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止手上还细致的做着活:“你以前就喜欢坐在藤椅上晒太阳。”
“我们以前认识?”
“认识。”
“那时候我们关系很好吗?你为什么要给我编藤椅?”
澜止手上的活停了停,抬眸看着他:“因为我喜欢你。”
“又说这句话。”小鹿鼓了鼓嘴,“你有多喜欢我?你敢发誓吗?”
“敢。”澜止放下手里的东西,竖起三指,“诸天神佛为鉴,澜止真心若有半分虚假,愿葬……”
话没说完,小鹿就气呼呼的捂住了澜止的嘴,一脸严肃的告诉他:“你是修行之人,你乱说话真的会应誓的。”
澜止笑了笑:“没关系。”
“不行。”小鹿朝地上连呸三下,让澜止跟他学,把说过的话悔了。
“真的没关系。”
“不行不行!”小鹿一个劲儿摇头,非要澜止作悔才消停。
他心里一想到发誓这种事就难受的很,好像曾经有什么很重要的人应誓而死一样。
澜止没说话,他不想悔,他抵着小鹿的额头:“我不知道怎么让你相信,我很喜欢你。如果一道誓言就可以,我愿意用世上最恶毒的诅咒来赌咒发誓。”
小鹿胸口说不出的难受,像是让石头压着,让钝刀磨着,又酸又胀,让他浑身难受,不得不蹲下来抱紧自己。
澜止慌了神:“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你不准发誓!”小鹿眼睛红红的,“我只想吓唬你,我没想真的让你发那些毒誓,你快反悔。你反悔我就不难受了。”
澜止连忙学着小鹿的样子呸呸呸了三下:“好好,我不发誓,更不会应誓,就算你拿棍子赶我,我也不会离开你,这样好不好?”
第122章 山海有归期
澜止这样说,小鹿好受了很多,把脑袋顶在澜止身上,让澜止抚着他的后背,心里那股难以说的酸胀才渐渐消了。
小鹿蹲在澜止旁边,用两只手撑着脑袋,一会看澜止编藤椅,一会望着天空发呆。
为什么刚才他心里忽然那么难过。
他真的跟澜止认识了很久吗?
小鹿捡了一根木枝子,在地上乱划,为什么他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忽然,他抬眸问澜止:“我们以前都发生过什么事?”
澜止想了想,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小鹿一双大眼睛盯着澜止问:“我还能想起来吗?”
“想不起来就算了。”澜止心里一直想鹿鸣能回来,可现在他忽然觉得,过去那些都不重要。
如果小鹿能一直开心快乐下去,他情愿小鹿永远都不要想起曾经的那些纠缠。
澜止笑了笑,从厨房拿了好几盘点心给他,答应他今天可以不吃晚饭,吃点心吃到饱。
“真的?”小鹿认真挑着先吃哪一块,吃起来就把刚才那些不开心的事全抛在了脑后。
澜止一如既往的照顾着小鹿的生活,可小鹿却发现,澜止不跟他一起洗澡睡觉了。
平时澜止都会给他洗澡的,澜止洗澡的时候,他也会噗通一声跳进澜止的澡盆,用脑袋顶起水来弄他一脸。
但现在,他一个人泡在澡盆里,澜止不帮他搓搓,也不帮忙他揉揉了。
澜止提了一桶热水进来,垂着眼睛不看他:“水温还好吗,我又烧了热水,你可以多泡会。”
小鹿忍不住叫他:“喂!你为什么把我一个人扔在盆里?”
澜止一抬头,就看见他水汽氤氲里的两根锁骨,漂亮的像两个小骨碟,又赶紧低下头:“我现在还给你洗……不合适。”
“不合适?”小鹿皱着眉头,眼睛睁得滚圆,“洗澡不是两个人的事吗,为什么不合适?”
澜止让他噎了一下,哭笑不得:“谁同你的讲洗澡是两个人的事?”
小鹿愤愤:“平时我们都是一起洗啊!”
“那是因为……”澜止抿了抿嘴,什么也没解释出来。
小鹿闷声道:“你跟我不是好兄弟吗?好兄弟为什么不能一起洗澡?”
这回轮到澜止眼睛睁成圆的:“你跟我是好兄弟?”
小鹿理所当然:“难道不是吗?”
澜止嘴唇嗫嚅着动了几下,把热水放到小鹿旁边,低声抗议:“我跟你可不是兄弟。”
“你……”小鹿并指扬起水花泼了澜止一脸,“你这人竟变得这样快!”
早知道这人会翻脸不认人,他就不该变成人!
小鹿指着门口:“那你出去!”
“哦。”澜止垂着脑袋出了门,同样郁闷的坐在门口,原来他在小鹿眼里,就是一个好兄弟。
小鹿给自己洗了洗,在床上躺了好久,澜止也没跟平时一样进来抱他。
他实在等不下去了,穿着睡衣,光着脚跑出去找澜止,发现澜止在外堂打了个地铺。
澜止的双眼刚好对上气鼓鼓的小鹿。
小鹿质问他:“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睡了?难道就因为洗澡的时候,我跟你拌了几句嘴,你就这样记仇!”
“没有……”澜止倒也不会这样小气,故意跟小鹿赌气。
他没有跟小鹿一起睡,是慎重考虑过的。
现在小鹿变成了人,又没有从前的记忆,他不由分说的跟小鹿睡在一起,总觉得冒犯了他。
小鹿一脸不高兴:“那为什么让我一个人睡觉?”
澜止抿抿唇,幽怨道:“好兄弟不可以一起睡觉。”
“不对!好兄弟可以一起睡觉!”小鹿纠正他,“明明就有人告诉过我,好兄弟可以一起洗澡,可以一起睡觉!”
澜止:“谁告诉你的。”
小鹿仔细回忆一番,只能想起个影子:“想不起来了,反正肯定有人这样跟我说过。”
澜止恨死自己了。
若时光倒回几千年,他肯定第一时间把自己毒哑,说了些什么屁话。
澜止闷声:“他说的不对,你不能听他的。好兄弟不能一起洗澡,也不能一起睡觉,只有爱人才可以。”
小鹿又问他:“那可以抱抱和亲亲吗?”
“自然更不可以。”
“又是只有爱人才可以?”
“嗯。”
小鹿琢磨了一会,问他:“什么是爱人?”
澜止道:“独特于世间所有人的那个人。”
小鹿想不通了,他只认识澜止一个人,不认识世间所有人,怎么知道澜止是不是最独特的呢?
要怎么样,才能算最独特呢?
小鹿道:“可是佛曰,众生平等。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人,独特于众生呢?”
澜止想了想,道:“我解释不出来。”
小鹿问他:“我是你最独特的那个人吗。”
澜止点头,肯定道:“是。”
澜止又问他:“那我呢,我对你来说,有一些独特吗?”
小鹿诚实的摇摇头:“不知道,好像没有。”
澜止失落的垂下眼睑。
小鹿道:“所以我们不能一起睡了,是吗。”
澜止很轻的点了一下头。
小鹿问他:“那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那个独特的人,他却不是你,你会生气吗?”
澜止心上像是让刀子划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会这样吗?”
小鹿茫然:“不知道。”
沉了许久,澜止才喘匀发颤的呼吸:“不会生气。”
小鹿道:“那你还会陪着我吗?”
澜止摇摇头:“如果你有了喜欢的人,自然就不需要我陪你了。”
“你会去哪?”
澜止低着头想了很久,要是有一天,小鹿真的喜欢上了别人,他也没有存活在世间的意义了。
那他大概会……祭灯吧?
但他没有说出来,他不想让小鹿心里有压力,笑了笑道:“不知道,大约会四处走走。”
小鹿放心的点了点头。
澜止催促他:“时辰不早了,早点去睡觉。”
“哦……”小鹿恋恋不舍的往内室走,走了几步又回头问澜止,“你真的不要跟我一起睡?”
澜止很难拒绝他,可一想到现在小鹿只把他当成个普通的伙伴,他就这样跟小鹿睡在一起,跟诓骗没有区别。
小鹿看他脸上的神情,明白的点点头:“好吧,那我去睡觉了。”
澜止在外堂一夜没阖眼,小鹿在内室抱着澜止的枕头,同样没睡着。
到底什么样,才叫独一无二呢?
小鹿告诉澜止,他想去人间看看,他想多认识一些人,这样才知道澜止是不是独特的。
澜止刚好也想着带小鹿四处走走逛逛,小鹿的真身与寻常的鹿不同,澜止怕他被人间居心叵测的人盯上,这么多年一直跟小鹿生活在深山里,不曾去过人间繁华处。
如今小鹿化成人形,灵力法术也都恢复完全,澜止也放心带他到处转转。
两个人带足盘缠,简单收拾了几样东西,下山去了人间最繁荣处,京城。
京城之中人才济济,达官显贵遍地都是。
小鹿好奇的左看右看,买了许多不曾吃过的东西:“这家厨子的手艺真好!做的菜我都没吃过,特别好吃!”
澜止笑道:“你想见见他吗?”
小鹿眨眨眼,跟着澜止到了庖厨,两人眼力都好,从门窗里远远瞧见那个正在颠勺的男人,五大三粗,挺着个大肚子,满脸油光,拿着一块发乌的帕子在擦汗。
小鹿皱了皱眉,拉着澜止走了。
澜止笑道:“你不喜欢他?”
“不。”小鹿很笃定,虽然那个男人做饭很好吃,但是他不愿意跟那个男人一起洗澡,更不愿意跟那个男人一起睡觉。
“为什么。”
小鹿说:“他没有你长得好看。”
他从前只见过澜止,没觉得澜止长得多好看,下山之后才发现,澜止在人群里属实好看的不像话。
两人在京城玩了几天,小鹿长得实在讨人喜欢,总有漂亮姐姐来看他。
他坐在窗边喝茶的功夫,就有人来找他搭讪:“小公子一个人吗?”
小鹿看了那女子一眼,从打扮便看出是当地有名青楼里的小娘子。
不过小鹿从不会觉得这些女子低人一等,众生平等,在他眼里,身份没有贵贱,都是努力生活的平凡人罢了。
他摇摇头:“不是一个人。”
女子巧目笑道:“怎么没瞧见你的同伴?”
小鹿道:“他给我买吃的去了。”
澜止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小鹿跟一个漂亮女子相谈甚欢。
女子眼泪汪汪的问小鹿:“公子愿意给奴家赎身吗?”
小鹿刚才听了她的身世,感觉很可怜,拽下自己的钱袋子给了女子:“这些够不够?”
女子掂了掂,吃惊的看着小鹿,她没想到,这个小公子竟然真的愿意给她赎身,通的跪到小鹿跟前:“公子愿意给奴家赎身,奴家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澜止两眼一黑,倒吸了一口气。
小鹿连连摆手:“不不不,你不必如此。”
女子怕小鹿嫌弃他,膝行了几步,纤纤玉指攀着小鹿的膝盖:“公子不用担心,我素来卖艺不卖身,不是那种揽客的女子。”
“跟这个没有关系。”小鹿扶着女子起身,“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那是为何?”女子奇怪道,“公子也不想娶妻吗?做妾,或是做个奴婢,奴家也愿意跟着公子。”
小鹿认真想了想:“可我不需要女孩跟在我身边伺候。”
“那我如何能收公子的银子呢?”女子手里抱着一袋沉甸甸的银子,不知该何去何从。
小鹿道:“这些银子,你拿去赎身,我不需要你以身为报,赎身之后你找个好地方安身,自珍自爱,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我也愿你能寻个好人家。你长得这样漂亮,肯定能嫁个好人家。”
女子惊诧的拿着银子走了。
女子走后,澜止才上前去,问小鹿:“你不喜欢这个女子?”
“我可怜她,同情她,但没有非分之想。”小鹿坦诚的笑了一下,“我好像不喜欢女孩子,只是把他们当成自家姐妹。”
澜止暗喜的笑了笑,把买来的锅盔烧饼分给小鹿。
又过了两日,街上人满为患,敲锣声,放炮声,人群沸沸扬扬。
小鹿趴在窗台上看,澜止告诉他,这样的排场,是状元登科了。
“新科状元这样厉害?”
澜止点头:“自然,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这份殊荣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全部的读书人里,只选出一个状元,厉害的很。”
小鹿定睛去看,这位状元郎仪表堂堂,骑在高头白马上,胸前一朵红花,一眼看去就是人中龙凤之相,真可谓满面春风。
澜止道:“你看这位状元郎,印堂红亮,此后一生仕途平顺,官贵显达,没有太多坎坷,而且是个专情的人。”
他看了看小鹿:“如何?”
小鹿又去看这位状元郎,要模样有模样,要仕途有仕途,身居高位还能专情,少见的好男人。
乍看过去,挑不出什么毛病。
可小鹿还是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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