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戴的面具是蓝色的,左耳上有一颗耳钉,是一颗蓝色的“十”字,他弯下腰,耳钉反射出绚烂的色彩,在昏暗的酒吧里,准确无误地映入十殿眼中。
忽然灯光熄灭,酒吧里暗了下来。
kiss kiss时间到!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起哄声,不少人抱在一起拥吻,唇舌交缠的喘息声在耳边炸开,十殿的眼睛都瞪圆了,殷红的瞳仁像落入黑暗中的红宝石。
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吗?
“小心!”
十殿下意识循着声音抬起头,却被扑在地上,温热坚实的手臂垫在他脑后,一个柔软的东西匆匆从脸上擦过,带着淡淡的酒香。
这是……
十殿瞳孔地震,全身的血都涌到了头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了。
不知过了多久,酒吧老板拿着麦克风上台:“kiss时间结束,大家找到自己的灵魂伴侣了吗?”
话音刚落,一排排灯便亮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刚刚不小心被绊了一下。”女生解释完,看着摔在一起的两人,小心翼翼地问道,“周学弟,你还好吗?”
十殿呆愣愣地看着伏在他身上的人:“周……学弟?”
“学姐,我没事,不用担心。”男生站起身,冲十殿伸出手,“小朋友,摔疼了吗?”
“……”
去你妈的小朋友!
十殿出离愤怒,一把拍开他的手,爬起来后噌的一下就跑了,没过两秒他又跑了回来:“喂,你叫什么名字?”
男生怔了下,摩挲着手腕上突然开始发烫的佛珠手串,笑笑:“我叫周景融。”
“周景融,周景融……”
十殿重复了几遍,掉头就走。
他以前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也没有见过这个人,可是为什么一看到他,心跳就开始加快,连拥抱和触碰都带着无法忽视的熟悉感觉。
难道是因为他们亲过了,一见钟情,一吻定情?
可只是从脸颊上擦过,连嘴都没亲,就这么稀里胡涂的定了情吗?
这和小说里写的……还真差不多。
十殿摸了摸脸颊,似乎还能感觉到周景融的气息,他把看过的小说剧情都搜罗了一遍,选出四个字来形容现在的心情——食髓知味。
完了,他该不会栽了吧?!
二楼的角落里,将一切尽收眼底的陆一九吹了个口哨:“看来我们的小十殿情窦初开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四殿目光阴沉,盯着与人交谈的周景融,差点把栏杆捏得变了形,“陆一九,你费尽心思让我过来,是为了找回赵流毅的记忆,还是为了让我看着小十重蹈覆辙?”
没有了眼镜的遮挡,他的眸子更加锐利。
陆一九一脸无辜:“都说了,是为了让你,我忙得昏天黑地的领导好好放松放松。”
“那周景融是怎么回事?!”
“唔,这个嘛……大概是凑巧了吧。”
“你当我是傻子吗?”
“哪儿敢啊。”
见他眼里快喷出火了,陆一九见好就收:“好吧,我的确知道周景融今晚会在这里出现,也是故意带小十殿来这里的。”
四殿抿着唇,拳头捏得咔咔响。
别人不知道,但共事了几百年的陆一九心里门清儿,说一不二的四殿他妈的是个隐形弟控,他插手了十殿的事情,四殿这回是真的动了气。
陆一九心里一咯噔,连忙道:“但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是阎王让我这样做的,领导,你不是一直很疑惑为什么阎王要让十殿加入调查组吗?”
他指了指周景融:“他就是原因。”
四殿愣住,缓缓松开手。
让十殿加入秘密调查组只是借口,为的是把他送到人间。
“命中有缘之人终将相遇,十殿快到二百岁了,如果还不能了结这桩因果,他一辈子都会保持现在这个样子。”陆一九端起一杯酒,淡声道,“你是他哥,应该知道他心中愿不愿。”
像个孩童一样不谙世事,无忧无虑地活下去,不好吗?
四殿心里发苦,陆一九说的没错,这样的生活或许很好,但小十肯定不愿意,他本该是那般炽烈骄傲的性子,哪里肯舍得浑浑噩噩度过一生。
“他们之间的因果纠缠不清,剪不断理还乱,只有当事人才能解开,你挡不住,阎王挡不住,就算是地府和天师盟连手,也挡不住的。”
“这是周景融的最后一世,也是十殿最后的机会。”
“可是……”
陆一九一边喝着酒,一边等他的下文。
四殿张了张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陆一九笑了下,将喝过的酒递给他:“听说喝醉了,所有的烦恼都会消失,要试试吗?”
这是今晚的第二次邀请。
四殿沉默许久,接过了酒杯。
这一次他没有拒绝。
不等陆一九欣喜,四殿一口喝完了酒,直接将玻璃杯捏成了渣,他眼里暗色流转,好似残阳落雪,说出口的话气势汹汹,混杂着烈酒的灼热:“走,去找赵流毅被抹掉的记忆。”
“……”
陆一九满头黑线,被工作狂四殿拖着去捉妖了。
-
时间倒退回灯光熄灭的一刻。
陶程被激烈拥吻的人吓了一跳,拽着谈秋生的手不松开:“他们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咬对方?”
喘息声和唇舌交缠时带出的吸吮声交织在一起,让陶程想起昨晚听的睡前故事,难道吃人的不仅有狐妖,人也会吃人吗?
那人会吃鬼吗?
他偷偷看了眼谈秋生,如果人能吃鬼,那谈秋生会不会吃了他。
谈秋生啧了声,抬手挡住陶程的眼睛:“小孩子不要看这些。”
差点忘了,小鬼王在阴暗环境中视物并无障碍。
亲吻、拥抱、交换唾液……在酒精的作用下,这些行为都蒙上了一层诱惑的意味,每个人都企图在对方身上索取到需要的东西,比如抚摸,比如接吻时拥抱的力度。
眼睛被捂住,听觉变得越发灵敏,陶程屏住呼吸,几乎能够从那些暧昧的声音中拼凑出一幅幅光怪陆离的画面。
他的心跳有些快,血也变热了,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破胸腔。
“你把我当成小孩子吗?”
陶程握住谈秋生的手腕,勾魂索幻化出来的手镯贴在两人中间,轻轻抖动着,他用了几分力,将谈秋生的手拉到唇边,当着他的面,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的指尖。
像小猫舔奶一样,但却不是青涩的示好。
“你——”
谈秋生指尖一颤,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手指流到心脏。
“之前那个人叫我小弟弟,我不喜欢,他说我们是父子,我也不喜欢,你,你觉得我是小弟弟吗?”陶程的大脑已经乱了,稀里胡涂说了一通,见谈秋生一言不发,他鬼使神差地唤了声,“daddy?”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足足有十几秒,谈秋生一点反应都没有。
陶程暗自懊悔,他能猜出daddy是什么意思,方才怕是脑袋进水了才会这样叫谈秋生:“你,你别误会,不是我叫你,是小鬼叫你,我肚子里的小鬼在叫你。”
谈秋生该不会信以为真,以为他把他当成爹吧?
虽然当儿子也能和谈秋生不分开,但他总觉得这身份不对,差了点什么,但具体差在哪里陶程又说不明白。
“你肚子里的小鬼在叫我?”谈秋生哂了声,“本来不打算这么着急的,但这个借口你用的次数太多了,再不帮你认清现实,你恐怕就魔怔了。”
谈秋生的声音很轻,听不出喜怒,但陶程莫名紧张起来:“你要干什么?”
谈秋生要了杯果酒:“喝了它。”
陶程抽了抽鼻子,清爽的果香和甜蜜的奶油融合在一起,完全遮盖了加入的一瓶盖伏特加,他眼睛一亮,喝了一大口。
等到陶程把高脚杯里的果酒都喝完了,谈秋生才慢悠悠地开口胡诌:“你知道吗,酒还有个名字,叫作【打胎药】,怀孕的人喝了酒就会流产。”
流产?
陶程悚然一惊,下意识捂住肚子:“我肚子里的小鬼没了?”
完了完了,小鬼没了,那他该用什么方法绑住谈秋生。
“按理来说是这样没错,但是。”谈秋生刻意停下,看他等得急了才继续道,“但因为你是男鬼,所以酒对你没用。”
“没有用,那小鬼还在我肚子里?”
谈秋生摇摇头。
陶程捋了一下他们的对话,试探道:“为什么酒对男鬼没用?”
他直接谈秋生希望他问这个问题。
“因为男鬼没办法怀孕,没办法生小鬼。”谈秋生戳戳他的肚子,语气严肃认真,像是在叙述重要的实验结果,“陶程,你的肚子里没有小鬼。”
“我们两个无论如何都生不了小鬼,除非你变成女鬼。”
“……矮子骗我?带球跑是假的?”
谈秋生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算骗你,他只是没告诉你,带球跑的都是女的。”
还有哥儿,Omega……为防对陶程的世界观造成太大的冲击,谈秋生省略了这几种可能,他可不想再浪费口舌给陶程讲述不同的小说设定。
“我不是女鬼。”
所以他和谈秋生生不了小鬼。
“咔嚓”一声,陶程的美梦和他的世界观一块碎了,他看看谈秋生,又低下头看看自己平坦的肚子,脸色变了变,一把抄起桌上的啤酒。
谈秋生吓了一跳:“你要干什么?”
发现是假孕,要报复社会?
竹篮打水一场空,陶程辛酸不已:“别管我,我今晚要大醉一场!”
“不管你,吃点东西再喝。”谈秋生要了块小蛋糕,“那个酒不好喝,也喝不醉人,我给你点好喝的酒,听话,把它放下。”
玻璃瓶,易碎品。
万一陶程一个想不开,这玩意儿很容易变成凶器。
谈秋生点了十几杯五颜六色的酒,换下了陶程抱在怀里的啤酒:“喝吧,不够再点,今天让你喝到吐。”
“谈秋生,你对我好大方。”
是不是因为喜欢我?
陶程还没来得及问出这句话,谈秋生就笑开了:“今天陆一九请客,随便喝。”
陶程:“……哦。”
-
酒吧凌晨打烊,还不到十二点,谈秋生就带着陶程离开了。
有话他是真听,有酒他是真喝,陶程一晚上不知道灌了多少酒,连周身萦绕的鬼气都散发出酒味,一点都没给陆一九省钱。
谈秋生好笑地看着醉成一滩的小鬼王,跟猫一样,浑身软乎乎的,摸不着骨头。
“陶程,醒醒,到家了。”
“唔,再来一杯!”
啧,还惦记諵讽着喝酒呢。
谈秋生将他胡乱挥舞的手塞进被子里,懒得伺候他洗漱,转身下楼。
折腾了一晚上,累得慌。
洗漱完,谈秋生把沾满酒味和香水味的衣服扔进洗衣机,舒舒服服地躺上了床,已经和陶程讲清楚了,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谈秋生闭上眼睛。
几分钟后,他睁开眼睛,盯着轰隆作响的天花板。
楼上是陶程的卧室,这醉鬼不好好睡觉,大半夜的蹦跶什么呢?
谈秋生试图忽略噪音,可他的耳力太好,戴上耳塞也听得一清二楚,起初是“砰砰”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地上,现在变成了刺耳的拖拽声。
谈秋生磨了磨后槽牙,裹挟着满身怨气上了楼。
一打开门,谈秋生整个人都愣住了,卧室里的大床四分五裂,被子枕头堆成个小小的“山丘”,陶程坐在“山丘”上,举着拆下来的床头,看见他,咧开一嘴小白牙。
“谈秋生,我发现了蜘蛛网!”
“……”
喝醉的陶程哪里像猫,这他娘的分明就是哈士奇,专攻拆家。
谈秋生脑瓜子嗡嗡作响,握着门把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深吸几口气,缓了半天才堪堪克制住想把陶程狠狠揍一顿的冲动。
见他没有反应,陶程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献宝似的:“你看你看。”
实木床,床头和床体是分开的,陶程抱着的是床头,接触地面的一端结了蜘蛛网,不知陶程是怎么拆的床,这个脆弱的蜘蛛网一点都没被破坏。
“送给你!”
说着,陶程就把床头板往他怀里塞。
谈秋生嘴角抽搐:“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吧。”
“为什么?”陶程微微睁大了眼睛,十分不解,“我都看过了,这个蜘蛛网最大最漂亮,我特地留给你的,你不喜欢吗?”
“……”
他该喜欢吗?
谈秋生有些后悔,早知道陶程喝醉后是这个鬼样子,他绝不会放任陶程借酒消愁。
“你不喜欢,不喜欢……”
陶程眼里的光熄灭了,他低着头,活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蔫头耷脑的,小声嘟哝:“你不喜欢我送你的宝物,也不喜欢我。”
谈秋生人都快被气傻了,哪里顾得上听他说醉话,直接将陶程拎到门口:“站好,不许乱跑。”
床报废了,枕头被子不知道坏没坏,谈秋生绕过满地的碎木头,将地面和墙面检查了一遍,小鬼王的破坏力惊人,保不准把墙给砸出个大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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