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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妖怪也有心（十二）
路姐姐？
妖族奉行实力为尊, 以食人为乐，亦会同类相食以残夺妖力。即便她了解的不多，但能够被妖怪如此穷追不舍的, 只能是有利于助长妖力的珍惜物。
或是同类。
路姐姐身上没有什么东西，唯一珍贵的只有送给自己的这枚玉佩，那...
洛槐衣无意识的摸上胸口的玉佩，有些恍惚。
她愣愣的往前走了几步，嘴唇抖了抖, 突然瞥见一道刺目的血红，猛的清醒过来。
“鎩雷公！”
青紫的巨人从天而降, 粗壮的手臂一扫就将那妖怪拍到了树干上, 巨大的冲击力将一排树木撞倒，扬起了滚滚沙尘。
那妖兽痛的直发出嚎叫，冲过去抓住巨人的手臂甩出妖刃，却连皮肉都没有刺破。它一惊, 张开巨嘴咬了下去，刚要触到皮肉突然就被重重一甩, 弹射了出去。
被摔的嗷嗷直叫，身子撞倒了粗壮的树干，它扑腾着要起来，一只脚突然踩在它腰腹碾了下去。
地上的妖怪顿时发出无力的嘶吼，手脚不住的撕扯，张开嘴，无神的眼里尽是恐惧。
巨人不屑分给它一个眼神, 甚至武器都没召唤, 不引雷电之力便将对方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直到腰部与妖丹同时被碾碎，地上的妖怪眼里的青火也完全熄灭, 身子和腿分裂成两块，带着被踩扁的糜烂肉沫。
众人慢慢靠过来，一个比较胆大的凑上前踹了踹妖物的脑袋，确定妖物死了后，才敢完全走上来。每当有妖物闯入，被成功消灭后周围居民都会发出欢呼，今日却没有听到如往日一般的欢呼声。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凝在了洛槐衣用胳膊揽住的小姑娘。
“槐衣。”路思凉无力的喊了声。
她坐在地上不住的喘着粗气，身上也破破烂烂的，污秽不堪，一张小脸上尽是沙土污秽。
看着腿上不住往外流着血的长长口子，里面的肉好似要翻出来。洛槐衣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眼泪唰的一下流下来。
她又急又心疼：“路姐姐痛不痛？”小心翼翼的伸手想去碰又颤颤巍巍的收回手，瘪着小嘴眼泪哗啦哗啦的，就好像那伤口长在了她身上。
路思凉是很痛，但见小姑娘这样却咧开了嘴：“有槐衣在路姐姐就不疼了。”
面前人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脸上肌肉不住的颤抖，却牵起嘴角，眸中流露出痛楚但仍是带着笑意看着自己。
见她已经这样了还没忘记贫嘴，洛槐衣眼泪顿时掉的更凶了，她捂着脸呜咽道：“我带你去治疗。”用了很大的力才把路思凉扶起，小心托起她的一只手绕在肩膀后，慢慢抬脚挪着步，谨慎到像是小鸡学走路。
路思凉刚想无奈的说“她胳膊好好的”，身前便落下一大片阴影将光遮住。
众人围了上来：“槐衣大人，她...”
他们目光漂移，面带犹豫，但还是不住的往路思凉身上瞧。
都知道路思凉是槐衣大人的朋友，也相信巫女大人不会偏私，但这小孩颇为怪异，是不是要查探清楚给众人一个交代再走？
众人怀疑的目光毫不掩饰的打在路思凉身上。
握着路思凉的手紧了紧，洛槐衣抿了抿唇，小脸紧绷，开口道：“她不是妖怪。”
这么温柔的路姐姐不可能是妖怪，她还有娘亲和弟弟，一定是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妖怪，她会查清楚然后帮路姐姐祛除的。
路思凉一听，顿时有些诧异的望向身旁人。手下的躯体力量不足却扶的极稳，让人不自觉就把身体重心放心压了上去。
看着那充满信任的坚定目光，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几人围在两人面前，更矮的小孩丝毫不退却，目光定定，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开口。
众人对视一眼，心中顿时生了退却的心思：“可...”
可说不定就是她将那妖怪引来的。
他们神色一僵，但还是恭敬的让开一条路。
巫女大人的话语不容置喙。
洛槐衣带着人穿过人群，在看到面前女人时突然面色一白。
“青石...大人。”
青石下颔微低，语气轻柔却带着让人无法反驳的力量：“槐衣，将人放下。”
洛槐衣动作一顿，面上有些慌张：“路姐姐不是妖怪，我会将人带回查探清楚的。”
“既然不是妖怪，那你一定对我接下来的做法没有异议。”
洛槐衣神色一僵。
青石没再看洛槐衣，而是将目光直直投向路思凉，凌厉的光如弯勾自眼底闪过，上前几步，语气透着夜晚的凉意：“没死就开口。”
“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面前人身上确实没有妖丹，也看不见妖气，但给她的感觉却十分怪异。以她敏锐的直觉来看，必定藏着不少事。
路思凉沉默了片刻，开口：“没有。”她心有余悸的看了眼倒地的怪物，故作害怕道：“没有，但我不清楚那怪物为什么要追我。”
她身上有没有东西一查便知，这个时候只能死犟到底。
“是吗？”青石微微俯下身子与她对视，黑白分明的眸子透着凛冽寒光。
她显然不信。
两人四目相对，冰冷的视线裹挟着幽冷的香带着压迫感袭来。
面前人的手探入胸口的衣领似在摸索什么，路思凉害怕的直往后面躲，腿上的疼痛令她咧着嘴满是冷汗。洛槐衣察觉到身旁人的颤动，先是微微瞪大眼睛，而后撑住了面前人胳膊，眼里满是心疼。
路姐姐平时如此得体大方的一个人，现在却如此狼狈，脸上全是强撑着的坚强。
她呼吸一滞，心脏似被堵住了一般。
她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将人挡住身后，攥紧了拳头，鼓起勇气，直视高高在上的女人，语气维持平稳的开口道：“青石大人，我先将人带回去了。”
青石停下动作，有些讶异的挑了挑眉，看向倔强的与她对视的女孩。
洛槐衣一直以来都是乖乖的，十分懂事，克制守礼，从来不会向她主动要求什么。这是她头一次从面前人眼里看到别的东西。
渴望，还有守护的力量。
那眼里的光亮如同不灭不移的金字塔顶尖的光，阳光烤炙，金辉永耀，风吹不打，雨浇不灭。
青石敛下眼皮，遮住了眼底的复杂。
原来是这样...
你拥有的力量来自她么...
她摸着手中微凉的镇妖珠，头一次生出了极为矛盾的情绪，像是两股力量在胸口来回拉扯，又交错着挤成一团。
所以她一直不希望洛槐衣和别人走的太近。
心中的金字塔一旦被摧毁，那便是山崩海逝，被黑暗彻底吞没。
青石顿了顿，叹了口气，还是将镇妖珠掏了出来。
她拧着眉，眸里闪烁着洛槐衣看不懂的光，似追忆似沉痛，又像在思考什么，忽而启唇：“槐衣，你还小，很多想法都太片面了。你今日是可以一走了之，但如何与相信你的他们交代？”
她将镇妖珠置于手心，“今日若是她能通过镇妖珠的考验，你便可以带人离开。”
手中的玉珠圆润晶莹，通体雪白，泛着洁白无瑕的光泽。
洛槐衣皱了皱眉还想说话，手中却传来一道牵引力。
她愣愣的回头看去，只见路思凉上前一步主动站到了她身前，神态自若的开口道：“来吧。”
面前人的表情太过坦然，也一时让周围人拿不准心思。
洛槐衣看着身前的身影甜甜的笑了起来，方才的担忧也烟消云散。
她就知道路姐姐不是妖怪。
青石眸光微闪，也一时捉不准她的心思。
难道她已经知道了？
举行祈雨仪式的地方靠近暝渊森林，这妖怪是她唤来的，在这行动缓慢的妖物聚集处留下一个防护薄弱的地方，好让它顺利的沿路过来。
镇妖珠亦正亦邪，随主人的心思发生转变。
附着纯净力量的镇妖珠可以分辨妖魔，只要将珠身置于皮肉之上妖怪便无所遁形，轻则皮肉溃烂重则殒命。但这种方法历代巫女都很少使用，也只会用在小妖怪身上。
因为镇妖珠的力量过于强大，通过吞噬对方的欲念和妖力储存力量，并将其情感欲望转移至主人身上，一旦主人无法承受并将其净化，便会被妖气吞噬甚至将镇妖珠完全变成邪珠。
但现在镇妖珠的主要宿主是她，她已欲念缠身，无法分辨妖魔，即便是放入皮肉之中也早已失去了效用。
她方才是想试探路思凉，因为她确定面前的小女孩一定与妖物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没有妖怪没听过镇妖珠的威名，一旦路思凉想要逃走或者惊慌失措，她便会令人将其捉住，顺理成章的用另一种方法试出路思凉是不是妖怪。
只是这另一种方法过于残忍，需要剜一块她胸口的肉放入阵法之中。她料想洛槐衣一定不会同意，坚持必然会生出隔阂，她现在也拿不准路思凉到底是不是妖怪，所以未曾说出口。
面前人神情坦荡一瞬不瞬的与她对视，青石神情一顿。
看来她低估这小孩了，只能日后另觅他机。
她眸光微暗，上前一步扯开路思凉的衣裳，将镇妖珠象征性的放在她锁骨处一按，有些锋利的指甲在她皮肉上划过，而后收回手，开口道：“带人走吧。”
路思凉嘴角勾起一道不明显的笑容。
她知道她赌对了。
在女人将镇妖珠拿出来的那一刻，她看见了上面攀绕的黑气，心惊的同时却发现好像只有她一个人看得到。在镇妖珠贴上她胸膛的那一刻，那黑气不住的钻入她体内，她有些慌张的抬眸却发现女人并没有什么反应。
顿时松了口气。
她现在的妖力好像还处在未觉醒的状态，所以很难被发现，只是不知道这觉醒的契机是什么。
但是——
路思凉翻了个白眼。
大姐你不能直接放我手上？非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扯开她的衣裳？
洛槐衣眸光一闪，伸手将路思凉胸前的衣裳理好，还拉的老高，衣领勒着她的脖颈瞬间让她有些窒息，路思凉轻咳几声，洛槐衣一愣，立刻收了力道。
不知是不是青石的错觉，她感觉洛槐衣的目光有些不满。
...
氤氲的雾气浮在空气中，微闪的烛火似打着一层橙黄的柔光，混杂着不知名花瓣的香氛，地板上投射出两个巨大的影子。
脚上的伤已被洛槐衣上过药，细致的用纱布包好，两人僵持在浴桶前，洛槐衣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低矮浴桶，可以一只脚踩进去一只脚在外面。
洛槐衣皱着眉道：“再不洗水要凉了。”
路思凉手撑在浴桶边缘，脊背微微向下弯曲，面上有些羞窘，她看着站在原地不打算离开的小人，咬唇道：“我一个人可以的，要不你先出去，我有事会叫你。”
虽说还是小孩子的躯体，但身体里是个成年人的灵魂啊，被看光还是会有些羞耻的。
洛槐衣不为所动，关心道：“你一个人很难洗的，伤口要是沾水就不好了。”见路思凉还是没有反应，她伸手便要来拉她。
“我真的可以的。”路思凉直起身想展示，见面前人走过来，脸红通通的直往后退，突然脚下不稳就要往后栽倒。
“小心。”
洛槐衣连忙抓住她的胳膊一拉，伤口被扯到，路思凉顿时疼的脸皱成一团。
洛槐衣见状连忙低头查看，见没有渗血才放下心来。她直起身，语气又着急又心疼，“看吧，路姐姐不要乱动了。”
路思凉抿着唇，见面前人认真的小脸一脸单纯，她微微有些囧，感觉是不是自己的思想太龌龊了。
第115章 妖怪也有心（十三）
移开视线, 叹了口气：“那麻烦槐衣了。”
她解开衣带，充满脏污的衣裳应声而落。
回来的路上她小心翼翼的挪着脚，洛槐衣身子骨瘦小, 又怕把全部力量压在她身上会压垮她，所以动弹的十分艰难，表情也僵着，硬生生提着一口气不敢落下。
后来洛槐衣实在看不过去，走了一段路后, 将自己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一拉，靠的更实了。
她转脸, 眸光一瞬不瞬, 语气出人意料的严肃：“路姐姐别提着力。”
路思凉一愣，那眼神就好像在说如果你再这样，我就会考虑抱你回去。
她顿时不敢硬撑了。
发现小姑娘某些时候出乎意料的执着和难说话，这次洗澡也是, 她继续坚持下去只怕也很难达到想要的效果。
脱完衣服后，光溜溜一片令她有些羞郝, 空气与皮肉的接触感想忽略都难。路思凉不自在的背过身去，坐在洛槐衣为她准备的小木凳上。
室内黄澄澄一片，十分安静，路思凉注意力全在自己微乱的呼吸上，下意识的担心这呼吸声会不会传到女主那里去。
当白花花一片出现在洛槐衣眼前时，她愣了愣，后知后觉脸红的移开视线。
她大脑嘭的一声, 感觉有什么冲上头顶, 呼吸都停止住了。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别人的身体让她有一种好奇又慌乱的感觉，心脏如小鹿般乱撞。
这陌生的情感仿佛在心上探出枝桠, 搅的她心里如蓬草般乱七八糟不成形状。
她睫毛微颤，这种慌乱无措之感却在看到她胸下凸起的骨头时全都烟消云散，化为清晰的连着血脉的烧疼。
路姐姐的身子很白，白玉般的肌肤洁白如瓷，只是不是健康的白，皮肤有些枯燥，皮肉包裹下的骨头凸起明显，青筋若隐若现，发端尾部枯黄分叉。
一看便知是长时间的营养不良。
平时还不觉，脱了衣服才知道面前人是如此之瘦，像根竹子披着一层皮。
她眼里的心疼就快要溢出来，靠近，拿起浴桶上的帕子沾了水，轻柔的抚上面前人的肌肤，仔仔细细的将皮肤擦洗干净。
擦着擦着突然吸了吸鼻子，将小脑袋放在了路思凉的肩膀上，手臂轻柔的圈住瘦弱的身躯，喃喃道：“槐衣会保护路姐姐的。”
她现在已经有了能力，不会再让路姐姐受一丝一毫伤害。
这个季节的晚上空气浮着燥热，就算不穿衣服也不会冷，屋外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的虫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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