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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璟眉飞色舞：“一直听说望雪酒店的美名，百闻不如一见，确实是叹为观止。我沾了阿杬的光。”
殷燃嘴角的笑容几不可见地凝滞一瞬。
阿杬。
这个称呼，他听司璟这样喊顾泽杬无数次了，也知道两个人是表兄弟，称呼亲近很正常。
但此刻，他却无端地觉得这两个字听来刺耳。
不过谁都没有注意到他这点异常。殷燃很快又笑了一下：“司总过奖了。有不满意的地方，随时可以告知我们的服务人员改进。”
“好啊。”
殷燃点头致意：“那我就先离开了。两天的时间，希望顾总和司总，还有苏助理尽兴。”
出于礼节，苏凛和依然跟着他，送他出去。
人一走，司璟猛地垮下肩膀，往池边一趴，长长地“哎哟——”一声：“酸死我了……”
顾泽杬笑：“你也知道很酸啊，我听你们吹捧来奉承去，牙都要倒了。”
“这不是他请我们来玩儿的嘛，条件还那么好，总得给足面子啊。”司璟偏头，看着殷燃的方向，“不过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呢？”
顾泽杬也盯着殷燃渐远的背影。
半晌，他淡淡道：“完美主义罢了。”
殷燃向来在乎个人形象，不喜欢给人留下有瑕疵的印象。
那天在购物中心大门外偶遇，他被殷燃外露的情绪惊到，为了转移话题而随口提起的“公平竞争”，似乎不小心导致了殷燃误认为自己依然有些不满。
于是没过几天，他就送上邀请函，履行了一个月前从生态农庄回家时，所说的“亲自表达歉意”的承诺。
但这份完美主义下的产物，着实隆重得过分了些。
顾泽杬暗忖，也许殷燃的想法并不只是如此。
但他着实猜不透了。
中午，三个人点了餐到别墅。顾泽杬没什么胃口，潦草地吃了香煎鳕鱼和几口炒蛋，放下了筷子。
司璟有点担心：“不舒服？”
“可能是太困了吧。”顾泽杬摇头，“我先去睡会儿。”
早上确实起得早，司璟点点头：“行。一会儿要是饿了，餐饮区有下午茶。我看导览里的介绍挺丰盛的。”
“好。”
倒是一语成谶。顾泽杬睡了两个小时后，饿醒了。
他走下楼，苏凛和正在客厅看书。顾泽杬边倒了杯水边问：“司璟出去了？”
“是的，司总说去外面逛逛。”苏凛和放下书，“您要出去吗？”
“嗯，我去吃点东西。一起？”
苏凛和应了好，和顾泽杬一起前往餐饮区。
下午茶是自助形式，点心水果为主，中式西式琳琅满目，茶酒饮料也能挑花眼。
顾泽杬让服务生上一壶红茶，再自取了一碟酸奶酥和两枚柠檬挞。他挑了个落地窗边的座，窗外正好是一株盛放的白色紫薇花。
苏凛和拿了一盘水果，在顾泽杬对面坐下。他本以为顾泽杬在赏花，却发现对方的视线朝着室内的前方。
苏凛和有点好奇，回过头，就见角落里的一张圆桌边，一圈人正襟危坐。
“那是殷总？”
顾泽杬似是恍然回神。他垂下眼，捻了一块酸奶酥：“嗯。”
他刚才坐下，还未来得及欣赏风景，视线就被夺去。
纵使背对着他，纵使一桌人衣着相近，可浑然天成的上位者气场，让顾泽杬一眼就认出了殷燃。
不得不感叹，殷总就是殷总。
第11章 反胃
两天里，顾泽杬过得十分逍遥。
除了被司璟拉去园林散了半个小时步，他所做的就只有吃饭睡觉、晒太阳喝茶，以及围观司璟与苏凛和游泳、打网球，一点儿没大动弹。
也不是不想，但身体懒懒的提不起劲，只愿意坐着躺着。
回想起来似乎有点儿浪费这里的各种资源，但殷燃给的邀请函上写的是“体验”。谁说体验床舒不舒适、食物好不好吃，就不是体验了呢。
唯独让顾泽杬感到略微不妙的是，周一上班之后，这份怠惰，好像悄无声息地延续到了工作中。
例会上，员工介绍了一遍新产品的构思，等待顾泽杬的反馈。顾泽杬茫茫然回神，才发现自己竟分了心，什么都没听进去。
顾泽杬惊觉，自己最近在工作时总是不知不觉神游天外。过度劳累的情况下，偶尔的精神不集中很正常，但以往从未那么频繁过，甚至连开会期间都长时间跑神。
这很糟糕。
连司璟都注意到了他的异样，中午担忧道：“是不是太累了？你现在吃饭都没之前那么积极了。”
顾泽杬叹气：“可能吧。”
他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
厨师特意做的菠萝咕咾肉，选了酸味多于甜味的菠萝，是他最近喜欢的味道。
可顾泽杬刚咀嚼了一口，胃部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翻腾，像是前面咽下的食物在里面疯狂打着架，让他控制不住，直接把肉吐了。
“咳！咳咳——”
始料不及的不适，让他生理性地猛烈咳嗽起来。顾泽杬狼狈地抽了张纸巾捂住嘴。
司璟吓一跳：“怎么了？！呛着了？”
他急急忙忙去倒了杯水，顾泽杬说不出话，只摇了摇头，接过水杯慢慢地喝了一半，冲淡口腔里的余味。
比起说是呛到，应该是反胃。肉里好像有一股腥气，和菠萝的酸甜混在一起，本该是解腻的，现在却反倒凸显了异味，让顾泽杬反应都来不及，条件反射地作呕。
司璟忧心忡忡：“好点没有？”
顾泽杬擦了擦嘴角，平静下来：“嗯。”
食材不太可能有问题。后厨的采购相当严格，采买送货检查都有专人负责。而且员工食堂用的都是同一批肉菜，如果是食物有问题，应该已经有人反映上来了。
更多可能是他的身体原因。
司璟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去医院看看吧。”
“哪有时间？”顾泽杬笑着。
他们近期正在在接洽新的客户，如果能谈下，除了能从客户方本身得到巨大利益，更可以预见海外市场也将由此进一步开拓。一本万利的事，必然要将大部分精力集中于此，不能浪费分毫时间。
“别担心，我的身体我有数。”顾泽杬眨了眨眼，“真撑不住了，我会主动把事情都丢给你，再去看医生的。”
司璟扬着眉：“还能开玩笑，看来确实没事。”
但他心里还是叹了口气。
顾泽杬有时候看起来云淡风轻的，然而骨子里还是要强，以往有过发着烧还通宵工作的前科，差一点就肺炎，把一众人都吓得不轻。
可顾泽杬自己都说没事，除了吐了咳了一会儿，也确实看不出其他异常，他也不好硬叫顾泽杬承认自己身体不好。
他能做的就只有留心观察，一有情况立刻压人去做检查了。
顾泽杬收拾干净桌子，让厨师重新煮了份青菜山药粥。原本的菜也不好浪费，好在司璟饭量大，基本都消灭了。
除了抱怨了句菠萝太酸，司璟没什么其他反应。
看来确实是自己的身体原因，才会想吐。
所幸粥吃起来很顺畅，顾泽杬填饱了肚子，胃里暖着，舒服许多。
第二天开始，顾泽杬又换回了从前的清淡菜式。吃了一个礼拜，他没再反胃，也没再对酸甜辣有什么格外的渴望，一切正常。
司璟看在眼里，总算放下心。
临近下班，顾泽杬起身进休息室，换了一套正式的西装。
晚上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饭局，他和司璟做东。无论后续如何，见面时给客户的第一印象绝不能出错。
顾泽杬把苏凛和也带上了。他酒量不怎么样，且很容易上脸，略损形象，所以应酬的时候，基本都是由司璟和苏凛和负责喝，他负责谈。配合下来颇有成效，次次都是宾主尽欢。
菜式他们提前来尝过，选择了最合适的几道，果然上来之后，很合客户的喜好。
吃得舒心，又谈得畅快，包间内和乐融融。
结束一个话题，顾泽杬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他还没怎么吃东西，便顺势夹了一小块刚转到他面前的清蒸鲈鱼。
不曾想，鱼肉入口的刹那，一阵浓重的鱼腥味迅速漫开。
顾泽杬一惊，顿觉不妙。
熟悉的反酸感果然很快涌了上来，与一周前吃咕咾肉时如出一辙。
也不知道算不算好事，咕咾肉的经验让顾泽杬有所准备，于是硬生生忍下了想吐的冲动。
他不动声色地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水，直接灌下鱼肉。
然而下一秒他就后悔了。
水并非纯白水，而是泡了柠檬，带着淡淡的酸味。鱼腥和柠檬酸混杂在一起，形成了极其诡异的味道，不止口鼻难以接受，连胃里都像之前那样，不断地搅动翻涌起来。
顾泽杬再怎么意志坚定，也难以忍耐。他勉强维持住端庄，抱歉地与众人说了句“失陪一下”，接着走出包间。
一关上门，他立刻捂住嘴，脚步杂乱无章，飞快地往洗手间去。
终于进到洗手间后，他径直扑到洗手台边，哗啦一下吐了出来。
好在他白天吃得清淡量少，刚才在包间也没来得及吃什么，没有吐多少，不一会儿胃里就平息了下来。
顾泽杬喘着气缓了缓。不知道是刚才走得太急，还是吐的时候就是会消耗大量体力，他觉得有点儿累，心跳得很快。
他双手撑着台面，闭上眼。
所以，其实他身体并没有好，只是因为控制了饮食，没有刺激到肠胃，才一直表现正常吗？
顾泽杬深呼吸几下。
等忙完这阵子，得好好做个体检了。
他重新睁开眼，拧开水龙头把周边收拾干净，然后俯下身又冲了把脸。
不适感已然退去许多。顾泽杬准备抽纸擦干脸上的水渍，回包间。
可刚直起身，眼前却蓦地泛起黑雾。双腿随之一阵发软，支撑不住身体。
接二连三的状况，让顾泽杬惊慌失措地瞪大了眼睛。
但他什么也看不清，只能胡乱地伸出手，勉强扣住洗手台边沿。
然而大理石台面光滑，根本使不上力，顾泽杬整个人依旧不受控制地向下跌。
一双忽然冒出来的手，在此刻及时地揽住了他的肩背。
力度不重，却稳如泰山，阻止了摔落的趋势。
“顾总？”背后响起熟悉声音，语气中不难听出诧异，“生病了吗？”
第12章 话梅糖和粥
“……殷总？”
顾泽杬恍惚地眨了眨眼。眼前的黑雾渐渐散去，抱着他的不是殷燃还能是谁。
这么巧。
顾泽杬敛了敛睫毛：“你也在这里吃饭。”
“嗯。有个聚餐。”
身后的手臂隔了三层布料，仍然源源不断传来偏高的体温，动摇着心神。
顾泽杬少有地感到些许局促。他撑着洗手台借力，试图站直远离殷燃的臂弯。
偏偏殷燃的眼力见在这时依旧敏锐，牢牢地托稳了顾泽杬的背，给他借力。
“……”
不仅逃脱失败，反而贴得更紧了。
顾泽杬抿了抿唇：“谢谢。”
腰背上的热意越来越炽烈，顾泽杬没敢再动。但反观殷燃，他的注意力显然不在此处。
殷燃皱眉：“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刚才他无意中碰到顾泽杬的手背，被凉得一个激灵。
果然是生病了。
殷燃二话不说，利索地脱下西装外套，往顾泽杬身上一披：“我送你去医院。”
“？”
顾泽杬睁大眼睛，有点难以置信又无奈：“不用……只是刚刚洗了冷水的缘故。”
不是还要聚餐么，就算是真病了，顶多送他到停车场就好了吧。
怎么还要亲自送去医院？
殷燃看着顾泽杬：“你脸色很差，顾总。”
进来时顾泽杬正摇摇欲坠，他急着扶人，没注意别的。现在看清了顾泽杬的脸，才发觉他双颊几乎没有血色，嘴唇更是苍白得吓人。
未干的水珠散落在脸上，本应该像淋漓的汗，沾湿被咬紧的饱满的唇，昳丽如盛放的玫瑰，此时却脆弱得像轻轻一折就要断了的花……
殷燃一惊，猛地回过神来。
这种时候他还在想什么？
欲盖弥彰一般，殷燃抬起手，探了探顾泽杬的额头。
“有点热。”殷燃正色，“还是得去医院。”
“真的不用。”顾泽杬摇头，“只是胃有一点难受，休息下就好了。客人还在等我，我不能走。”
“客人”两个字一出，殷燃默不作声了。
虽然不赞同顾泽杬带病应酬，但反观他自己，没日没夜通宵工作的日子不在少数。如此伤身的行为于他们而言司空见惯，只不过他体质好，没因此生病而已。
况且，他又不是司璟那样的身份……哪有资格反驳顾泽杬的决定。
殷燃眼神沉了沉，然后道：“顾总在这里稍等一会儿。”
接着连反应的时间都没给顾泽杬留，转身就出了洗手间。
顾泽杬想说点什么，可一转眼人影都不见了，他说什么话都没意义。
他犹豫着，还是停留在了原地，垂眼盯着微微反光的地砖，虚着眼神放任思绪游走。
最近……好像总是被殷燃撞见自己狼狈的时候。
再来几次，都能变成殷燃可以利用的把柄了吧。毕竟对他们来说，形象与能力一样重要。
肩上的西装外套向下滑了滑，顾泽杬下意识捏住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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