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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都知道了她不是姬宫瑶一直喊师傅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也不知该换什么称呼。
龙九幽似乎是早就知道她在附近，眉宇淡淡，“本座要去一个地方，你不必跟来。”
她早就看到了路思凉，但一直以为她会躲她远远的才是，毕竟她一直很怕她。
可能是今天的龙九幽气场比较平静，路思凉大着胆子略微凝视了一会，发现女人脸上似乎有些疲惫，目光也没往日神彩，像是凝着什么更深也更沉甸甸的东西。
“我是你弟子，断没有师傅第一次出门我不护着的道理，不如就让我随行？你有事的话我会站的远远的，不会打扰到你。”路思凉有些紧张的咬了下下唇，又把洁白的牙齿藏了起来，见女人露出疑惑的神情，她绷着脸，极力保持着表情的自然。
要不是怕这女人会死，她哪会这么主动！
龙九幽定定瞧了几秒，表情有短暂的微怔。女人模样真诚，就差把我很想跟着你写在脸上，清澈的眼里光芒闪烁，似乎十分紧张。
搜魂不会说谎，她现在终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当时这人从内心认为自己是她师傅，就是这人心思比较直接单纯，虽然占了别人身体，但还是发自内心的继承了姬宫瑶的人际关系。
“你想跟便跟着。”
路思凉心中一喜，侧过身子站在了龙九幽身旁，想要笑又抑制住化为几声轻咳，抿着嘴沉默了一会，低头弯起眼睛，“那师傅，我们走吧。”
龙九幽也没那么难说话嘛。
两人穿过街道，进入一片树林。春天了光线比较阴，除了清晨的一簇光亮外，四周的阳光都被遮住，整个森林显得暗沉沉。龙九幽也今天异常沉默，斑驳的方块树影打在脸上，黑灰交接，立体的五官显得更加肃穆。
又走了快两个时辰，到达了一处很深的地方，几乎看不见任何光，四周像完全遮蔽在鬼影之中，四周可以感受到走兽和庞大兽种的气息，躲在暗处像是随时准备扑过来。就在路思凉觉得自己腿快废的时候女人终于停了下来，正当路思凉有些奇怪时，就看见龙九幽注视着长满杂草青苔的巨石，目光有些飘远。旁边隐隐还看出一个被遮住的山洞的形状，只是杂草太多令人有些分辨不出。
龙九幽开口，“你觉得此地如何？”平淡的像一阵风，分辨不出情绪。
路思凉莫名，眨眨眼，观察了一圈，睁着眼睛说瞎话，“比较荒凉，但空气清新，也算雅致。”
但龙九幽仿佛没有听到她说什么，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自己说，“是吗？”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这里披上了绿色的外衣，但还是不改那厚重的窒息感。这是她最初掉落凡间的地方，因为天地屏障的原因，就算有父王神力的庇护，她也受了极重的伤，身子完全不能动弹，这是她一开始走火入魔的梦魇之地，怕被外面发现一直缩在山洞里。一开始总是无措的哭喊，也想就这样随了父王一起去，后来快要饿死时终于在弥留之际迸发了生的意志，决心要为族人复仇，撑着残破的身子开始修炼，饿了就趴在地上抓起杂草往嘴里塞，山洞壁上长的颗颗蘑菇状的东西也被她完全抠下。
后来终于可以动弹些许，才会外出抓些兔子和走兽。她花了三十年才把身上的伤完全养好，修复好全身筋脉，可以和正常人一样行走。
龙九幽目光怔然。
那三十年的经历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如果不是来这她都快想不起来。但她的走火入魔一直没好，想要完全根治恐怕还是要回归初始，回到天上那块曾经的神仙之地。那段往事如烟，现在直面起来却又那么清晰，有了些不同的感受。
原以为可以顺利随着她功法大成而消失，但从昨晚的梦魇来看，对她的影响竟是如此之深。
龙九幽语调喃喃，说完便不再开口，路思凉总算品出味来，在脑海里问了问系统，“这是什么地方？”
在系统一番详细解答下，路思凉也了解了个大概，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没完全放下心来。原来不是寻仇啊，但龙九幽到底是怎么死的她还是不清楚。
女人静静屹立在原地一言不发，路思凉正在思考要不要开口说话。突然不远处的草丛传来响动，路思凉神色一紧，接着便看到一个棕色的庞然大物从里面冲了出来，她一道灵力挥过去，棕熊顿时静止在原地，身体被一分为二。
路思凉被这血腥的场面激的头皮发麻，咽了口唾沫，转眼见龙九幽朝她看了过来，她摸了摸脑袋，怕龙九幽越陷越深，出声想缓和气氛，“这黑熊肉可是顶好的野味，留在这真是怪可惜。”
要是能带回去找人做做，只怕是很美味，她还没吃过熊肉呢。
...
没想到就因为自己的一句话真的开始干起了烤肉的工作，女人要笑不笑的一句话，她勤勤恳恳当起了苦力。路思凉认命的捡着树枝和干草，摆好后又忍着不适用灵力把熊肉肢解。索性也快到了中午，全当野餐了。
怕吃着又厚又腥，路思凉每一片都把握着力道切的比较薄。路思凉用叶片擦干净树枝，再将肉片小心翼翼的穿上去。龙九幽坐在一旁的石块上侧面对着自己，红衣坠地，下巴微抬，视线不知停在空气中的何处。
那股孤独感又再次浮现，隐隐还夹杂着些沉重的荒凉，仿佛内心世界都无物的孑然空寂。路思凉皱起眉，就这样静静地看了许久，突然朗声开口，气息回荡在整片山林，平静却又异常坚定，“师傅。”
她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心疼了一瞬间，脑海中在那一瞬间什么都没想，也忘了对龙九幽的害怕，明明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却很想把龙九幽从那片荒土中拉出来。
突然，天光破晓，与龙九幽同出一源的魔气在山林的顶部轻柔的呼啸，一圈又一圈涤荡，弯曲的树枝齐齐挺直了树干向后倒，鸟兽慌忙遁走，啪啦啪啦的翅膀拍动声环绕于耳。大量树叶飘零伴着白辉簌簌落下，刺目的白光如手电筒的强光齐齐洒下大地，最后彻底铺满。
路思凉逆着光站起身，周边仿佛有银白的飘絮漫天飞舞，她看着神情愣怔却变得清晰起来的女人姣好的面容，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因为生理不适龙九幽眯了眯眼，白茫茫一片中有什么直直逼向她的眼球，她被那明晃晃的笑容震了数秒，指尖抖了抖，一时竟觉得比那天际的白日还耀眼几分。
“你看这光，这片地，是不是顷刻间敞亮了。”路思凉眼里似沉着什么更深的东西，待龙九幽想细看时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只见她随即晃了晃手中的树枝，又重新低下头，“也方便做事了。”
依靠自己站起来的人都不相信别人，那漫漫路途都是靠自己熬过来，她们就像是被切割的人，世界上其他事物对她们来说都无意义，眼前只有也只看得到那一条路。也正因此，她无法帮到龙九幽什么。
但人总是要朝前看的，命运弄人，但希望和快乐总是在前面，你要迈出步子，才可能遇见。如果生活的底色是苦的，那苦中作乐，往上面包裹上一层层的糖衣也是好的。就像这个地方，虽然承载着痛苦的回忆，但你只要主动去改变它，就会变得不一样。
龙九幽这样，就算最后复仇成功，她觉得她也不会开心的。
龙九幽自然看明白了路思凉的意思，那笑容当中带着真诚，不掺杂任何杂质，却比以往的每次都打动人，褪去了伪装，那一瞬间她仿佛真正看到了路思凉的模样。
热烈炙热又横冲直撞，像周围的光束一样表达着温暖又亲近的力量，那一瞬间她仿佛觉得灵魂都一颤。
那颗沉寂已久的心突然动了一下。
第19章 宫主大人别追了（十九）
...
饭做完后, 路思凉默默当着干饭人。她说完那些话后便低头继续处理肉，但龙九幽什么都没说，弄的她有些尴尬, 顿时开始反省自己就不该多嘴。她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此刻龙九幽优雅的坐在一旁，不太像拿着树枝，薄背微微向前，仿佛在拿着一个精美的工艺品, 又恢复了原来高深莫测的状态。
只见她吃了一口微微皱起眉，却没吐掉, 评价道, “确实没有厨艺的天赋。”
路思凉：...
这荒郊野外的，又没有其他佐料，能烤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好吧。
正常来说应该是提出这种要求的人才不正常吧。
但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等到女人慢条斯理的吃完一片时, 她也咬了一片。还好嘛，不难吃啊, 不就是干了一点点，切的肥肉多了一点点…好像还有血丝没有处理干净...
系统：...
路思凉越吃越惊讶于龙九幽的给面子，不免瞧了她好几眼，见她面色平静，不免有些敬佩她的表情管理。她自己没吃到一片就撂挑子了，龙九幽却面不改色吃了三片，都让她快怀疑她是不是就喜欢这种又干又腥的东西了。
吃完饭, 两人走在回去的林子里, 路思凉感觉自己腿快废了，只想快回去休息, 给林迟发了个灵鹤说下午不参加泼水节活动了。
好不容易走到街上，才发现街上的铺子摊都换成了巨大的水桶，直直一条街都是，已经快下午了。中间还有个巨大的人造水池，周围铺了一圈不知装了什么的麻袋，里面打着满满的水。
泼水节是个庆祝春天到来的好日子，祈求平安、健康、农作物丰收，具有多重意义。
大街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小孩子们都迫不及待的围着大人跑来跑去。整条街像笼罩在淡淡的橙光之下，路思凉也被这种欢乐的情绪感染，嘴角带笑，目光莹莹，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个状态被一个人完整的瞧在眼里。
突然她眨了眨眼，似乎感觉到什么，转头看去，发现龙九幽正目光平静的注视着她，说不上什么感觉，却没来由让她一咯噔。
路思凉抿了抿唇，表情有些不自然，“怎么了？”
龙九幽眉头微挑，嘴角突然奇的异勾起让路思凉有些惊悚的笑容，“你和我那弟子很不一样。”一个同样的模子换了灵魂后原来可以有如此不同的气质和表情。
路思凉摸不准龙九幽的意思，但瞧见她眼里的笑意，突然觉得耳根子热了起来。
人果然长的不能太好看，她如今终于深切体会到什么是恃美行凶了。
加快脚步往前走，没走几步，猝不及防被蹿出来的一个小鬼撞到。
一把抓住小女孩的胳膊将她扶稳，还未查探她有没有被撞到，就见那小女孩盯着她几秒，小嘴一瘪害怕的哭了起来。
路思凉：？？？
她有这么可怕？
面前的大姐姐表情冷漠，满头白发，视线斜斜的睨下来，顷刻间让人倍感压力，以为她下一秒要动手。
路思凉忙蹲下身子扯过袖子在通红的小脸上抹，左右打量了一圈，确定没事才放下心来，捧着她的手细声问道，“有没有伤到哪里？”
小脸嫩的如雨后春桃，仿佛一掐就能掐出水来。
小姑娘眨了眨眼，睫毛上还挂着将坠未坠的泪珠，黑葡萄似得小眼珠愣愣的瞅了她几秒，揪着路思凉的袖子小幅度的摇了摇头，语气糯糯，“没有。”
小姑娘手上拿着个小盆，看来是准备去装水。路思凉摸了摸她脑袋，温柔的抿唇扬起眉毛，“走路小心点，不要摔跤了。”
此时大家都已开始慢慢往周围人身上扬水，小姑娘们扭着腰肢躲来躲去，开始在人群中追击打闹。路思凉视线穿过人群，正欲说什么，袖口突然传来一道拉力，小姑娘眼巴巴的看着她，目光闪亮又含着期待，“姐姐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这句话正中心头，一开始看见小孩子纯真的笑容，她就隐隐动了心思。
路思凉犹豫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回头一看，龙九幽竟还站在原地，状态和气场都和这里格格不入，仿佛对周围一切都不感兴趣，只是静静地站在那。
路思凉眉头一跳，倒是没想到龙九幽还会等她，她以为这人会一言不发的直接先回客栈的。
“我和另一位姐姐商量一下好不好？”见小女孩的朋友围了过来，似在等着小女孩，路思凉又道，“你们先去玩。”
小姑娘有些犹豫，一直在看路思凉，最后还是指了指一处的缸子，“我们就在那里，姐姐你一定要来哦！”
小孩子都对好看的事物没有抵抗力，这位姐姐不仅长的好看，人也温柔。
路思凉挥手告别，走向龙九幽，正欲说什么，就见龙九幽给了她一个微微鄙视的眼神，淡淡开口，“去吧。”接着便移开视线，施施然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太冷淡。
路思凉翘眉峰耷拉下眼皮，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原本打算问问龙九幽来不来的，但想想就知道不可能。她耸耸肩，变出一个水瓢，加入了孩子们的队伍。
路思凉一开始觉得还应该保持姬宫瑶应有的体面，动作还比较矜持，到后来就彻底放飞自我，和小孩一起追追打打，嘻嘻哈哈，从一开始的只取少量水往孩子身上泼变成舀满瓢水追着人家泼。
到最后大家浑身都湿透了，小孩子被她追的呼哧呼哧喘着气，再没力气跑了。
路思凉保持着嘴角咧开的弧度，故作凶狠的向小姑娘举起水瓢挑了挑眉，作势还要浇。小姑娘立马捂着脸尖叫一声，哒哒快速跑开了，躲在远处见自己没有追过去，又咧咧做了个鬼脸。
路思凉回敬了一个鬼脸，眯着眼笑了起来，挥舞了几下手臂。小孩子的体力跑这么久也不太吃的消，她之前走了四个时辰，但还是感觉意犹未尽，体力恢复的很快。
街上还在进行着活动，路思凉和那群小鬼道过别后，正欲去客栈看看，就在不远处的人群中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四目相对，龙九幽坐在一处茶铺之下，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仿佛天然形成了一道屏障，与周围的欢声笑语自动隔开，却成了这条街最不可忽视的风景。
路思凉突然心念一动，不知怎么的，穿过密集又杂乱的人群，朝着龙九幽走了过去。
她衣裳湿湿的贴在身上，头发也半湿了一大半，一些碎发还黏在额角，皮肤透亮的如白瓷。路思凉站在龙九幽几步开外的位置，逆着光，嘴角嗜起的笑容纯净真挚，伸出的手带着潮湿感，大拇指下方鼓起来的掌腹透着一截清晰的水泽，“要不要试试？”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在想什么，或者单纯觉得龙九幽一个人太孤单，或是想要把她拉出自己的世界。她觉得龙九幽虽然行事极端，但不坏，所杀皆为该杀之人，就是脾气乖戾难测，比较难相处。但她至少没有一次真正从心底讨厌过这人，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最初的害怕也减退了不少，觉得她更像一个得不到糖果的小孩。
龙九幽凝视着她，眼里透着些许讶异，让路思凉没来由心底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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