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信任的那位丁律拟起诉书,”路秦川缓缓讲述,“带去跟路崭岩谈。”
“什么罪名?怎么谈的?”孟礼惊疑不定,忍不住追问。
“别急,”
路秦川捋一捋孟礼的后背让他放松,“就那些吧,虚假注资出资、抗税、职务侵占,七七八八的东西,都沾点。”
“至于怎么谈的,”路秦川接着说,“我让他投案自首。”
孟礼呼吸一窒,声气轻两分:“你真要给你爹送进去?”
“不然呢,”
路秦川语气平常,好像在说天底下最硬的道理,“这些经济犯罪不算,就他给你找的那些事儿,他也该付出代价。”
路秦川的怀抱松开一些,问孟礼:“出气没有?”
“呵呵,”孟礼冷着脸并不很买账的样子,“怎么感觉就是没出痛快呢。”
啧,这一刀子没从他手里捅出去,是真的不痛快。
“那你亲自报警吧,”
路秦川咧咧嘴,
“判不了魏越天那么长,跟陆倾差不多吧。”
俩人脸对脸僵持片刻,孟礼问:“他进去,正器怎么办?”
路秦川逞着一口气摸摸他的脸:“你爸妈出去,悦晴出什么事了?一个道理。”
孟礼偏头,鼻息喷在路秦川的手掌心。
过去很久,也许过去仅仅一秒,他捧过路秦川的手亲一口:“你瞅瞅你,你都忙活完了。”
说完自动自发扑到路秦川身上抱住。
路秦川回抱他,在他耳边呢喃:“宝贝,消消气,好受点没有?”
孟礼嗓子里含糊地咕哝一声:“嗯。”
“行,消气就行。”路秦川喟叹。
他要捅刀子,他不要计较疼,还要握着他的手助他捅完这一下。
“你刚才说我渴,是,我是很渴,”
路秦川克制地诉说,“你时不时随便少喂我两口水,我真没意见。让我渴吧,别让我渴死,好吗。”
“好,”孟礼撑起身,神采飞扬地笑,热烈地亲吻路秦川的嘴唇,“我心疼你。”
他笑得真甜蜜。
他心里面想:
你爸的账清了,你还没有。
路秦川欠他的究竟要怎么算?以前没想法,现在有了,婚礼。婚礼在孟礼的观念里意味着见证,很可惜,关于“见证”两个字,路秦川在他这里的份额早已透支。
那是一个光怪陆离的夜晚,清榆园一座豪华的私人别墅,路秦川当众摄进他嘴里。
那是一个阴郁的冬日黄昏,仟夢最大的会议室,路秦川当众冲刷他的身体标记主权。
算不清也得算,路秦川,咱俩的账不算完。
第82章
真的啊,路崭岩进去,那又怎么样呢?
路崭岩犯事,难道是谁栽赃陷害吗?没啊,都是他自己干出来的啊。
欠债还钱、犯罪服刑,这不是法治社会最基本的事情吗,有什么不应该的吗。
那路秦川你呢?
算怎么回事,你还是仟夢的老总,众星捧月,外加正器一摊子你也能接手,生意规模翻几番,一举成为实打实的路总,跟着你爸打拼的那些董事也不敢再叫你“小路总”了吧?都得正经称呼一声路总吧?
对你到底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你仍然有钱有势有地位,你还觉得你还了我的债,你还觉得是对我让步,怎么回事啊?谁家账这么算的?
什么?你很伤心?
不好意思,那是你自找的。
和严田的接触,你居然也摸得一清二楚。
你不声不响看我蹦跶呗?好看吗?好玩吗?看够了吗?
孟礼脑后一寸反骨疯狂作祟,诚服和感动?不存在的,只觉得真他大爷的晦气。
他捧着和路秦川的合影相册辗转反侧、放任梦魇猖獗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返。
可要是问他这样就能算报复完吗?不知道。
他最近实在累。不是生理上的疲惫,是一种精神上的东西。连着给好几个组卖命,一直在输出,输入太少,是这样的。
先躺着过完这个年吧。
……
年后没几天,正器集团股价一阵动荡,路崭岩正式宣布退位,不出孟礼所料,董事长的职位由路秦川接任。
听说,只是听说,有几个董事元老出走的出走、作妖的作妖,很是鸡犬不宁,但路秦川回家一个字不提,孟礼便懒得多问。
路崭岩的案子开审,本人被限制出境,也是听说,老头子见天在家生闷气摔东西,还得路奶奶反过来宽慰。
这些同样路秦川还是一个字不提,孟礼更加不问。
不过有件事路秦川提起来,他提出领证。
孟礼权衡之下松口,说先把你说的欠我的婚礼办了吧,路秦川没意见,欣然投入到婚礼的筹备当中。
婚礼订在4月10号。
这是路秦川奔波一番以后选的,他的理论是结婚纪念日不能离两人的生日太近,将来好分开庆祝,但是他又拒绝潦草了事,很多东西要预订、要筹备、要等,紧赶慢赶最近的日期也就只能赶到四月份。
听路秦川欢天喜地说日期,还叨叨一些酒店场地、乐队、流程之类的事,孟礼一个脑袋两个大,感觉更累。
情人节后没几天,沈思闻一纸手术通知塞到孟礼鼻子底下,孟礼看看手术日期,心底呼出一口气。
“你真的陪我回去手术?”
沈思闻觑着他的脸色,“你可能要错过婚礼的,你真狠得下心?”
“你觉得呢。”孟礼轻描淡写答一句,转头订机票。
订到4.10当天未免太刻意,好像这日子有多重要一样,就订4.9吧。
-
很快四月降临B市。
十号正日子办婚礼,九号走过场彩排。
路秦川是花心思的,婚礼场地订在B市数得着的婚庆酒店蓝调山庄。
孟礼穿过大厅,一边走一边看,红毯两边的路引用的是水晶花柱和朱丽叶玫瑰,花盘呈锥子型,花瓣硕大鲜红,缀在透明的水晶圆柱上特别显眼。
好不好看两说,贵肯定是贵。近几年这种花炒得很热,但是保存艰难,听说一般花店都不进,也不知道路秦川花多少钱搞来这么多。
看完花,孟礼到化妆间换上高定白西服。
这身西服也是路秦川一手挑选。纯精纺羊毛,呢面纹理清晰、光泽柔和,本身的剪裁身骨挺括,配上孟礼的身材更不得了,他从他的化妆间一路走到走廊另一边找路秦川,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都要多看两眼。
叩叩叩,孟礼敲门:“秦川?我进来了?”
门里模糊地应一声:“进。”
孟礼推门进去,看见镜子边的路秦川,他吹一声口哨:“嗨帅哥。”
化妆师明天才来,其余零星几个工作人员识趣地退出去把场地留给两个新人。
“调戏谁呢?叫老公。”路秦川对着镜子调整领结,不经意往门口一瞥。
这一瞥,路大总裁的目光彻底锲在那儿,根本收不回来。
四件整套的西装合贴又板正,细细密密包裹住孟礼挺拔的身姿,线条分毫毕露,肩是宽的背是挺的,腰是细的腿是直的,哪哪都挑不出一点毛病。
按说这一身是有些过于严正拘束,可他左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为他带来一丝慵懒随性的光彩,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
砰砰,砰砰,路秦川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响彻心扉。
“结业表演完了?”路秦川强迫自己岔开注意力。
“嗯。”孟礼答应一声。
他在华戏的青研班这周结业,这不刚刚毕业大演回来,路秦川又问演得怎么样,他含糊答说还可以。
他答得多模糊,但是没关系,路秦川照样悄悄挪不开眼。
“你这个领结是不是就是不对称?”
孟礼无知无觉,走过来径直上手扒拉路秦川的领子口,“还是你脖子长歪了啊?”
“去,”路秦川收回目光,“你才歪脖子。”
这时一名工作人员敲门进来,一看就俩人在着急忙慌道歉出去,俩人都来不及说声“忙你们的”。
孟礼嘻嘻嘻:“干嘛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要办事。”
他一手插兜一手乱摸,侧脸对着镜子,一边嘴角吊起来笑得实在犯规,路秦川心跳跳漏一拍,哽着喉咙说:“也不是不行。”
“滚,”孟礼懒懒地、半真半假地骂一句,又笑着指镜子,“这么流氓,白瞎一张帅脸。”
“我流氓吗?”路秦川眼睛一斜,“你摸着你的良心数数,我素多久了?”
孟礼扳起指头:“唔,也不久。”
路秦川一把扯掉闹心的领结:“明儿晚上你等着吧。”
“哟,”孟礼依然是笑嘻的样子,“我怕你?”
俩人隔着镜子对视,互相看看。
“孟孟,”路秦川猛然转身抱住孟礼,“真的,咱俩上回做是什么时候了?你真的不想?”
“想啊,”孟礼说话调子拖一拍,“我没少表达意愿吧?都是你半道上喊停,死活不肯好不好?”
路秦川摩挲他的后脖子和发尾:“我那是不愿意没名没分,你懂不懂。”
“懂懂懂。”孟礼应和。
“你这身真好看。”路秦川托着他的腰臀往怀里按。
俩人抱得严丝合缝,谁身上有个二两的变化都一清二楚,孟礼小腹一紧想躲,腰后的胳膊却好像烧红的铁杵一样紧紧箍住。
“是你眼光好。”孟礼安抚地拍拍路秦川后背,示意先松开,路秦川不肯:“不是,是你适合白西服。”
路秦川开始念叨,主要是说孟礼气质干净凛冽,他不穿白西装谁穿。
巴拉巴拉。
小魔仙。
玛卡巴卡斑得贝迪卜多比鲁翁。
情人间淬过蜜糖的情话,二十岁的孟礼会脸红害羞怦然心动,现在的他心如止水甚至有点想笑。
从业余的角度看,路秦川台词水平其实不错,没有技巧全是感情,现挂的词,夸赞既小心翼翼又大张旗鼓,既卑微又骄傲,好像马上要向全世界宣布孟礼好帅啊归我了。
也是,他们的婚礼明天全程现场直播,可不就是昭告天下么。
一点恶念,犹如生长在水晶上的朱丽叶玫瑰,无根无凭但是绵延盛开,开得肆意开得没道理,一点一点爬满孟礼胸肺。
他看向穿衣镜,悯恤的目光里藏着凄厉的嗜血,他张开嘴,语气姗姗:“是啊,我生来就该穿白西装,还得配红酒是吧。”
毫无征兆,他猛然逼近路秦川轻声细语,“你是念念不忘是吧?你上回弄我可不就要追溯到在你办公室那回么?”
路秦川没太反应过来:“办公室?”
“嗯,”孟礼操着精细的语调说,“你给我里面灌红酒那回,我不也穿白西装吗,你还想着呢。”
路秦川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我不是……”
“你是什么?”
孟礼不依不饶,“你又想跟之前一样对我是吗?你觉得婚礼办完你又可以为所欲为了?”
“我没有,”路秦川苍白着一张脸拉住孟礼的手臂,“绝对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孟礼手臂垂着,不加一点力道,任由外力拉扯,低着眼睛说:“你想我让我怎么想。”
“我真的没有,”路秦川没头绪,“过去的事……”
孟礼截口打断:“别提了对吧?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别提,干脆忘到脑后?”
好好的婚礼彩排,温馨浪漫的场馆,无比登对的两个人,偏偏要吵架要冷脸。
又说几句不着要害的宽慰,路秦川恳切地低声说:“我没想让你忘,我自己都忘不了。当时在场的几个源风的人,包括我秘书室几个人,我都已经想办法让他们闭嘴。当然这也只能稍稍降低一些对你的伤害,我知道的,我罪无可恕。”
看一看孟礼冰封一样的脸,路秦川又说:“要不,我让他们换回黑西装?”
孟礼一时半刻没回应,仔细瞅两眼镜子。
镜子里的路秦川看上去堪称惶恐,额发泛湿,汗流浃背了吧。
眼睛也湿漉漉的,没哭但是比哭出来还狼狈。
好一会儿,孟礼摸一摸路秦川的头发哼一声:“干嘛?不知道还以为你办丧事呢。就白的吧。”
路秦川松一口气,揪住孟礼的耳垂摇两下:“你就造吧,照着我的眼珠子戳,小样儿,看我难受你就高兴。”
“是啊,”孟礼大大方方承认,“不戳两下我真不舒服。”
“行行行,”路秦川举手投降,“给你戳。”
顽笑两句,路秦川神色变得认真,抓住孟礼的爪子捂上胸口,郑重地说:“过去的事我无能为力,我只能讲将来。我发誓,将来我必不使你的白西装蒙尘。”
孟礼手掌心隔着衣服贴着温热的皮肉,沉默片刻然后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发誓留到明天吧。”
说着不等路秦川说话,俯身亲上路秦川的嘴唇。
“只有亲嘴吗。”路秦川笑说别的也留到明天呗,孟礼闭着眼说好。
-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第二天婚礼现场,谁都打不通孟礼的手机,路秦川一个人枯坐在化妆间,想起前一天的亲吻。
世人苦被明日累。
原来是告别,告别吻,他带着他的吻和承诺,走了。
原来他根本不想结婚,也不要路秦川的许诺和偿还,他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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