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映抖着手,几乎是将衣服撕扯了下来,他靠近温承,看见温承似乎还要说话,他鼓起勇气,轻轻捂住了温承的唇。
他怕再次从中听出一丝拒绝之意。那天晚上的事情,他没有敢回想过,却一直隐藏在自己脑海的深处。他原本想要隐藏自己的心思,不再展露出来,待行过这一程山路,就与温承作别,今生不再相见。
可当他意识到温承中毒的时候,担忧和惧怕一起涌了上来,他怕看见自己最不想见到的画面,他不想温承倒在自己的面前。薛映用自己仅剩的,也是所有的勇气,用力抱住了温承。
薛映模糊记得曾经在月色下看过的图册,约莫知道如何做,可又不得法。慌乱之下,只能毫无章法地蹭着。他能感受到温承的皮肤变得更加燥热,情毒彻底发作。
“这该怎么办?”薛映声音很轻,带着一点哭腔,没有一丝欢愉意味,透着种绝望。他在茫然无措的时候,等到了温承的回应。他被温承压在了身下。
山洞里不再只有雨声滴落在穹顶的声音,低泣声和喘息声混在一起,低低的,慢慢地从压抑变得明显,铺天盖地的雨水声音无法完全压住。
逼仄的山洞中很容易让五感产生错乱的知觉,混着使人意识迷乱的毒药,让贴合在一起的两个人似乎见到天地倒转。
随着毒性的释出,温承感受到体内的灼热感逐渐消失,头脑渐渐清明起来。他记起毒发前后的事情,他想,可那像献祭一样的神情让他内心难得觉得疼痛。
可当薛映用几乎快要破碎的声音问出该怎么办的时候,温承想,他恐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这句话了。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听了,一缕天光漏了进来,温承垂眸看着正在抱着的薛映。他虽中了毒,还葆有意识之时,并不想伤害到薛映。可后面他的动作不免激烈,他还记得薛映发出受不住的泣音,却又始终抱着他,生怕他的毒解不了。
想起薛映不停颤抖的双腿,他闭了闭眼睛,心中怜惜之意更生,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薛映的腰腿。
他很乖。温承心里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他第一次见到薛映的时候,心里便是这样想的。他当时认为看上去有几分文弱的薛映怕是吃不得苦,可想到他一路撑了下来,温承心里只觉酸涩的厉害。
他的父亲是皇帝,可年幼时并不起眼,母亲陪着父亲从王府一路进了皇城,历尽艰险。可共患难的夫妻并没能共富贵。
他出生在父母感情最差的时候,自记事起,他记得母亲神色总是恹恹的,父亲看到他一脸不喜,甚至不如普通妃嫔生养的儿子。
过去的许多年,温承没想过娶妻生子,原是因着他年少时便在外打仗,那时候边关不稳,并不能带家眷过去,大皇兄和皇嫂待他不错,曾经想要给他娶一位正妻,他觉得娶了王妃将人留在王府里许多年,行径与他的父皇并无区别,便拒绝了。
及至后面战事安定,皇兄皇嫂已然宾天,无人敢轻易谈论他的婚事。而他在过去的年岁里已经失去了这门心思。
他从未喜欢过人,也没有想过与人共度余生。
可如今抱着薛映,他忽然觉得,世间诸事大约都是前缘注定。
他想起最近心底时常产生的莫名情绪,被他可以忽略过的想法,此刻一股脑浮现出来。他其实是一直喜欢薛映的。
今上亲政后,对他这位皇叔颇为忌惮,温承心知自己的身边并不是安宁乡。更何况北疆这几年虽无战事,但一年四季风大,冬日严寒,夏日的烈日烤的人头晕目眩,他并不希望薛映与他一起在北疆吃沙子。
可现在,他明白自己该换一个想法了。他想要和薛映长长久久的过下去,不再让他吃一点苦头。
理清思绪后,温承自觉气息平复下来,见薛映在无意识地蹙眉,知他不好受,想了想,他记起山洞附近便有小溪流,便出去打了水,一点一点地喂给薛映。
他将人折腾得厉害,多喝一点水,明日醒来,应当会没那么难受。只是怕明日走不了路,倒也没什么,他可以继续背着。
温承将薛映重新抱回怀里,与他一同睡去。
睡了不知多久,薛映先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看清楚面前的人,先是吃了一惊,慢慢记起先前的事,本就失却血色的脸变得更加苍白,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感到酸痛。
薛映想,这次是他勉强了。温承宁愿放血也不愿意碰自己,应当是真的很厌恶这样吧。他想起那夜在凤首部落听到温承的斥责,又想到那失望的眼神和语气,他不想再次面对。
也许温承会在许多年后记起他,记起这混乱的一起,和原本不该发生的事情,不知该如何做想。
好在温承能活下去。
薛映想到此,心里终于快慰了许多,虽然拥有的世间短暂,也算是无憾了。他看着温柔,眼神染上了了几分痴意,只能看最后一次,他便要将人牢牢记住。也许是压抑的情感终于找到出口宣泄,也许是贪念作祟,他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犹豫了许久,终于鼓足勇气轻轻地亲了下身边人的额头,如蜻蜓点水,一碰即收。满足完自己内心最后的肆意妄为,他吸了口气,缓缓地从抱住自己的怀里爬了出来,并没有将人吵醒。
行动间难免会牵扯到身上的伤处,薛映攥紧左手,挨过了一阵疼痛,慢慢地站了起来。他又看了一眼温承,走到山洞门口,他用树枝遮掩了洞口,转身向山下走去。
再有半天路程,便能走出九凤山了。便是没有自己指路,温承也能安然无恙的走出去。说不定没有自己,他还能走得更快些。
薛映从没有走过向北的这条路径,这条路径多猛兽,好在这次有温承陪着,才能行至此处,再远的路,以后便只能自己一个人了。走了没有多久,忽然听到有人喊他:“薛映。”
薛映身体一僵,回头看去,见是周荃与王密等人。发现他们当真安然无恙,一瞬间的喜悦大过了震惊。
“你没事吧,”周荃问道,“将军呢?”
“将军在山洞里待着,我想去打水。”薛映犹豫了下,解释道,“他之前中了毒,刚解了,还在休息。”
“什么将军中毒了?”
“什么毒?”众人的声音惊慌起来,凑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
“一种不太常见的毒药。”薛映含混道,“我正好知道解法,现在没事了,只是需要将养。”
“那好,你先去喝水,我们先去看将军。”周荃忙道。
薛映便给他们之乐路,周荃和王密等人顺着所指的方向走去。等他们的身影消失之后,薛映咬着牙快步向山外走去。
薛映所住的栖县在九凤山的东面,此去的北面是梧县,他只听过,没有去过。好在最近遇到了阿布,阿布这几年去过不少地方,告诉他往北走得时候绕着西面走,一路人烟稀少。到时候他可以将朝夕草服下,便能改变自己的瞳色,轻易无法被人发现。
到时候他可以等待机会,潜入到因灾逃亡的流民群中,彻底掩藏住自己的身份。等到了新的地方,府衙为了安置流民,他便会得到新的身份。不过接下来,他得寻找到足够的食物,才能坚持得更久。
前路虽然艰险,但并不是毫无指望。薛映的心情终于没有那样沉重,刚要松下一口气,山路口转过了几个人影。
“就是他,将他抓起来,交给公子。”几个大汉一拥而上。
薛映本就不会拳脚,身体疲累异常,哪里是这群人的对手,还未反抗,被人一抬手,劈在了脖颈上。
等薛映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在马车上,先前在栖县有过一面的通判公子此时正冷笑着看向自己。
“小美人儿,跑了一路,总算是让我给追上了。”
薛映心知不好,可手脚皆被绑缚住,已是动弹不得,正能撑着仰起头,看向面前的纨绔。
“长得真是不错,这小模样。”纨绔本就是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寻了薛映好多时日,心里都是火气,口不择言起来,“要不是京城的贵人只要雏儿,我得好好玩一玩再送去,可惜了。”
薛映想起在九凤山遇到的追捕者,正是京城的人,明白过来,原来纨绔是在帮人采买脔宠,听出纨绔中的语气忌惮,对方想是来历不小。他在眼前的荒唐景象里竟生出些庆幸,幸好这次他是一个人被抓的,不至于牵累到旁人。
他低下头,脸上的神情变得模糊起来,他不再想刚刚泛起的希望已化作空梦,也不想再管周围的事情了,他很累了。
纨绔见他始终没有任何回应,心有不甘,狞笑道:“给他用上软筋散。看看他还逃不逃得掉了。”
低着头的薛映很快被人捏起下巴,硬生生地灌了一碗药。薛映的意识再次模糊。
第21章
虽不知如何中了毒,可毒性是否剧烈中毒者最能亲身体会,睡梦中的温承感觉到自己血管内异常慢慢恢复,也许是身体在自我保护,恢复的过程中,温承能感受到深深的倦意笼罩在自己的全身,让他鲜少能像眼下这般熟睡着。
山洞外隐隐有声音响动,温承被毒药搅扰过的知觉随着时间的流淌逐渐恢复正常。他醒了过来,第一个念头便是垂下眼睛,却发现怀里空空如也。
温承几乎是立刻起身向外面走去,掀开山洞外面的杂草,看向发出声音的来源,却不是薛映,而是他的下属们。
周荃等人听薛映说将军在休息,寻到了山洞之后,并没有发出声响,而是守在山洞周围。此刻见到温承醒来,一行人喜悦混杂着关切:“王爷,您醒了?”
“听薛映说您中了毒,可恢复了?”
温承没有回答,眼神逡巡一周,问道:“薛映呢?”
“薛映说他去溪边喝水,等了一会儿也没回来,我便叫了两个人过去寻他。”周荃是个细心人,安排得细致。他虽不觉得薛映会在山中走迷了,可到底是一个人,消失的时间长了恐有危险。
温承去过小溪边,闻言便望向了溪流的方向,目之所及,没有看见半个人影。他不发一言,大步往溪水边走去。可一路上,他都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到了溪边,终于是看见了那两个下属。
下属上前道:“也是奇了。我们没能找到他,便沿着河流寻了一会儿,也无甚踪迹。短短的功夫,不知去了哪里。”
温承盯着水面,溪水只有一尺深,且流速缓慢,不存在人掉进去被冲走的可能。
“他是怎么说的?”温承问道。
周荃察觉出不对,便将当时的场景细细地说了一遍:“我瞧着他并无异常,只是看起来有几分疲累。”
“难道是被凤首族派出的人抓住了?”此时所有人都跟着过来,其中便有下属猜测道。
“不能啊,他们派来的追杀者要么被我们杀了,要么追不到这里来。”另一人反驳道。
正是一年四季最多雨的时候,九凤山中常常下雨,只要能甩脱掉第一波跟踪者,行迹便能被隐藏大半。凤首族部落的人大多只在九凤山南麓活动,他们眼下在北麓,已经到了大胤的城池,凤首族的人纵有害人之心,也没有这般胆量在此作乱。
得知薛映并没有来过河边后,一行人重新回到与薛映最后见过一次的岔路口,好在时间过去并不算久,很快便找到了脚印。
这阵子他们两个一起在山中,薛映虽走得不多,温承在外行军多年,对追踪分析脚印一事十分熟练。
循着薛映留下的脚印,温承带人往前走着,却不料前面的道路漫过了一片水迹,冲刷掉了前面的脚印。
“应当是昨夜那场大雨,河流积蓄了不少雨水,无法排除,流到这里,这边地势略低,水便漫了过来。”周荃道。
温承看得明白,心知线索便是断了。可从这边出去,薛映能选择的道路虽不少,但只要费些功夫,也能找到他的下落。
九凤山中多有艰险,薛映失踪得突然,一开始的时候,有人便觉得薛映也许是遭遇了危险之事。可随着脚印的不断发现,温承已然确定,薛映是自己想要离开的。他不知道薛映为何要躲,他心里只是想,他得尽快找到薛映,他们须得坐在一起,好好地谈一谈。
“将附近搜寻一遍,他走得恐是不快。”温承吩咐道。
见温承面色阴沉,众人面面相觑,只周荃硬着头皮问道:“王爷,是薛映给您下了毒?”
“是他救了我。”温承道。
众下属更是不解,救了人,为什么却不见了。但他们都看清楚了温承此刻的脸色,无人再敢多言,立刻寻找起来。
在广阔的山地上寻了一日功夫,他们终于确定了薛映离开的方向。只是因着时间略久,温承走到山外的时候,山外的马车车辙印记已然消失。
“看来薛映已经安全离开了九凤山,并没有遭遇危险。”周荃与诸位同僚对视一眼,得出结论。
“去栖县,去他家中看一看。”温承吩咐道。
栖县在九凤山东面,而他们现在在九凤山北面,若是过去,须得费不少功夫。好在他们离开大山之后,可以选择骑马,节省不少时间。
多年来历经艰险,每个人都有藏钱的法子,没过多久,周荃便已经在附近备好了马匹,安排人分头行动。
行了几日,到了栖县。略打听了几句,温承站在了薛映的家门口。
叔叔婶婶是做药材生意的,见有生人上门,便迎了上去:“贵客远道而来,有何打算呢?”
“薛映在家么?”温承问道。
因着薛映失踪,他们这些日子被通判家的公子带着家丁守在门口,逼他们立刻将人交出来。他们每日心焦,好在前些时日,终于听说薛映被拿住了,送到了通判府邸。
此事算是安稳过去,叔叔婶婶得了银钱,本是欢喜,听到有生人上门便问薛映,心里皆是一紧,对视一眼,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叔叔开口道:“前几日回了家中一次,便又出门拜访朋友去了。”
“那他去了哪里?”温承问道。
“那就说不准了。”叔叔笑道,“我们家是做药材生意的,天南海北的遇到的人也多,他从小就帮着打理生意,认识的朋友也遍布各地呢。”
温承闻言,见薛映不在家中,便告辞离去。
婶婶见到人走远了,长吁了口气:“吓死我了。看着这人似乎来头不小呢,不知道薛映怎么与人认识的,我们竟不知道。”
“咱们这种小地方,再大能大得过通判家?”叔叔见自己将人诓走,对自己的表现颇为满意。
14/47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