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们已经错过了这么长的时间,等在想起来的时候,很多事情都来不及了。
可至少,这一次他们想要陪伴在小伙伴的身边,不会再让她找不到了。
“先别急着难过。”黄医生指了指门外,“她的主治医生还在商量治疗方案呢。”
医务室对面的空教室里,一只狐狸精和一位小师父正坐在一起,讨论这次的医疗方向。
“山精是因为人们对大山的感情诞生的,也就是很依赖感情的生灵。”明思说,“这和信仰之力与功德金光差不多原理,基本都是源自他人的感情。”
戚白点点头表示自己懂了:“也就是说信仰之力和功德金光可以救她?”
人的感情是很神奇的东西,感激、祝福、希望、信仰……这些情感都带有力量,会成为最坚固的盾,也会成为最锋利的矛。
而对于因为人们对于大山的情感而诞生的小山精来说,她也是可以受到这些信仰的力量庇护的,只要人们对她的感情与信仰在,那她就不会消失。
“没错。”明思也跟着点头,可随后又无奈地摇了摇头,“但从来没人成功过,之前有不少人尝试将自己的功德与信仰赠与他人,但是至今还没有成功的例子。”
应该说这个方法还在理论阶段,实践起来还不知要面对多少困难。
“一次不行,那就多试几次!”戚白说,“我身上这点儿光够不够,咱们可以试几次?”
明思嘴角抽了抽:“您这大概可以试到海枯石烂了吧。”
给小山精续命其实只用一点点的功德金光就足够了,而这只金灿灿的狐狸精身上的光,转换为能量大概能给全国供电几个月了吧。
“说起来,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些金光到底是怎么来的?”戚白忽然问道。
她身上的这个情况,就好比独居的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餐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摆上了十几道美味佳肴,惊喜还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惊吓,而且一口都不敢吃。
明思摇了摇头:“戚姑娘身上缠绕着的因果线实在是太多了,根本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戚白有些失望,但她还是打算跟这位被自己闪了眼睛的小师父道个谢,只是还不等她开口,就又听明思说:“不过有一条十分明显。”
明思指了指窗外的大山:“就在这座萍澜山,它连接着您与这座大山,你们好像从一开始就有着很深的联系。”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戚白看到了细雨中的萍澜山,山林寂静无声,却好像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着可以对其讲述自己故事的人。
“也许我们前世有缘。”戚白看着静谧的山林,整颗心都平静了下来。
风过之处,是大山的呜咽声,雨落之地,留下的是天空的脚印。
陪伴着他们的小伙伴儿,陆女士三人好像也听到了风中的哭声。
而朱老板和杜老师都没有发现,只有灵感超强的,连隐藏在山林中的小山精的背影都可以一眼发现的陆女士看到了——
有星星点点的光,正朝着小山精所在的方向聚拢而来。
那是散发着温暖的气息的、金色的光芒,每一点光都饱含着对生命的向往,与浓烈的感激之情。
金色的光融入了那虚弱的一小团光中,让原本只能照亮一片指甲盖大小的小光团,变得更加圆润了几分。
黄医生也看到了这一幕,嘴角勾起,目光柔和:“再试一试吧,也许这次能成功呢。”
金色的光芒越来越多,散发的热量温暖着小小的光团,好像被谁捧在了手掌心里,一小团光闭上了她的眼睛,陷入了十分温柔又舒服的梦境中。
昨天的雨下到后半夜才停,今天又是个不怎么晴朗的天气,被褥开始发潮,就连大家身上的运动服都是凉凉湿湿的感觉。
今天的雨憋了挺久,到中午的时候已经是黑云压顶,好像天都要塌下来了,萍澜山却支撑在天地之间。
消失了一上午的朱老板和杜老师,在午休时间回到了萍澜山中学。
他们不仅是自己回来的,还带来了一车的人,其中有陆女士的两个女儿,以及朱老板的母亲。
朱老板的母亲也是在萍澜山出生长大的人,她曾给儿时的大壮小朋友讲过萍澜山上有山精的传说,只是当时的朱老板只当作是个故事听了就忘而已。
而陆祎的两个女儿,原本都是她资助的孤儿院里的孩子。
陆女士离婚的时候,最大的女孩已经大学毕业,最小的女孩儿还在上初中。两人本来就是亲姐妹,陆女士收养了小女儿,还一同收获了一个大女儿。
这三人昨天晚上帮了不少的忙,可以说是跟朱老板与杜老师一起跑断了腿、磨破了嘴,这才终于把一份礼物精心包装好,亲手送了过来。
午休时间的医务室,戚小狐狸正捧着那巴掌大的病床,再次尝试着往一小团光里输送着功德金光。
昨天实验的结果并不理想,功德金光果然又从小光团的体内散了出去,只停留了片刻,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于是,黄医生等人今天又换了一种思路,小狐狸作为金光的提供者过来配合众人的想法。
不知道小光团还能撑多长的时间,也不知道这点时间够她们做几次实验,但只要还有可能,只要还有办法,总是要试一试的。
“这次的结果怎么样?”戚白有些紧张地问,连捧着纸板病床的一双手,都感觉是在捧着几千斤重的东西。
“还需要再看一看。”黄医生检查了一遍之后说道,“毕竟这不是她自己的东西,能不能消化吸收只能看运气了。”
戚白还捧着病床,想趁着午休的时间,多给小山精一点儿自己的功德金光。
她也不能一直留在病房里,先不说除了当供应商以外她就没有别的事情干了,就说如果戚白长时间不出现在直播的镜头里,网友们又不知道会脑补些什么内容了。
医务室的门被人从外敲响,陆祎带着朱老板一行几人进来了,还带来了一个笔记本电脑。
在门被敲响之前,戚白就已经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早早就把纸壳板病床放了下来。她对陆女士点了点头,就打算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离开。
陆女士看她的眼神倒是有些意味深长,但是也不打算探究些什么,同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对她点头微笑。
大门再次被关上,陆祎小心翼翼地问:“黄医生,她现在醒着吗?”
黄医生用手指敲了敲纸壳病床,看着小光团被吓得蹦了起来,面无表情道:“现在醒了。”
几人:“……”
小光团从温柔的梦境中醒来,一睁眼便看到了医务室里来了好多好多的人,但好在多数都是熟悉的面孔,又开开心心地往小伙伴身边飘了过去。
可能是昨晚的梦境太过美好,她现在感觉很不错,又有力气飘起来了。
“我们给你带了礼物。”陆女士从女儿手中接过了一只礼盒,打开后里面装着一双非常漂亮的红色高跟鞋,“这是答应要给你的,就是过了太久,不知道你还喜不喜欢了。”
能找到三十三年前那本杂志上的同款高跟鞋,还要归功于朱老板有囤积东西的爱好,哪怕是一张早就忘了用途的破破烂烂的杂志,他依旧保留在仓库里。
昨天晚上,朱老板发动全家,终于在一个书架的角落找到了这张纸,就和其他报纸堆在一起,上次大扫除的时候差一点就被处理掉了。
好在这是一款知名设计师打造的经典高跟鞋,还有收藏者保留着一双,朱老板高价从对方手中收购了那一双高跟鞋。
和那双品味有些糟糕、毫无设计感、配色也很不美观的高跟鞋不同,这是一双纯红色的、相当有气质的鞋子。
小光团围着鞋子打转,开心地在半空中转圈圈。
陆女士的两个女儿和朱老板的母亲,就这么呆呆地看着这一小团光,这画面不能说毫无冲击,只能说是三观重塑。
“我就跟你讲过咱们山里有山精,你小时候就是不信!”朱老板的母亲狠狠地拍了一下儿子的后背,“看吧,我就说是有山精的没错吧!”
“是是是,您说的是啊。”朱老板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找了个插座连上了电源,转头对小光团说,“来看看这个,这也是我们送你的礼物。”
输入密码,笔记本解锁后出现了一个视频框,是早已录好的一段影像,经过了一天一夜的采访、整理、剪辑,这里记录了曾经生活在萍澜山下的人们现如今的模样。
第一个出场的是朱老板的母亲,白发苍苍的老人家还很不习惯看着镜头,模样有些害羞,但嘴角噙着笑,整个人看上去特别慈祥。
“说到萍澜山呀,我小的时候大家还都吃不饱呢,我们就上山去采野果子,抓小兔子来吃呀。”
“我家里的大人几乎天天都要上山,要捡柴火还要打猎,可不是萍澜山养活了我们一大家子呀。”
“有一年天气特别冷,那个雪啊,能把我大半个人都埋进去,想走一步路都困难。”
“那年收成不好,大家都没什么吃的了,我太饿了呀,就想着进山看看能不能遇到啥没有冬眠的小动物,再不吃东西就要饿死了呀。”
“可是雪太深了,也看不清脚下到底踩到什么,我就掉到了一个雪洞里呀。”
“在我以为自己就要被冻死在这里的时候,有个人把我拉上去了,那是个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大的孩子,也就不到十岁的样子吧,还挺好看的呀。”
“我问她是谁,她还挺害羞的,什么话也没说,塞给了我几个地瓜就转头跑了。”
“那么厚的雪,她却好像一点阻碍都没有,跑远之后还躲在一棵树后面偷偷地看我呀。”
“我也不知道那是谁家的孩子呀,就想追过去问问,但是她一看到我过去了,就跑得更远了。”
“后来我把这事儿跟家里人一说,我奶奶就告诉我,咱们这座萍澜山上,有一只小山精,特别喜欢跟孩子们玩儿,如果孩子在山上遇到危险,她都会出手帮助,我奶奶小时候也见过她的呀。”
“后来我长大了呀,又结婚了,我把这事儿告诉我家孩子,结果这臭小子根本不信呀,你说可气不可气呀!”
“萍澜山是我的老家,我出生在那里,长大也还生活在那里,这座山呀,就是看着我长大的呀。”
“我现在年纪大了,住在山里也不方便了,如果我还能看到当年那个救了我的小孩,我想跟她说……说一声谢谢,谢谢她陪我一起长大了呀。”
老太太听到自己在视频里说的这些话,有些不太好意思,转过了身不想让别人看她现在的表情。
画面切换,这次是个跟杜老师一个发型的老爷爷,他是杜老师的父亲。
“其实我挺想回去的,可我现在大概是没法自己回去了,还得麻烦孩子把我抬过去,总觉得太给人添麻烦了。”
视频中的老人坐在轮椅上,两条裤管空荡荡,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神情有些落寞。
“谁老了不想回家呢?”
老爷爷叹了口气:“我小的时候,也经常在萍澜山上玩儿,有的时候会突然发现同伴里多了一个人,但谁也不怎么在意。”
“说起来挺可笑的,年轻的时候拼了命地也想要离开,想到大山外头看看,老了以后想回去,却变成了一件挺难的事儿。”
“我现在也没法再玩捉迷藏了,但是我还记得,小时候那段时光真开心啊。”
“哈哈哈说了这么多也没啥重点,就是……希望我回去的时候,还能看到萍澜山,还能看到山里的那个小家伙吧。”
画面再次切换,一个烫着卷发的中年女人出现在了屏幕里,这位也是陆祎几人当年的邻居,是大家顺着朱老板母亲的人脉找到的老乡。
“我离开家的时候比较小,也就五六岁的年纪吧,其实那时候根本不记事儿,也不太记得自己家乡长什么样了。”
“我跟着家里人来到了一座靠海的大城市,我们做着个小本的买卖,这么多年来没怎么赚也没怎么赔,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早习惯这里的生活了。”
“其实,我去年的时候回过一趟老家,我爸妈都说等自己去了以后还想回到家乡的土地上,去年他们老两口相继去了,我就把他们送回了老家。”
“落叶归根嘛,只是我不太记得小时候的生活了,我想我以后会埋在我现在这个城市,也方便儿女过来看我哈。”
“但是我爸妈还有家里的老人从小就告诉我,我是大山养大的孩子,他们也是。”
新的讲述者是个年轻小伙,还不到三十岁的样子,但是他头发稀疏,黑眼圈明显,像是很久都没有睡一个好觉了。
“二十年前不是发生了那个泥石流么,我本来也是萍澜山中学的学生,但是因为家里还有两个老人惦记着,没有住校,这才幸存了下来。”
“那之后,家里的老人就带着我进城去找爸妈了,二十年了我们都没有回去过一趟。”
“但是我还是挺想念萍澜山的,主要是想念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我经常想如果我一直留在山里会过着怎样的生活,也许确实不如现在的生活便利,不如城市里的生活那么丰富多彩,但也许我会有新的故事呢?”
“我想说,其实泥石流并不是大山的错。大自然能有什么错呢?对错都是我们这些渺小的人类定下的,本来就不是该束缚大山的规则。”
“大山养育了我们的先祖,当然也养育了我,我离开大山不是因为畏惧,而是想要学到更多的知识,好建设我的家乡。”
“我现在已经是个建筑设计师了,虽然还是个设计助理,但是我想在我家乡建起好多好多的建筑,也让大家都知道萍澜山。”
“我想,总有一天我会回去的,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和我这样想,但……我在萍澜山,是有一个家的。”
画面一个接着一个切换,讲述的主角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都是曾经生活在萍澜山山脚下的居民。
大家对于养育了自己的大山,抱有着感激之情,也有着剪不断的乡愁,他们没有忘记萍澜山,也没有忘记过自己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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