术本身倒是没什么关系。
窦章随口搭了句:“因为这里信号好。”
毕竟两人就在电视台的天线旁。
“那四个东西都是师父你自己做的吗?”苏三亭抹抹眼角的泪,“师父你好厉害哦......”
他语气听上去还挺充满尊敬的。
窦章的气一下顺了。
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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