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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灵熹站在院门口, 瞧着这一幕不禁晃神。
这人就是姐姐的娘亲, 从来没听姐姐提起过。
待小女孩吃饱了，女人用帕子给她擦干净嘴角的玉米渣, 摸摸她的头。
耀灵熹看见这时候的姐姐笑得很开心，那是一般孩童应有的天真笑容。
然而眼前的画面忽转, 她发现自己还是在同样的镇子, 可这里却阴云密布, 不见天日。再一转头，一群奇形怪状的妖怪冲着她扑过来，逃命的百姓们被妖怪扑倒撕咬, 血流成河。
那些东西似妖非妖, 似魔非魔, 比她之前见过的低阶魔物还可怖。
这时候, 突然有个白衣姑娘从天而降，拔剑斩杀了一个又一个妖怪, 护着剩下的百姓退到安全的地方，而这位仙气飘飘的小姑娘正是岳寒凝。
待妖怪退散，天空重新放晴，镇子终于恢复如初。那些百姓们对着岳寒凝千恩万谢，她一时间成了镇子的救命恩人，有人奉她为神明，说她是仙女下凡来拯救黎民。
直到一群看似仙家的人来到镇子里，说他们镇上一直有魔气环绕，说不定哪一天那些妖怪就会再度出现。百姓们都吓坏了，赶紧集钱给道士们开坛做法，去除魔气。所有人都对其尊敬有加，唯独岳寒凝对他们的到来存疑。
画面转到开坛当日，耀灵熹站在人群中，看着供桌上的火焰窜出三尺高。道士用剑挑起符咒，符咒在半空中旋转一圈，竟指到岳寒凝头上。
“她就是魔物，是她引来的妖怪。”
此言一出，底下众人哗然，岳寒凝的娘亲更是冲出来大喊自己女儿是好人，不是什么魔物。
然而这道士确有两下子，竟当众与岳寒凝过起招来。不出十招，岳寒凝败在他的剑下，被五花大绑押在案台前。
道士当众拿起一盆黑狗血泼向岳寒凝，紧接着，她的衣服奇迹般的变成了红衣。道士一把扯掉她的袖子，露出肩上的印记。
“看，这就是魔印！”
在道士的施法下，印记不断散出黑烟，岳寒凝倒在地上痛苦不已。
耀灵熹冲过去，却抱不到她，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过去的一切重演。
百姓们开始动摇，以前那些将岳寒凝奉为神明的人头一个跳出来说她就是魔物，是祸害。
“我就说一个小女娃怎么就这么厉害了？什么世外高人的俗家弟子，原来是个妖怪。”
“自己引来妖怪，还装好人，把我们当猴耍。杀了她！”
“对，杀了她！”
呼声越来越大，岳寒凝挣扎着仰起头，明显想要找寻娘亲的身影，可当她看到时，女人目露惊恐，和那些惧怕她的人一样缩在角落里。
女人虽未发一言，却比那些喊着要杀她的人更加诛心。
只一个眼神，岳寒凝就放弃了挣扎。
耀灵熹攥紧衣袖，红了眼眶，但没有掉一滴泪。
她看到道士指使百姓们挖坑刨土，看到岳寒凝救过的人亲手把她推下土坑。
人们拿着铁掀，一铲接一铲的往里填土，而那个女人只躲在最后捂着嘴哭。
耀灵熹只能看到岳寒凝双目空洞的躺在里面，好像已经没有任何留恋。
眼前突然陷入黑暗之中，耀灵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攥出血了。
当画面再度清晰，是道士领着一群妖怪在屠镇。他们灭掉了整整一个镇子，将所有财宝据为己有。然而他没能多笑一会儿，真正的魔族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将他和他的妖怪们全都清除。
最后，耀灵熹似乎看见有一个魔族走向掩埋岳寒凝的地方。
梦境骤然终结，耀灵熹忽的睁开眸子，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抬手一瞧，掌心还保留着在梦中攥出来的血痕。
她起身叫来长侍，询问她关于魔印的事。
据她所知，魔印应该是仙派堕入魔族才会有。但看当时，姐姐应该未入魔，肩上怎么会有魔印？
长侍听后，明白她已经知道了过去的一切，无法再瞒，叹息道，“魔印是可以造假的。”
耀灵熹一阵诧异，魔印还能造假？
“若是有人用禁术强行把仙派之人与魔气融合，就会产生假魔印。若是其法力高于施法人，则假魔印会渐渐消失，若是旗鼓相当甚至低于，也会越来越清晰，同真的魔印一样。”
耀灵熹听后沉默了，看当时的情形，姐姐应该是稍逊于那道士，可也足以成为道士踏平镇子的阻碍。
她以前不懂姐姐为何会如此讨厌那些仙家的名门正派，现在她懂了。
姐姐不得已入了魔界，假印成真，承受着本不该承受的痛楚。她也终于明白姐姐为何知道她修炼魔功会如此生气，气到失了控制，让反噬提前。
可即便曾经被背叛，在看到她被人欺负时，姐姐还是出手相救。
不管是仙是魔，姐姐的心底始终留存着一份善良，即使她自己不愿意承认。
殿中静悄悄，只有耀灵熹眼泪滴落的声响。
啪嗒一下，泪珠滴到床上之人的手背上。岳寒凝缓缓睁开眼，看到耀灵熹的第一句话却是，“怎么又哭了？”
耀灵熹抬眸，泪珠断了线一样往下落。岳寒凝哪里还顾得上生气，立马跟着心慌意乱。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耀灵熹扑上去，紧紧抱住岳寒凝，不肯松手。
“姐姐不怕，灵熹永远陪着你，永远相信你，永远不背叛你。”
这几句话每一句都砸在岳寒凝的心上，久久不能平静。
她知道了。
第46章
岳寒凝从来不想在别人面前诉说过往, 掀开伤疤，鲜血淋漓的呈现给别人看。一来是没有必要，二来是她怕把人吓跑了。
毕竟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良久, 她叹声气, 拍拍抱着自己哭的异常伤心的人。
“我都没哭, 你哭什么。”
耀灵熹磨磨蹭蹭起来，“我替姐姐哭还不成？”
梦境里，姐姐真的一滴泪都没有掉，但是却比掉泪更加绝望。
因为彻底失望才会连哭都不曾哭过吧。
岳寒凝抬手轻抚她的脸颊, 替她擦眼泪, “好了，小花猫, 我也不用你替我哭。我更喜欢看见你笑。”
耀灵熹闻言, 泪痕尚未干，胡乱揉了揉眼, 当即就露出个笑模样，跟小猫擦脸一样。
岳寒凝坐起身, 摸摸她的头, 眼里是耀灵熹这个人, 脑海中是她方才说过的话。
“你说的话可能当真？”
“当真！”
耀灵熹刚要指天盟誓，被岳寒凝一把按住。
“我信你。”只要有这句话就够了。
岳寒凝将她重新揽入怀中，一下一下轻轻拍打她的背。
小丫头定然是吓到了。
“从今往后, 你就是我的人。我的人只能是我的, 若有一天不是了, 我宁愿让其不存在。”
她用最暖心的动作, 最轻柔的语气，说着带有威胁的誓言。换个人都得被吓得瑟瑟发抖, 赶紧跪地磕头表忠心。
但耀灵熹听后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很开心，歪头埋进对方的颈窝，“好啊，姐姐也是我的人了。”
这样以后姐姐就不能赶她走了。
原本魔域之中只种有玫瑰花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草木。但自从耀灵熹来羲和宫以后，岳寒凝也有了心情在宫中栽种其他花草。
草木用灵石灌溉，不过一载光阴便长得郁郁葱葱，将羲和宫装扮的都不像魔界中的宫殿了。
耀灵熹一早上起来便在院中练剑，引来不少小侍者偷偷围观。
一袭白衣于空中翻飞，周遭灵力环绕，让她们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她们崇拜宫主，可谁也不敢近前，只因惧大于敬。耀灵熹就不同了，她在羲和宫待了一年光阴，吸收灵石灵力无数，今时不同往日，引得宫中低阶侍者们纷纷把目光都转移到她的身上。
一个变得厉害又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谪仙之人，更加吸引到人们慕强又想亲近的心。
耀灵熹收起剑势，俨然一副仙师的模样。要说魔域里养出一位仙师传出去都没有人信，可事实偏偏就是如此，甚至比那些在仙派修习的弟子更像仙派中人。
练剑结束，她欢欢喜喜的跑回内殿找岳寒凝，却发现人不在。
“姐姐？”
她在宫殿内找了一圈，看见路过的侍者都要问上一句。而那些侍者看见她一个个的都面红耳赤，抬头看一眼立马低下头，声音有如蚊声。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帮小侍者见到她就是这副样子了，让她实在摸不着头脑。
“小姐，半月又挑食了，给它弄鸡肉她都不吃。”露露跑过来好一顿告状。
“那你就给它换牛肉，羊肉。”耀灵熹回过头一看，露露脸上蹭着两团灰，活像刚从哪个土坡爬出来，“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露露不好意思的擦了擦脸，“小姐您不知道，宫主在后厨忙活好一阵子了。一开始还让长侍和奴婢帮忙，到后边把奴婢们都赶出来了，自己在里面待了小半天，听说一阵阵的冒黑烟。”
姐姐可是从来没进过后厨。
耀灵熹跑去后厨，见长侍领着一众侍者守在外头不敢进去又不敢离开。看见她来了，长侍长舒一口气。
这时候，后厨的门扉吱呀一声开了，一股黑烟悠悠冒出。耀灵熹推门进去，当即被烟呛到，咳嗽好几声。
烟太浓了，她依稀能看见有道绯红身影立在灶台边。所到之处，地上案板上皆是一片狼藉。
好像方才这里经过一场激烈的厮杀。
“姐姐？”
岳寒凝轻咳一声，抬手挥开浓烟，“我原本要出去找你。”
待她看清楚岳寒凝的模样，一时愣住了，只见其面颊上白一块灰一块，衣裙也蒙了尘，整个人好像刚从土里钻出来似的。
怕是和露露钻的一个土坡。
桌案上放着一碗热腾腾的汤面，清汤寡水，最上面飘着两根小白菜，鸡蛋稀碎，面坨成一团，碗里的肉片粘在一起把右半边的汤都挤没了导致一边都是汤，一边都是肉和面。
姐姐这是亲自下厨了？
岳寒凝也觉出自己现下有些狼狈，随即用法术将自己打理干净，厨房也焕然一新。
就是这长寿面要是也能用法术做好吃就好了。
今天什么日子？能让姐姐亲自做饭。
耀灵熹看了眼汤面，看样子好像是长寿面，莫非是……
她的生日便是在今日，其实是师尊捡到她的日子，具体是不是她的生辰并不能确定，但她从小就是按照这个日子过的。
想着，耀灵熹挑起面条尝了一口，她动作太快，以至于岳寒凝都来不及拦她。
“要不还是别吃了，怪，怪难吃的。”岳寒凝自己都嫌弃，那卖相一点食欲没有。
耀灵熹却一口接一口的吃，“没有啊，很好吃，姐姐头一次下厨就做的这么好吃，果然姐姐做什么都很优秀。”
这面看上去根本不想动筷，但其实真吃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还是可以吃的，起码放盐了。
“真的不难吃？”岳寒凝头一回这么没自信的问道。
耀灵熹当即就点头，“好吃的，谢谢姐姐，我很开心。”
见她吃的香，岳寒凝也放下心，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她吃。
当初的小包子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原本圆润的脸颊稍稍削下去，眉眼如墨画，白衣更是衬得其如月华无双，俨然一副大人的模样。
不知不觉中，她的小丫头好像长大了。
岳寒凝越看越喜欢，虽然不再是圆圆的小包子，但脸颊依旧嫩的像是可以掐出水似的。
“待会儿，我们出宫去转转。”
第47章
出宫前, 岳寒凝特意回内殿换了衣裙，待她出来时，耀灵熹当即就看呆了。
姐姐的衣裳一直都是各种红色, 还是头一次穿水蓝色的衣裙。姐姐常说她像小仙人, 依她看, 姐姐才是天神下凡的样子，可比素爱着蓝衣的苍天派好看多了。
耀灵熹跑上前去，与她手牵手并肩走着。
自上次姐姐遭受魔功反噬，她便一直寸步不离的陪在其身侧, 一旦发现姐姐灵力波动, 她就以自身灵力替其抚平，就这样一年的时间, 姐姐再也没有明显被反噬的症状。
以后她还会勤加修炼仙法, 为岳寒凝渡灵力，决不让其再遭罪。
另外渡灵力的时候还可以抱着姐姐。
“想什么呢？一直傻笑。”岳寒凝已经静静的看着她半天了, 目光悠远，嘴角上扬, 走路不看道, 不知道神游哪个太虚去了。
耀灵熹摸摸鼻子, 她哪里是傻笑，明明满含智慧的笑容。
“没想什么，就是在想……姐姐何时嫁我？”
岳寒凝愣了一下, 随即红了脸庞, 一把揪住她的耳朵, “小小年纪想什么呢？都谁教你的, 再者说，你个小丫头, 要嫁也是你嫁。”
耀灵熹也不敢还手，不敢挣扎，只得呼痛，“可是，可是我看上个月你还恩准一名侍者出宫嫁人，她嫁的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嘛。”
她原先不知道女子之间也可以嫁娶，来到魔域后发现很常见，慢慢的她也在想，她和姐姐什么时候也办婚礼？
“再说了，我都十九了，不是小孩子了。”
岳寒凝这才想起来，她的小包子如今已经长大了。但还是坚持道，“十九算什么，在我这，你永远都是个小丫头。”
耀灵熹不服气，可也不敢顶嘴，她一定会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了，不是小丫头。
两人走到长街拐角处，发现前边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魔族，整条街上就听那处最为喧哗。
“姐姐，我们也过去瞧瞧。”
岳寒凝被她拉着走，心想不管长大没长大，她这个爱凑热闹的性格是改不了了。
众魔族中间放有三尺高台，台子上站着两波魔族，右边的魔族尖嘴长眼，背上还支愣着一对翅膀，左边的魔族走路摇头摆尾，脸侧布满鳞片。
耀灵熹这一年也没有白待，答应姐姐不修炼魔功，她一定会做到，但不妨碍她看其他关于魔族的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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