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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钱[娱乐圈]——金钗换酒

时间:2024-10-18 07:27:39  作者:金钗换酒
  等到真的在休息室见到李渐冶本人,孟礼差点没认出来,他全套的妆造坐在那里,孟礼以为看见的就是陈察本人。
  乱糟糟的头发、苍白阴郁又野心勃勃的脸,懵懂又世故的,自卑又自傲的,不甘被抛弃的,充满激情的,一心要超越自身生存状况的,同时又舍不得离开的,陈察。
  他抬起头,颈部有些微微的前倾,那是狱里含胸躬着躬久了的缘故;
  他神色寡淡,却不知道眼角眉梢哪里带出一点倨傲;
  他看向孟礼,语气有点厌烦:
  “米罗。”
  “我辞职了米罗。”李渐冶说。
  孟礼脑中灵光一闪:“为什么?老黄不挺器重你的吗?”
  急急走到李渐冶身边,孟礼弯下腰,
  “还是供货商?还是零售处那帮王八蛋?谁欺负你了?”
  孟礼脸上惶急又关切,李渐冶无动于衷,摇一摇脖子好像想甩开他的手:“没谁。我是废物吗?看起来就是被人欺负的样儿?”
  “那你为什么辞职?你存款才几个钱?”
  孟礼气急败坏站直身,走来走去数落,说你眼高手低想一出是一出,质问什么不珍惜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
  “你就想着钱,”
  李渐冶静静地说,“想着存款,怪不得你的画卖出去。”
  “你说什么?”孟礼停下脚步。
  “你的画里都是钱,有钱人干什么拿钱换钱?他们想买的是艺术。”
  李渐冶用平静的语气说着最尖刻的话。
  “你懂什么是艺术?里头还教美术鉴赏呢?”
  孟礼针锋相对不肯退让。
  “这屋里有跟艺术沾边的东西吗?你那些存稿叫艺术吗。不如你衣服脱了出去卖,买账的人可能还多点。”
  李渐冶眼含讽刺。
  孟礼一脸不可置信地瞪视,两人对峙一瞬,李渐冶面部线条变得柔和:“我不是那个意思。”
  孟礼调整表情,从张扬的愤怒变得内收,隐含一些委屈和受伤,李渐冶冲他招手:“对不起。”
  他站着没动,李渐冶起身走来:“谁敢看?我把他们眼睛挖了。”
  说着微微俯下身,手搭上孟礼右侧衣角。
  “接下来,”
  李渐冶慢条斯理地说,“按照剧本我该掐你腰子。不过读剧本排练就算了吧?”
  !
  孟礼一下呆住。
  不知道,好像是刚从过山车下来,又好像刚从梦里惊醒,紧张又刺激又惊心动魄的虚拟旅程结束,心里充满没着没落、怅然若失的感觉。
  牛逼,孟礼回过神之后心里直呼牛逼,人家这个强大的气场,不知不觉带着他入戏,真牛啊!
  “谢谢李老师。”孟礼礼貌微笑。
  李渐冶招呼他坐:“不用,叫我名字就成。来咱俩再试试这段……”
  两人又接连试演几场比较关键的戏,有的片段按照统筹的安排要到很后面才会拍摄,即便是那样,孟礼的情绪准确且饱满,台词滚瓜烂熟,一看就是早已经精心琢磨过。
  “可以。”
  啪地一声李渐冶合上本子,注视孟礼两秒,松一口气的样子,“他们说仟夢临时塞一个新人,把我吓得要死。要是新人都你这样就好了。”
  他的语气很悲催很真情实感,孟礼听了想笑。
  圈内传闻说有一回李影帝迫不得已带资方力捧的新人,那是李渐冶演艺生涯里唯一一部口碑平平的作品,他的表现很正常,别的演员都很正常,剧本剧情点也很正常,奈何救不了,那个资方的男二一出场整个画面都要尬住,出那个组听说李渐冶萎靡一年多没接新戏。
  原来是心理防御机制启动,不是故意挑咱们的刺,孟礼也松一口气。
  他半真半假开玩笑:“圈子里老人都像你一样吗?到时候你不会真掐我吧。”
  李渐冶秒变正经,正襟危坐:“我不是单身,小同学你注意分寸。”
  孟礼同学非常注意分寸:“好的,好的,我也不是。”
  李渐冶又说:“真的,我有伴侣。”
  啊,那咱们没有。
  孟礼摸摸鼻子,李影帝没当回事,俩人相视一笑,给往后的合作定下基调。
  不一会儿程江导演敲门进来:“你俩见过了?怎么样?”
  李渐冶:“起飞。”
  相当雀跃的语气,相当高的评价,一帮工作人员呼啦啦正准备去大会议室,都听见了,门口小胡探头探脑,过来问孟礼:
  “孟哥?源风的人这么前倨后恭什么意思?”
  孟礼说没事。
  什么意思?
  孟礼明白一个道理,别人对你是倨还是恭,全看你的本事。
  至少在程导这样正规的组里是这样,在李渐冶这样正派的演员面前是这样。
  今天围读会通捋未来两周的戏份,捋完以后不仅仅是李渐冶,程导、编剧和别的演员都对孟礼很满意,程导甚至说这个水平可以看看用现场原声。
  哇,厉害了,大家都对仟夢这个新人刮目相看。
  没人知道孟礼背后下的苦功。
  小胡说他抱着剧本睡觉,绝不是夸张。
  自从拿到剧本他就没懈怠过,见天请公司的表演老师开小灶,扒剧本原作看,找作者生平和别的作品看,找程导的作品看,找……总之整天做功课。
  怎么说,算是没白做吧。
  脸面是自己挣的,底气是自己筑的,太久了,不知道有多久,时隔很久,孟礼头一回感到日子还不错。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个世道总算还有点道理可讲。
  ……
  开拍一段时间,《海市口》剧组上下和谐,进度推得飞快。
  李渐冶这个人,孟礼慢慢发现没一点影帝架子,只要不耽误拍戏,万事都好说。
  再加上年纪差不了太多,又都有在外求学经历,俩人还挺有的聊。
  李渐冶非常自律,做的是腹肌二头肌八组,吃的是草,顺道感染孟礼,稍稍拾起来一些健身的好习惯。
  “咱俩得练啊,”
  李渐冶感叹,“我还行,你要露的镜头多啊,你不练你好意思露嘛?”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孟礼摇头晃脑。
  幸好孟礼底子不差,早年混跆拳道社,稍微练练身上肌肉线条已经远超一个无业画手该有的水平,很快达到程导和李渐冶的要求。
  私底下关系好,镜头里合作就好。
  程导经常说孟礼他们两个人演戏像两个职业选手打网球,球从来没有掉到地上的时候,赏心悦目。
  这是说孟礼接得住影帝的戏,孟礼很高兴。
  但他不是很喜欢网球的比喻。
  因为路秦川那个货就最喜欢打网球。
  呸,全肢锻炼比不上游泳,爆发力训练比不上短跑,耐力训练比不上马拉松,四肢手眼协调训练比不上足球篮球,占个“贵族运动”的名头,华而不实,破毛病。
  “咔!好!”
  程导大手一挥,“小孟这个表情好!你俩有时候就是互相看不上,就要这个调调,好,好!”
  哎呀这实在是瞎猫逮到死耗子,孟礼十分不好意思。
  不过留给他不好意思的时间不多了,估计程导看情绪到位,决定拍一场重头戏。
  这场戏是米罗接到一组走廊油画单子,熬大夜赶单。
  刚刚到便利店工作的陈察正在适应三班倒的作息,带回来便利店的鸡腿汉堡当夜宵,给米罗带一份。
  两个人在满屋子颜料味道里一起吃完,陈察不小心碰倒米罗的画架,油画布铺落在地,颜料的瓶瓶罐罐也东倒西歪,沾两人一身。
  米罗也没生气,实在是头昏脑涨,一把扯掉T恤准备去冲凉,转过身的的时候,被扑到画布上压住。
  程导的本子,讲究含而不露点到即止,真正亲密的动作不拍,主要拍黑灯瞎火五颜六色里两个人的几句对话。
  米罗:你个傻逼画布颜料都是钱。
  陈察:我就是赔钱货,你收留我进门的时候没料到吗。
  米罗:你起开,狱里给你喂的什么,死沉死沉的。
  陈察俯身迫近:没你喂的好。
  米罗摸他的脖子和背: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陈察:米罗,我还想要别的。
  然后镜头一黑再一亮,程导说下个镜头嘛,就是一张乱七八糟颜色散乱的画布,跟李渐冶、孟礼没关系,那是道具组的活。
  孟礼看着工作人员在画布上涂抹,心说画布play,还挺新潮。
  那边程导左看右看,看中孟礼和李渐冶脸上身上花花绿绿的造型,临时喊摄影加拍一组概念海报。
  质量很顶的油画颜料,米罗在这方面不肯将就,这些颜色涂在人的身上显得充满野性,斑驳迷离。
  加上两个人带着角色入镜,那家伙,片场的小姑娘小伙子纷纷拜倒,说李老师和孟老师磁场张力拉满啦。
  拍完画报要转场,孟礼收拾干净以后看下一场的本子。
  正看着,休息室的门咚咚咚响起来,李渐冶推门露出脑袋:
  “有空吗?”
  孟礼说请进,两人不痛不痒说几句戏,孟礼还在寻思什么事儿呢,李渐冶说:
  “你别嫌哥们问得多,你出道不早啊?是以前没想进圈子?”
  孟礼二十七,娱乐圈吃青春饭,十七出道都不算早,孟礼确实出道很晚。
  他也没说,只是简单答道:“阴差阳错吧。”
  李渐冶瞅他一会儿,忽然说:
  “你们仟夢,名声和咱俩刚才拍的那个画布一样。你要是想踏实演戏,我说你不如来源风。”
  孟礼怔一怔,笑笑地指指门外:“制片是我们仟夢的制片主任,你当着面挖墙脚啊?”
  “嗯,”
  李渐冶也是一半认真一半玩笑的表情,“我就挖了啊,好苗子要放到好园子嘛,插牛粪里什么事儿啊。”
  孟礼:“合同在身。”
  李渐冶:“我早两年开始自己着手写本子,有个角色我看你很合适。”
  孟礼呆一秒才反应过来,叹着气:“谢谢您看好我。”
  李渐冶没承他的谢,眼睛半睁不闭的,慢慢看住他:“什么合同啊?据我所知仟夢的艺人约,毁约赔钱也不多。”
  艺人约赔不多,别的约呢。
  都是聪明人,再加上孟礼的长相,看来李渐冶自有自己的猜测。
  孟礼这下真的叹气:路秦川哟,你瞅瞅你和你的仟夢在外头这是什么名声。
  打一通太极,孟礼真心实意谢过大影帝,好好送出去。
  下戏回家路上,小胡抱着平板:
  “严经理说星门的选秀项目又推迟了,可能要干脆年后再开。”
  孟礼表示收到。
  也挺好,虽说程导的组他戏份也不多,但是他挺享受一心一意泡在一个组里的,再说随叫随到,这样的演员会给导演留下好印象。
  “咦,”
  小胡把平板递过去,“李大影帝给你发消息。”
  孟礼接过来看,哑然失笑。
  这个人风风火火说到做到,竟然真的发过来一份意向合同,标明愿意支付孟礼方在仟夢的一切违约金,像模像样。
  附一句话四个字:考虑考虑。
  孟礼靠在后排靠背上闭上眼,感觉自己心跳很欢快,是心动的节奏。
  要是有别的路子挣钱,不靠路秦川,还给魏越天以后,嗯……
  即便这些都不论,孟礼很正经地回复:
  谢谢李老师,我会好好考虑的。
  谢谢你的赏识,真的,谢谢。
  回到家,明天没戏。
  程导的戏,和传说中一样,谁也没犯错的戏也要一遍一遍来过,又苦又累,李渐冶对手戏表演要求也很高,但是孟礼觉得很值。
  孟礼打算好好洗个澡睡一觉,睡一天,好好蓄力。
  可是,谁来告诉他啊,他那么大一个干净的沙发,上面怎么坐着一尊瘟神啊。
  “路总好,路总好。”
  孟礼身后小胡点头哈腰,路秦川和他打招呼,十分随和,十分礼貌,但是小胡又不傻,再礼貌也知道他自己多余,赶紧溜之大吉。
  外面北风呼啸,房间里倒是开着地暖暖气虫族,路秦川看一眼站在玄关要进不进的孟礼。
  他裹着一件版型宽大的羽绒服,长款到膝盖,一米八五的个子被压低一些,领子毛茸茸遮去小半张脸,看上去年轻几岁,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路秦川心想,看着还挺乖。
  孟礼则在想,有什么办法,既能表达送客的意思,又不会显得不礼貌?不会惹这个瘟神发脾气?
  他还没想出来,听见路秦川说:
  “脱了。”
  孟礼身形很僵,看样子好像想退而求其次,赶不走路秦川,干脆他自己出去好了,反正门就在他身后不远。
  “房间这么热你还要穿大衣吗?过来陪我说说话。”
  路秦川无知无觉,很奇怪地问。
  说完路秦川继续鼓捣手机去了,不知道在处理什么事,或者刷什么软件。
  于是孟礼知道,那天路秦川去29楼找万会凌,这个他以为的闹僵,他以为的大矛盾甚至决裂,在路秦川眼里一文不值。
  都不算事儿。
  稀松平常,不足为奇。
  你要闹?未免大惊小怪吧。
  金主给你甩脸色,你还当真?
  你还想让金主给你道歉不成。
  解开按扣,拉开拉锁,孟礼慢慢脱下外衣。
  脱下他刚刚披上的“演员孟礼”的皮,受导演和同僚赏识的皮,回到路秦川跟前,做回他的本职工作,做回他的玩物。
  “程导的组辛苦么?”
  路秦川头也没抬随口问。
  孟礼慢慢笑一笑:“不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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