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杬微微扬眉。
司璟:“去年底有一家香料厂希望与我们合作,你还记得吧?”
顾泽杬稍加回忆:“因为香料质量达不到需求标准,所以我们拒绝了的那家?”
司璟不会无缘无故提这个,顾泽杬一点就通,眯了眯眼睛:“就因为这样,记恨上我了?”
“算是。”司璟继续道,“半个月前这家厂子破产清算了,而他们的老板认为,如果当初我们与之签了合同,他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得知你要参加上周五的宴会后,他买通了一名侍应生和一名迎宾台的服务人员。”
侍应生负责端着有问题的酒在顾泽杬身边徘徊,迎宾台的人则要给顾泽杬错误的房卡。
顾泽杬想起来,难怪宴会时他都坐得那么角落了,还一直有侍应生在边上来回,根本就是冲着他来的。
只是整个过程中,出现了两个意外。
一是侍应生托盘中另一杯加了料的酒被殷燃喝了;二是计划中顾泽杬本该进1203房间,但迎宾台的人记错了房号,给了顾泽杬1302的卡。
而1302,正是晚宴主人安排给殷燃的房间。
“所以我进屋后没多久,察觉到不对劲的殷燃也进来了。”顾泽杬好笑地摇头,“没能力的人,收买到的人也能力差。”
顾泽杬觉得,原本殷燃应该是想自己解决的,偏偏他被失误引进了殷燃的房间。大概天时地利人和中的某一点,在当时恰到好处了,于是干柴燃起难休的烈火。
顾泽杬的反应比预料中平静许多,甚至还有心情调侃。司璟愣了愣:“你不生气啊?”
“事情都发生过了,生气还有意义吗?”顾泽杬气定神闲,“况且,已经是相对没那么糟糕的发展了。”
“……也是,也是。”司璟拿起杯子,捏着把玩,没喝水,嘴上吞吞吐吐,“那你……”
心思全写脸上了,但顾泽杬还是假装不知道他要问什么:“我怎么?”
“咳,”司璟欲盖弥彰地掩饰一声,“你和殷燃……那、那个什么了?”
最后几个字说得含混不清,眼神也飘飘忽忽的,还下意识喝了口水。
顾泽杬:“你这样子弄得好像和殷燃做的是你。”
司璟:!!!
没咽下的水差点喷出去,司璟硬忍着没张口,呛了个半死,脸涨得通红。
“好了,好了,冷静点。”顾泽杬忍俊不禁,抽了张纸巾递过去,“成年人之间帮个忙,也没什么损失。”
司璟擦着嘴,好半天终于缓过来。他偷偷瞥了眼顾泽杬光洁的脖子,又在领口附近扫了扫,然后小声问:“你还好吧?”
“我能有什么不好?”顾泽杬摊手,“神清气爽。”
司璟大惊。确实顾泽杬看起来状态绝佳,也没瞄见什么可疑痕迹。
难道殷燃才是……
他回忆了下对方比自己和顾泽杬都高出一点的个子,以及明显健硕不少的身材。
真是人不可貌相哈。
司璟收回思绪,将话题转回正道:“后续的处理你不用担心,交给我就行。而且……周六查监控的时候,殷燃也去了,我想他也会出手。”
顾泽杬并不觉得诧异,点了点头。
毕竟殷燃是被无辜牵连的,更不可能轻易饶恕罪魁祸首了。
办公室的门被敲了两下,助理苏凛和的声音传来:“顾总,有两份合同需要您尽快签字。”
“进来吧。”
苏凛和捧着文件夹走到顾泽杬桌边,但放下东西后,他没有马上离开。
顾泽杬有些疑惑,抬头便看见苏凛和一脸欲言又止,于是问:“怎么了小苏?”
“顾总,您……”苏凛和无意识捏了捏手指,“您身体,还好吗?”
顾泽杬:“……”
好似曾相识的问题。
对了,司璟是带着苏凛和一起调查的。
但没想到连苏凛和都会这样问。
苏凛和两年前进了公司秘书部实习,从上班的第一天起便高冷无情,眼中只有工作,不做没必要的社交,不搞阿谀奉承那套,效率极高,事事完美。顾泽杬最喜欢这样的手下,便在苏凛和毕业后将他转正,提到了自己身边做特助。
即便一举升职,苏凛和依旧无情工作,只做最高效的特助,不当只长嘴的狗腿。
所以眼下苏凛和突然开口关心,顾泽杬真是有点不习惯。
顾泽杬笑了笑:“我很好,不用担心。”
但是,他跟殷燃站一起,就真的这么明显,他是被动的那一个?他就那么弱吗?
尽管事实印证了确实如此,但很伤自尊啊。
顾泽杬给了憋笑的司璟一记眼刀,司璟连忙收起表情,挺了挺背,正襟危坐。
苏凛和松了口气:“那就好。顾总您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和司总会竭力帮您。”
他虽然不谄媚,但向来敬重顾泽杬。共事几年,苏凛和敢断言,但凡与顾泽杬稍有接触的人,一定会为他折服,因为他本人就是向若而叹的其一。
所以这次,自己的神仙上司受到伤害,苏凛和既生气又担心。
所幸顾泽杬说没事,他也就放心了。
从未听苏凛和说过这种话,顾泽杬竟觉得有点感动。他莞尔点头:“好,谢谢。”
司璟站起身,搭住苏凛和的肩膀:“该说的都差不多了,我们就‘竭力’工作去了。”
“竭力”二字故意咬得重重的。
司璟不介意苏凛和的话里把自己一同带上了,反正他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苏凛和难得表露出温情的一面,弄得他忍不住想逗逗他。
顾泽杬看着苏凛和脸上一闪而过的嫌弃,低头拿过文件夹,免得被司璟发现他抑制不住的笑:“行,去吧。”
两人离开后,办公室归于安静。顾泽杬翻开合同,认真投入工作中。
事务虽多,但有条不紊地做下来,在下班前就都处理完了。顾泽杬保存文档,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分钟下班。
顾泽杬轻轻打了个呵欠,靠着椅背小憩。
这时苏凛和却来敲了门。
顾泽杬纳闷。临到下班又有什么急事?不是必须今天解决的事情,苏凛和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
他说了声“进”,苏凛和推开门,却没有走进来,而是站在门口问:“顾总,殷总过来了……您要不要见?”
第04章 吃饭
“殷燃?”顾泽杬直起身,这可真是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他来做什么?”
苏凛和摇头:“殷总只说想见您。”
顾泽杬无意识捏了捏下巴。
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敌友,虽然多数时候他与殷燃互为竞争关系,但还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偶尔也会有一致的利益,来往一趟非常正常。
然而这个微妙的时间点,殷燃毫无征兆地过来,顾泽杬不觉得他是来谈生意的。
顾泽杬沉吟片刻,对苏凛和道:“让他上来吧,直接带到我这儿就行。”
“好的。”
苏凛和离开,顾泽杬又陷入沉思。只是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门再度被敲响,殷燃施施然走进来:“打扰了,顾总。”
顾泽杬眉梢轻挑。
速度这么快?殷燃是守在电梯门口等着他“放行”呢?
顾泽杬站起来。
这还是那夜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人比人气死人,他一走一动中稍有不慎还是会不适,殷燃却是一贯的大步流星,几步就到了跟前。
但也是,殷燃又没有跟柔韧度测试似的,被摁着腿一晚上。他要是没法行动自如才是有问题。
顾泽杬视线掠过殷燃的手臂,依旧被黑色衬衫包裹,却能看到底下发力时耸起的肌肉。
摸起来手感挺好,但力气太大,躲不开,差评。
秘书颇有眼力见地跟在殷燃身后,端着两杯水进来,放下后便立刻退了出去,静静地关上门。
“坐,殷总。”顾泽杬比了比对面的会客椅,“怎么这时候来找我?”
殷燃哪会听不懂他的言下之意:“不坐了。不影响顾总下班。”他拿起水杯晃了晃,“但……可能要占用些顾总的下班时间。”
顾泽杬:“嗯?”
殷燃笑了笑:“如果顾总愿意赏脸,和我一起共进晚餐的话。”
又补充道:“我请。”
“殷总要请我吃饭?”
顾泽杬嫌站得累,反正办公室里就他们两个人,也没在谈正事,便干脆地坐回了椅子里。
“无功不受禄啊,殷总。是有什么事吗?”他仰头与殷燃对视,笑容兴味,尾音轻轻上扬。
殷燃盯着顾泽杬抬起的下颏与脖颈,肤白细腻,线条流畅。
好矜贵的天鹅。殷燃暗道。明明自己才是站着的一方,却宛若被俯视。
他勾唇:“没有,纯粹想请顾总一起用餐而已。”
顾泽杬注视殷燃的双目,殷燃不躲不闪,任他看着。
那双眼睛虽然幽深,诚挚的情绪却一览无余,倒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顾泽杬端水喝了一小口,放下杯子,莞尔:“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床单都滚过了,吃顿饭而已,不至于再发展出更离奇的后续。
殷燃闻言粲然一笑,抬手看了眼表:“时间刚好。”
顾泽杬被他的笑容晃了晃眼。
不得不说,这张本就优越的脸带上真心实意的笑,着实蛊人。灿若星辰不过如此。
尽管对于客户因外貌而选择殷燃一事,顾泽杬感到离谱,但他不曾有过不服。
理由少见,但符合实情。
顾泽杬起身,殷燃先他一步,去打开了门。
顾泽杬愣了愣。
要是被别人看见这一幕,下巴都要惊掉。
堂堂殷氏大总裁,在别家公司为别家的总裁开门,这是个什么理?
顾泽杬不动声色,想看看殷燃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对了顾总,”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殷燃又开了口,“让你的司机下班。你坐我的车,一会儿我送你回家。”
“……”
顾泽杬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过头,视线在殷燃脸上打量。
今天殷燃的“殷”不是殷总的殷,而是无事献殷勤的“殷”吧?
他目光里的探究太明显,殷燃自是一眼看出他的疑惑,很快解释:“我今晚也住麓庄。明天外出考察,我直接从麓庄出发,方便。”
麓庄便是顾泽杬住的大平层所在的小区。殷燃在那儿也有房产,但因为离自家公司总部太远,通勤不便,所以极少去住。
顾泽杬了然点头。
这还算说得通。不然殷燃这么反常,他真的又要怀疑,上周五晚上的事情殷燃是不是有参与计划。
殷燃带顾泽杬去了一家不远的中式大酒店。
一进门,服务生就领着两人,上了二楼落地窗边的座位。
朝窗外看下去就是酒店后方的花园,喷泉池涌着细密水柱,两侧树杈间粉白的花开得正盛,心旷神怡。
服务生询问殷燃是否现在上菜,得到肯定回答后便暂且离开。
顾泽杬回过眼:“殷总这是早就定好座和菜式了。”
并不是疑问句。
殷燃作答,话如他的身姿一般端着:“总得先做好准备再邀请顾总,否则太失礼。”
顾泽杬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住桌沿,十指交叉,手背托住下巴,轻笑着问:“可我刚才要是拒绝了呢?”
殷燃叹气:“那我就只能一个人来吃,多的菜打包当夜宵了。”
语气里似乎带着点隐隐约约的怨念,好像顾泽杬真没答应他的邀约似的。
顾泽杬觉得有趣,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他没见过这样的殷燃。
服务生很快去而复返,端上一只精致的大砂锅,三盘色香上乘的炒菜。
砂锅盖揭开后,顾泽杬闻到了一阵十分熟悉的香气。
嗯……他这几天是不是和鸡汤有缘?
“海参鲍鱼鸡汤,这边的招牌之一,顾总尝尝。”
殷燃示意服务生将两只汤碗都放在他这边,然后拿起其中一只盛得满满当当,递给顾泽杬。
“……谢谢。”
顾泽杬接过,碗里正好一只海参一只鲍鱼。个头极大,碗都快挤不下了。
是不是太补了点?
鸡是一整只炖的,非常完整地置在锅中。顾泽杬以为殷燃会让服务员拆开,却没想到他左手戴上手套,右手拿起餐刀,开始亲自动手。
顾泽杬默默放下刚拿起的勺子。实在是有点诧异了。
在他眼里,殷燃向来带着一点“装装的”形象,哪怕是今天这样不谈公事的时刻,他都没抛却这种气质。
当然,这种“装”是很正常的。身居上位的人摆出一定的姿态,才有利于对内御下、对外谈判——只不过顾泽杬不觉得殷燃是特意“摆”出来的就是了。
所以他料不到,殷燃会愿意亲自干切鸡拆肉这种不优雅又没意义的小事。
但别说,哪怕在这时候,殷燃依旧腰背挺直,面色稳重眉眼沉着,他下手又利落,不像在处理鸡肉,倒像在处理一桩重要业务。
还挺赏心悦目。
但……
顾泽杬看了看殷燃左手上的手套。
塑料透明的,质量应该不错,看起来很厚实。可再厚实,也隔不了温。
顾泽杬盯着升起的热气中,殷燃不停来回毫无迟疑的手,不免疑惑:“不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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