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将当时带在身边的图纸交给他,但那图纸并不完善,我来京中闲暇时才画下的,本也准备回去在修改一番。
可丞相觉得这些就够了,因为皇上若是愿意造船,我们定然会受召来京。
听了他这话,我又放心了一些,便离开京城寻上爹,回到了沂州。”
沈书元缓缓点头:“估计当时你们求见的时候,周船司的司位就有了自己的私心,很可能那时就准备对你们下手了。
但他和七皇子聊过之后,想着可能可以骗一下,到时对外宣称是你们自己要见七皇子的。
那自然和他没什么关系。
梁相觉出的不对,应该是你们来京的消息没有传开,皇上对造船的事情很重视,你们来京,那想见你们的人可不会少。”
于天之叹了口气:“是啊,还是懂得太少,我们那需要自己去找,只要放出消息,估计连皇上都有机会见。
可是开始就走错了路,通往何处,就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
我和爹回到了沂州,就开始准备图纸和船样,之后我又来了一趟京城,将这些东西送给了蒋大人。
半月后京城来了人了,我和爹还以为是要让我们去京里了,谁知道来的人自从六皇子,却不是我们见过的那一个。
几厢一对,自然就把差错都对了出来,那时我就觉得不好,可已经深陷泥沼,又能如何呢。”
“若是情况已经这般,为何你们还会出门游玩?”沈书元不解地问道。
“唉……六皇子回去后也没什么消息,本来就答应了本地的乡绅出船游玩的事情。
他们正好又提及,爹觉得我们出去散散心,这一来一回怎么也要一两个月了,正好也能晾一晾京城里的事情。
谁知道却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于天之想起当初的事情,感觉瞬间苍老了很多。
沈书元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唉,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是人为,因为沉船的当天我们所有人都被下了药,全在昏睡。
我因为小儿哭闹,带着他在甲板玩,所以中午吃的少,船体受到撞击的时候,就醒了。
可我喊不醒夫人,喊不醒爹娘,也……”他眼中含泪,看着沈书元,眼神中满是愧疚。
“也叫不醒你的祖父祖母和伯伯伯母们……我一直在船上跑着,但是寻不到一个可以帮我的人。
需要我救的人太多了,我那一刻站在甲板上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这时候我听到了小儿哭声,他叫不醒娘亲,我那一刻明白我只能做出取舍,我救不了那么多人。
我想的很清楚,回来了你爹就算要打死我,我也认了,可我要救我的小儿。
可走进屋里,我贪心了,我也背起了夫人,而这举动耽误了很多的时间,有人乘着小船登上了甲板。
估计是想看这边的船里有没有问题,结果他们就发现了,正在解绳索的我。
我被他们捅了三刀,打破了头,从船上丢进了水里。
落入水中我都能清晰的听到小儿撕心裂肺的哭声。
直到现在我都有些后悔,我若是抱着小儿就走,那就能看到靠过来的小船,我就算抱着孩子跳入水中,也能游到岸边。
可偏偏,我贪心了!”于天之用手捂住眼睛,无声的落着泪。
沈书元光听都能感受到舅舅那一刻的绝望,以现在的结果看,他可能更希望当时的自己也昏了过去。
无知无觉地结束了这一生,也不用永世都走不出来。
“舅舅这不叫贪心,坏事是别人做的,惩罚自己是最不应该的。”
于人八深吸了一口气,用捂住眼睛的手擦了把,才继续说道:“我顺流而下,被人救了,我当时伤的很重,应该在水里也撞到石头,腿和胳膊也都断了。
发烧就烧了很久,等到能慢慢行走,我就离开了救我的人家,想要打听余家的消息……
知道人都没了,我又急急的想要回到沂州,可那时我的身上没有一文钱,我沿途乞讨走回去。
当回了沂州知道余家被抢了,我很气,但听说你爹带着你娘走了,我,我又觉得我放下了。
你们全家都没了,你爹还能不舍弃我妹妹,带着她离开。
说实话,我那时是真的有些佩服他的,当年要给他们两说亲,我还不是多同意。
你爹啊,年轻的时候可是有名的纨绔,你祖父祖母可宠他了,你爹会说话,又会哄人,第一次见我爹就把他哄的可开心,不然爹也不会那么快就定下两人的亲事。
我那时还觉得你爹不靠谱,沈家又有些基业,我妹妹嫁过去,只怕你爹不知道会有多少小妾。
我就和爹说要多看看,爹就说,别看文和看上去放荡不羁,其实他心里有数的很,我看上的人不会错,他和你妹妹般配。
现在看看,爹看的真准。”
于天之说到这,眼中的幸福和满足都要溢出来了,是真的满意,他抬手拍了拍沈书元的肩膀:“所以他才能把你教的这么好。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得先有蓝不是吗?”
沈书元点点头:“爹很有智慧,贤然道人都很是夸赞他呢。”
于天之叹了口气:“是啊,你们沈家的人其实都挺好的。”
他说到这,喝了一口杯中的茶,已经凉了许多,苦涩的味道布满唇齿,可他却觉得正好。
“知道了妹妹没事,我也不想在留在沂州了,就怕被人发现我没死,又牵连到她,便开始四处流浪。
我那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可又觉得老天爷没让我死,定还是有些原因的。
直到我遇见了小八,他一个孩子天天在街上捡剩菜剩饭,被人轰了打了就坐在地上哭。
我看到过几次,但我没管,那时的我,连自己都管不了,怎会想着要去管一个孩子呢?
直到那天我转弯了,看不见他了,却还能听到他的哭声,那一刻我觉得自己似乎又沉入了水中,耳边是我小儿的哭声。
等我回神的是,我都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了,他饿的面黄肌瘦的,睁着大眼睛看着我,眼睛里都是泪水,洗的他那双眸子清亮清亮的。
我蹲下身子,问他愿不愿意跟我走,我那时脏兮兮的,也没个住处,街上的人看到我都躲着走。
可他却一点也不怕,抬手擦了把眼泪,站起身就抱住了我,那时候我就想,老天爷让我活着,可能就是来救这个孩子吧。”
沈书元垂眸想了下,还是开口问道:“舅舅没想过报仇?”
于天之呼出一口气:“余家没了,我也是个残废了,谁动的手都不知道,找谁报仇。
你知道吗,在那种时候,你不知道恨谁,你最恨的只会是自己。
所以你说想不想报仇,想,杀了自己吗?
唉……遇到小八之后,我终于活的像个人了,觉得好像自己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可就在我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结的时候,却被人盯上了,我那时就知道不对。
小八那时也能养活自己了,我不能再拖累了他。
所以我将他赶走了,就是怕牵连到他,我也确实是被抓走的,但我没想到抓我的人是六皇子,也就是靖南王。
说实话,我压根没管过朝堂的这些事情,可能也是内心的一种逃避吧。
所以我压根不知道靖南王就是六皇子,不然我也不会待在靖州那么多年,还被他发现,后来在青州被抓回。
他和我说当年余家的事情,他知道背后黑手是谁,但我是没能力报仇的,因为这涉及到皇上,可他能帮我,只要我帮他做事就行。
我一开始没答应,可他和我说,当今皇上能继位,我们余家真的帮了很多的忙,当初七皇子也是被我给的图纸害死的。
我自然想过,余家的事情和储位之争脱不了干系,可却没想到,因为余家能把六皇子和七皇子都拉下马。
我没有同意,他也没有放我走,我就在靖南王府里住着,想着他应该没抓到小八,不然肯定会用小八来威胁我的。
可有一年,他拿了一样东西给我,一幅百寿图。”
沈书元瞬间转头看着他:“我写的?”
“嗯,他和我说这是欶县一名学子写的,字迹好看,准备呈到宫里去。
我知道不会这么简单,随即他就和我说这个书生姓沈,他爹叫沈岭。”
于天之叹了口气:“你不知道,我那时真的如坠冰窟,我想过他会用小八威胁我,却从没想过他会用你们威胁我。
而他找到了你们,对我而言也是最可怕的事情。
我便答应给他画图,但也不能凭空画,我需要看到现在的船只材料,建造方式,河道,水流……他便安排人让我在茌临县住了段时间。
可这么多年,我没造过船了,也没画过图了,手上又有残疾,在茌临待了段时间,他可能觉得我画的太慢了,就让人将我押回了靖南。
他和我说,你是县里的癝生,很厉害,可县里要查舞弊,这种事情只要开查,那当年的考生都会被影响……
我明白这是新的威胁,但我也没办法,只能告诉他,当年余家还有的十艘船在哪,交给了他……”
沈书元没想到当年困惑他许久的事情,居然是用来威胁舅舅的。
第515章 依旧还有疑点
沈书元深吸了一口气,心中还是有些疑惑,但他知道舅舅是无法帮他解惑的,便唤来了宵歌,让他去趟杜府,让杜蓝明天过府一叙。
于天之看着他的交代,有些紧张地问道:“是哪不对吗?”
沈书元摇摇头:“没什么不对,舅舅你继续说,你今天说的事情,对我而言也很重要。”
“没什么可说的了,那十艘船交给了靖南王,他就能让人看着样子造了。
他身边有个叫仓禾的,擅长用蛇用毒,我一时不查被他寻到了机会。
意识就总是糊糊涂涂的,然后我就被带了跶满,关在了皇城边上的一个奴隶处里,但日子过得还不错。
每天会清醒几个时辰,这时候就会有人看着我画图。
可能他们也发现,我总是迷糊着,画图的速度太慢了,所以渐渐减轻了一些药量,我也寻过机会,但却逃不出来,直到被你们救出。
这也是缘分吧。”他欣慰的看着沈书元笑着说道:“我那时还真没想到,沈大人居然会是我的外甥。”
他说到这叹了口气:“清知啊,我们就信你恩师说的,余家的仇人已经死了,那便前程往事烟消云散了。”
沈书元听到这话,看着于天之问道:“舅舅,我知道你定有没说之事,清知只能说,余家之事不可能与我无关。
我这人自小便睚眦必报,心眼小的和针尖一样。”
他知道舅舅会说信恩师说的,那就代表他心里定然有其他想法,不然他应该感慨才是。
果然于天之听他这么说,微微皱眉:“这么多年,舅舅也不会什么都不查,但确实查不到什么,毕竟水上的事情,很难留下证据,也很难有人证。
可……可若真说怀疑,其实我更怀疑靖南王。”
“为何?他亲自见了你们,又处置了不和他一条心的蒋大人,不正应该是合作的时候吗?”沈书元问道。
于天之呼出一口气:“你想啊,我们当初把大船的图纸给了梁相,而梁相是皇上的岳父,他定然不会帮着靖南王。
按着你的说法,皇上不也是准备给我们余家单独封官,而不是并入周船司吗?”
沈书元点点头:“确实,若是当初你们第一次入京见得就是他,情谊也会不一样,可偏偏他的出现拆穿了京中的谎言,你们就算还愿意追随他,其实也只是必须和周船司合作而已。
若是让你们脱离了周船司,按着避祸的心情也是不愿意再和皇子之间有瓜葛了。”
“是啊,我和爹当初就很后悔来京中的行为,觉得京城真的是吃人不吐骨头。”于天之也点点头说道。
“若是从你们会单独入朝为官来看,七皇子和靖南王确实都有杀你们的理由……”沈书元说到这,垂下眼眸不再说话,过了一会才站起身:
“反正一时也想不明白,舅舅该用晚膳了,这件事让我去查吧,我也不会瞒你的。”
于天之欣慰的点点头,两人一起走出了书房。
晚上沈书元回到屋中,坐在床边发呆,戚许走到他的面前喊了他一声发现没有反应,便站在他的面前,拉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间。
沈书元瞬间就回神了,开心的摸了摸。
“你啊,我喊你都没反应,想什么呢?我听说你找杜蓝了?”戚许关心地问道。
沈书元点点头,将今天知道的事情和戚许说了下。
“靖南王?”戚许坐在他的身边,帮他揉着腰:“若按这么说,确实他也有动机,你怎么想。”
沈书元深吸了一口:“我在想,如果真的是靖南王,太后和靖南王之间的事情,就要重新看了。”
“所以太后当年是为了保住靖南王?”戚许问道。
沈书元皱眉想着:“如果是为了保住他,怎么也该有点指向他的证据吧?
你说有没有可能……”
他说到这顿住了,眯着眼睛想了半天,才缓缓开口:“当年做实靖南王罪证的,是他宫里的护卫。
而做实七皇子罪证的,是他宫里的太监,有没有觉得有些相似。”
“七皇子已经身死,自然是那个太监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靖南王虽然还能开口,但护卫又是实证,而且开口指证了他,自然也无法辩驳了。”
戚许说到这,也眉头紧皱:“你是说都是太后的手笔?杀了七皇子嫁祸六皇子,一下除了两个?”
“你想啊,靖南王为何会去沂州见余家人?会不会是有谁和他说了什么?”沈书元说道。
戚许点点头:“梁相是皇上的岳丈,觉得事情不妥,自然会告诉太后,他可能只是怕七皇子占了优势。
可太后却利用这件事情,让六皇子和七皇子先斗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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