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他想起之前那两夫妻莫名其妙毁约的样子,对于这种性子的长辈,他是一万个不乐意。
贺晏按下心思,贺余满一块儿将宝宝的小衣裳叠好。
到了夜里,贺晏心绪难平,又怕影响到旁边,索性僵着身体,睁着眼睛开始发呆。
等旁边气息平缓后,他直接坐了起来,无声叹息起来。
这事闹的!
若换作是赵家李家,都好说,可偏偏就是和他们做过生意的沈家,贺晏一想到这两人就哪哪都不自在,总觉得陈平的话哪里不对劲起来。
可偏偏又找不出漏洞。
最主要的是,小满现在大着肚子,可受不住半点儿刺激。
“有烦心事……?”一道犹疑飘忽的声音在漆黑的屋内回荡。
“哎——!”贺晏顿时吓了一跳,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扭头一看,“小满,你没睡着啊?”
余满靠着床头坐起来,目光幽幽看着落在窗棂上的莹莹月光,哼笑道,“某些人心里有事又不说,让某些人的夫郎怎么睡得着啊?”
贺晏被这话逗乐,将人抱了个满怀,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说,“某些人这么不懂事,真是该打!”
余满用手捏住他的脸颊,一扯,“还不快说。”
“好吧好吧,我说,”贺晏求饶道,既然已经知道了,不说是不成了,不说怕不是两个人今晚都不用睡了。
贺晏就将陈平说的话仔仔细细说个清楚,而后说,“要见吗?不见的话我去县衙说一声也行,也不一定就是他们。”
里头的担忧关切让余满心熨帖得很,他听了倒是没难过。
毕竟他早就不是七八岁的小孩了,一句亲爹就能将人哄得晕头转向的,爹么将他拎回家后就没有亏待过他,虽然一开始是因为他们不能生,才顺势领养了,但也不能否认后面十年的养育亲情。
说得难听点,要没有养爹养么,他早就死了,那还等得到人找啊。
“我没事,见一见吧,不管是不是总要有个交代的,只不过贺大哥,我觉得……”
河西村离着阳东县又不远,丢了孩子的谁家不是一个村一个村找去,村人没有银钱都恨不得奋身去找,他一个开食肆的要真想找,雇一些人往村里问就是了。
他从听大伯他们说过有人来河西村找人。
贺晏也觉得是这个理,本以为小满的亲爹十几年都未出现,可现在疑似他爹的人出现,这个人竟然是同一个县的人,听上去可有些滑稽了。
他们河西村莫不是什么偏远村落不成。
俩人说着说着,对于后日的会面也有了简单的了解。
就算真的有血缘关系又怎么样,他们都是快当爹么的人了,实在没必要再找一个爹娘在头上压着。
……
沈家。
沈文荣夫妻二人也在说这事,沈夫人坐在梳妆台前,将发簪步摇取下来,放在首饰盒里,“相公,你说那余哥儿真是我们的沈哥儿吗?”
沈文荣:“十有八-九,不然县衙那边不会安排我们见面,这回还要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念着想着,跑到县衙去问,怕是我们还没有机会找回来。”
万万没想到,他的亲哥儿竟然是余记豆制品的老板,简直就是天助我也!
沈夫人扬起的嘴角有些僵硬,“我还不是为了你嘛,他是你的亲儿子,就是我的亲儿子。”
“夫人,”沈文荣将人搂在怀里。
这次,他或许能靠着豆制品将酒楼从大哥手里抢过来。
沈夫人依偎在沈文荣怀里,早知道就不去县衙打探了。
“相公……”
第118章
时下以左为尊,县衙左右偏堂,左偏堂为会客厅,右偏堂则是往日提审的不公开案件的地方,贺晏他们的身份显然也是够不到左偏堂去。
此时他们正在县衙外院的接待厅内。
“这位就是我那哥儿了吗?!”沈夫人猛然往余满这边伸手,就要将人抓了过去。
余满此时已经怀着六个多月的身孕,夫夫二人被沈夫人的动作吓了一跳,贺晏更是横眉竖眼:“眼睛瞎了,难道脑子也有疾病?”这么大肚子是当做没看到是吧!
孕夫郎被这么大力一拽,要是没站住还得了!
贺晏看着面前这个莽撞的妇人,心里很是火大,他眉头紧锁,发现这人看着十分眼熟。
总觉得好似在哪儿见过一般,未等他细想,沈文荣的话语就扰乱的思绪。
“实在抱歉,我们自从知道惦记多年的孩子还在人世,这个心就一直没放下来过,提心吊胆着生怕大梦一场,一下子失了分寸,有怪莫怪……”文荣赔笑道:“这位是哥婿是吧,夫人,还不快道歉!吓着孩子了!”
沈夫人被丈夫提醒着,开口道歉,“抱……”
“可别!”
贺晏手臂一伸,制止这夫妻的二人转,说道,“沈老板,沈夫人,尔等与我夫郎之间是否真有关系,眼下尚未有定论,还是先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沈妇人:“不是已经确定了吗?怎会没有定论!”
“是是是,”沈文荣笑道,“不知……余哥儿,还有,小贺,我们对一对就知道了,我那小哥儿丢失的时候将近六岁,是六月十五的那日走丢的,县衙这边的消息相信你们也知道了,我听说余老哥捡到余哥儿的时候正好是在七月初,除了年龄性别,就连前后的时间、地点均与账本上所写的吻合……”
“一处两处对得上是巧合,三处四处想必就不是了,余哥儿是我那小哥儿的几率十之八-九,就连县衙这边也是这么觉得,不知你们还有甚疑惑不成?”
四人面对面坐下,余满默不作声,昨晚他们就说定了今日全权交由贺晏来问话,他就负责观察当个吉祥物就好。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刚好陈班头他们都在,就当做个见证。”
陈班头他们点头说,“这是自然。”
贺晏发难,“既然确切地说我夫郎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沈哥儿,我们就暂且先当就是吧……“
沈夫人柳眉一竖,什么叫就当,她还不想呢!这死哥儿,怎么这么命大!被拐子拐了去竟然还能活下来被人收养!收养回来的便宜哥儿还让他顶立门户,真真是可恶至极。
沈文荣置若罔闻,惺惺作态,满脸慈爱地看着余满。
余满朝他扯出一个笑容,看什么呢?
“你说你们时时惦记着他,那么我想问一下,为何我夫郎在河西村这么些年,你们从未找过去?一句惦记了这么多年怕不是一句空话,要真的惦记人怎么会连找都没找!”
之前贺晏来谈生意的时候,沈文荣就知道这汉子是个难缠的,没想到人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点。
沈文荣苦笑道,“说起来都怪我!那会儿食肆出了问题,灯会那段时间,我正好去了淮州府见我爹,也就是你爷爷,等我回来了,夫人才说你不见了,官府的人找了一旬,见没有消息就这案子就压了下去了。”
“之后夫人更是难产,差点停不过去,高儿刚出生时跟小猫崽一样,家里一团乱,我根本丢不开手,便派了人去找,只不过他们回来说找遍了都说没有……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他们拿了银子一点事都没办!再之后,等夫人和高儿稳定下来……已经过去半年之久了,我们还是没有受到任何消息……”
话里话外,沈文荣都已经将余满的身份按死了,他家沈哥儿一定得是余满才行!只要有了亲缘,就不怕扯不上关系,就能从中分一杯羹!
“都怪爹啊,要是当初爹没去淮州府,你也不会走丢了!爹对不起你!”说到后面,沈文荣声音哽咽,愧疚地看着余满。
余满被激起一手臂鸡皮疙瘩。
要真的像沈文荣说的那样,在其他人看来似乎真的情有可原,沈文荣做得没错,走失的人再重要也重要不过眼前的人,他已经没了哥儿,不能连妻儿都没有。
若是有人因此苛责一二,就是他们不识大体了。
贺晏笑意吟吟道,“看来两个人的分量确实比一个人重啊,为了难产的妻儿耽搁了找哥儿的时间实属无奈,沈老板做得没错!”
呃……
陈班头频点脑袋僵住,理事这么个理,就是这话听着怎么这话别扭。
余满用手帕一捂,嘴角偷着笑。
“你……”沈夫人被掐了一把,讪讪闭上嘴巴,沈文荣紧紧攥着夫人的手,免得她没脑子说出什么来,他厚着脸皮说,“总归是我们做爹娘的不对……”
“那确实是你们做得不对,”贺晏顺势说,“总不能你妻儿养了十几年还没养好导致找亲生哥儿都心有余而力不足吧,惦记十余年,若真有心找,怎会连河西村都没去过,说出去都惹人笑话,大家说是吧!”
“小满,所以我说啊,用不用心不是光靠嘴上说的,得看他做了什么!”
余满奉若圭臬道,“贺大哥说得是,我大伯可说了,村里可从未有人去那边找过我呢,他们都觉得我家要么是在很远的地方,不然的话我那亲爹亲娘不是死了,就是残了,不然怎么会好端端的一个孩子,就在眼皮底下都找不到呢?”
“万万没想到,这疑似我亲爹的人,竟然就在阳东县,你说出不出奇!”
贺晏频频点头,“出奇,看来我们大伯说得也不全对啊。”
话音未落,夫夫二人唱的双簧实在逗趣,陈班头他们着实是憋不住了,连着“噗嗤”了好几声,捂着嘴巴笑得肩膀都颤抖起来。
沈文荣夫妻嘴角一僵,面色漆黑一片。
本以为这哥儿是个好拿捏的,一番话出来,沈文荣就知道自己想岔了,夫夫二人都是人精,都难缠得很。
要换了他人哪会这般不给面子,阴阳怪气啊!再怎么说他也是他亲爹,是这小子的岳丈啊!
若不是想要腐乳方子,沈文荣这会儿已经掀桌走人了,哪里会放低身份去恭维一个走丢十余年且已经嫁人的哥儿,这样的哥儿要不是看在方子的份上,认回来又有什么用!
沈文荣还在做戏,伤心欲绝地说,“都是我们的错,今后我们一定会好好补偿给你们的,还有小孙孙,沈记食肆我也直接传给你……”
“不行!!”沈夫人一听立马顾不上什么姿态了,厉声喊道,“沈记食肆是我们高儿的,相公你之前答应我的!”
“你个蠢妇,高儿和余……小满是亲兄弟,传给谁不都一样,再说了,小满肯定不会亏待亲兄弟的!”
贺晏这会儿想起来在哪里见过沈夫人了,二人确实在薛家商行外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沈夫人就拉着一小二打听起拐子的事情来呢。
贺晏思忖片刻,抬头打断面前二人的争执,看着沈夫人问道,“哦对了,沈夫人是吧,有一件事我想问许久了。”
“八月中旬,为何你会在薛家的龙虎商行打探拐子的消息,难道那时候你就已经知道那两个拐子与我们小满有关?还是说你提前知道了什么?”
其实贺晏这话有些没有道理,只不过到底打了沈夫人一个措手不及,再加上她本身心里就有鬼,一听这话,立马就慌乱无措起来。
他怎么会知道那时候她在打听消息的?!莫不是被他发现了?应该不会吧?!
“没、没有啊,是不是你……”看错了。
沈文荣此时开口,手掌死命攥紧,“原来夫人你那会儿就在找儿子了!!”
此话一出,沈夫人立马反应过来,顾不上手指被捏得生痛,强颜欢笑道,“抱歉,相公,我、我听说有拐子的消息,就想四处打听一下有没有我们家哥儿的消息,只知道当初就多打听一会儿了,这样,我们一家四口好早些重聚。”
“是吗?”贺晏迟疑。
沈夫人斩钉截铁,之前泄露出去的表情仿佛从未出现过,“自然!”
贺晏点点头,没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事实上,试探的几个来回,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而余满也有些后悔,这样的爹认回来有什么意思呢?
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卖豆腐的哥儿了,他是怀了孕,但眼神和脑子都很正常。
贺晏扭头和余满对视一眼,演戏演到现在,其实有些东西已经很明了了。若是没有沈夫人,或许沈文荣的表演也称得上完美,只可惜多了一个猪队友。
沈文荣看着是个慈父,实际上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说上说得多好听,可眼里的偶尔闪现的精光却被一直暗中观察的余满捕捉个正着,再说了是真的慈爱,还是演的,光看眼神就一目了然了。
真信了他嘴里的话,不如天天磨豆腐,只不过他们身上能有什么值得他觊觎的呢?
除了腐乳方子,怕是没有其他的了。
而沈夫人这个继母还有一个十三岁即将成人的汉子,这种情况下她是真心将人认回去的吗?如果不是,她之前为什么要去打听拐子的消息?
总之,辛苦走了这一遭,余满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这亲缘绝对不能认。
见余满朝他摇摇头,贺晏知道他打定了主意,便说,“除了这个问题,我还有一个问题,便是……”
问题,问题,怎么还有这么多问题!
沈文荣无奈听下去,听到他说,“我们小满,总得有名字吧,光你说说沈哥儿沈哥儿的,莫不是连个名字都没有?”
这话……沈文荣无法辩驳,因为沈家户籍册子上划掉的名字上面就是只有姓,还真的没有名。
赵菁生下哥儿后,就一直喊小名。等赵菁去了,他还是喊着小名,直到人走丢了也没人想起来要给他起个名字。
他的小名是什么来着……好像是小宝,还是宝宝?
“你的小名叫小宝,以后我们就叫你小宝可好?”
余满摇摇头。
“也对,”沈文荣一脸歉意地看着他,“你都是大哥儿了,确实不能再叫小名了,不如还是先唤你小满吧?如今我们一家人总算团聚,苍天有眼啊!可惜你爷爷他们见不到你,不若过几日我们一同回淮州府见一见你大伯他们,到时直接改个名字,你喜欢什么字?唤幸哥儿怎么样?沈幸沈幸,一听就是个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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