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说我也总会知道的。”贺卿宣喉头发干。
“嗯,真的没多久,我只是以为你出了点事。”
应寒衣的声音很温和,若不是他那毫无生机的银发,就连贺卿宣都要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觉就起来了。
所以应寒衣到底是等了多久,又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呢?
应寒衣是绝不可能对贺卿宣说的,而贺卿宣只能自己去猜测所有的可能性。
应寒衣抬手捂住了贺卿宣的眼睛,亲昵地研磨着他的唇瓣,唇间是轻柔话语,“但我同样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第75章 番外1
应寒衣到底等了贺卿宣多久呢?如果非要说那大概是七百九十三年零一百五十四天。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过。
七百多年,每一分每一秒都足够将人逼疯。
应寒衣以为自己应当是习惯了等待的。
直到他的脑中多了一道记忆,一道本不该属于他的记忆。
在他还未入魔之前他是宣仪宫的剑,是整个正道的剑,他杀了许多魔头,其中不乏一些修为高者,他不过初入化神之境,就敢挑战其他化神,那不过是他剑下的又一亡魂,他杀的人太多了,就连记忆也应当模糊了才是,可那段记忆却突然变得极为清晰起来。
死人堆里颤颤巍巍地爬起了一个人,那是他不久前才亲手斩杀的人,对方的胸膛上可是还有着一个大洞,可那个洞竟是诡异地在修复。
哦,看来是没杀干净。
那时的应寒衣大抵是这么想的,那人从爬起来后就咳个不行,等稍微好一点之后又抬手瞧了瞧自己的手,这还不算完,他竟是又幻化出一面水镜,盯着那镜中的模样,他似乎是……不太满意。
这年头夺舍都这么明目张胆起来。
应寒衣嗤笑。
能将这样已经死去还是化神修为的身体夺舍,这夺舍者的修为必然不弱,而能修到这般境界的多是些前辈高人,他这醒来的反应多多少少算是有趣了。
不过死去的人又何必继续活着。
他开口道了一声“妖魔”。
那有些与众不同的夺舍者抬眸看向了他,眼中的神色竟是带着惊喜,对方好像认识他。
他认识的人?
应寒衣快速思考着自己认识的化神境大能有最近死的吗?而这时那人已经朝着他牵动了一下唇角,像是想笑,又像是想说话,然而他什么都没到就已经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应寒衣冷眼看着,心头却是一紧,有些担忧起来,那胸口的大洞可就是出自他手,就算勉强愈合,那五脏肺腑也是被寒气毁的差不多了。
在这担忧出现的一瞬间,应寒衣便警惕了起来,他与这人分明是第一次见面。
这是能操控影响人神智的神通术法?
应寒衣暗暗皱眉,后面更是与那人打了起来,那人有着他自创的功法,是的,不是现学的招式,而是对方就是会他的功法,那么瞬间,应寒衣都有些惊疑不定起来,这莫非是什么可以窥探人记忆的妖魔?
他心中这般想,却并未直接说出,反而问起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他终于听到对方的声音。
“来自……未来的人。”
一个让人更加惊疑的答案,然而真正让他为之触动的是那声音,怎么会是这样的声音,那应当是……应当是清朗的,含着丝丝笑意的声音。
应寒衣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笃定,他觉得也许对方并没有骗他,那人真的是来自未来,那是谁呢?
能得他功法的只能是他的徒儿吧。
那人却给了另一个答案。
故人。
应寒衣或许该笑吧,这人就连编也不编一个靠谱的答案,故人算什么,他不可能给一个所谓故人传授自己的功法。
直到他在对方递来的白板上看到了【在下宣仪宫第一百五十七代弟子贺卿宣】,宣仪宫弟子啊!自己的徒子徒孙,还真说不定哪天兴头来了将功法传给了对方。
那是个奇奇怪怪的人,他是夺舍者,也是不属于此方空间的人,所以哪怕他好像认识他,且与他关系亲厚,他也干净利落的走了,因为他不是他所认识的应寒衣。在得出这个答案后,平静的心似乎都因此而轻轻抽动了一下。
两人的初遇很短,但应寒衣一直都记得他曾经遇见过那么个人,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明明满身血污又莫名让人觉得干净的人。
几百年过去,他从化神初期来到渡劫期,也从正道走向魔道,成了那个叛徒,与众人口中的不可提,一切都是值得的,为了大道牺牲点东西也是值得的,魔神不也是神。
他为了飞升付出了一些姑且算得上珍贵的东西,可他最后也没飞升成功。
那会的玄天九州界比他想的还要不堪一点,一旦他飞升掠夺走那为数不多的世界本源,这世界很可能不出几百年就会枯竭毁灭。
他挣扎了许久,才将自己的仙骨挖出用以修复玄天九州界,这世间到底还是有他在乎的人,他从小被教育着以苍生大道为重,他对此从未太放在心上,可这真的到那一步了,他竟是发觉这些话他早就听进去了。
第一百五十七代弟子,若是他真的飞升了,对方怕是也不能与他相知相识了。
他做出了平生最为冲动的事,也险些为此付出生命。
在他睁开眼睛的第一眼他看见的就是正在抬手靠近他的贺卿宣,他抬手将对方的手扣住,表情绝对算不上友好。
对方再一次开口说话了,不过是短短一句话,他说的极为艰难,脸色都变白了。
这是什么病秧子啊,让人都不忍心手上施力了,哦,他身体这么破破烂烂,好像也是因为当时杀那人完全没留力。
那人走了,他在表示自己真的只是路过后便走了。
那会的心情如果非要说,大抵算得上低落吧,他被抛下了,不过也没什么,可谁能想到,谁又能想到那已经走了的居然还会回来。
他是一个藏着秘密的人,一个来自未来的人,破破烂烂到经不起一点风雨,能将那样的身体使用这般久已经很厉害了,
应寒衣再次昏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时,他在一个人的背上,对方的身体似乎更破了,就连魔气都变得稀薄了许多。
对方快死了。
应寒衣有些遗憾。
明明身体已经破烂成那样,对方竟是还能反过来让他坚持,他又得到了一个新的消息,对方喜欢他。
在那么一瞬间,他很纯粹地弯了弯眉眼。
或许在一开始他就该听到这样的答案。
对方是因缘巧合飘荡过来的灵魂,他该回家的,他也是想回家的,明明说了等下回,可那个傻子却还是拖着那早该死去的身体将他带入了魔域。
充盈的魔气让他起死回生,可为什么,为什么他救了许多人,独独救不了这个背着他踏着血来到魔域的人,他死了,这个叫贺卿宣的人就那么死了。
那一瞬间的空落落让他的心好似被人的手掌给拽紧了一般。
死去的人还能回家吗?
谁知道呢?
是啊,谁知道呢。
接收到所有记忆的应寒衣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他就形同一个疯子。
那样的死法一定是魂飞魄散了,对方再也回不来了。
应寒衣守在贺卿宣的棺木旁呆了许久许久,久到白雪落到在那人脸上留下点点湿痕,他才骤然反应过来,原来竟是都已经过去这般久了。
他甚至都是在经过一处湖泊时才发现他的发丝变成了一头银发。
一片银白中,他找到了妖皇。
妖皇对于自己将贺卿宣传送到过往一事并未否认,他只是在惋惜。
“如果成功了,你应当是会消失的,可你却来到了本皇的面前,看来本皇的最后一搏也还是输了。”
应寒衣并没有回答,他选择了直接动手,他是失去了仙骨的飞升之人,妖皇的时间之力压根奈何不了他,他最终也不过是倒在了血泊中。
应寒衣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要他回来。”
“如果他死了,只会是魂飞魄散,再无回来的可能。”
“我要他回来,如果你做不到我会将你用最残忍的方法来对待你,你应当不想尝试身体与灵魂被切割又重组的痛苦吧,你知道的,如果不能得到我想要的,你会生不如死。”
他的威胁或许是真的有那么一点吓人,妖皇屈服了,然后又在他看到希望的时候自爆了。
那会,应寒衣将整个玄天九州界炸了的心都有了。
他强行让自己冷静,自己研究起时空之法。
时间与空间应当是缺一不可的,他一直都是天才,他会成功,他一定会成功。
等待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似乎真的不可能成功了。
又过了多久呢,应寒衣数着每一天。
这是最稀疏平常的一天,他等待了许多许多年的人终于醒了。
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是在等待中彻底疯魔了。
他的吻一点也不温柔,疯狂掠夺着对方的空气,等终于确定这个人就是他要等待的人后,他心满意足的笑了。
他为人送上最虔诚的祝福,并轻声道了一句,“仙君,欢迎回来。”
他收起了所有的痛苦与残忍,就连那可怕的占有欲也拼命压抑着,用着正常与无害的态度将他的小仙君再一次圈了起来。
是啊,欢迎回来。
我那迷路的爱人。
第76章 番外2
正道希望与魔头同流合污,且还毫无悔意,这消息在正道早就不算秘密了。
且他们还得到了一个消息,贺卿宣入魔了。
此消息真实可靠,据说某人在魔头那颇受宠爱,旁人连碰个头发丝那也是要落得惨死的下场,实乃他们正道之耻。
每每提到贺卿宣这些个正道的老家伙们都没什么好脸色,就连宣仪宫也从正道魁首变得处境微妙起来。
宣仪宫是一个很奇怪的门派,所有利于正道发展的活动他们几乎都会参加,倾力让正道能在妖魔内乱的时候往上走一走,可一旦面对贺卿宣的事,有些长老弟子还会沉默,哑口无言,也有长老弟子一听到诋毁之言便会脸色难看,更有因此暴怒的。
他们明显是对那转修魔道的全灵之体还有感情。
如今的仙盟盟主有意无意地敲打了宣仪宫好几次,希望他们能够摆清楚自己的位置,就算再如何看在小孩的面上,也别忘了仙魔有别。
其实早前仙盟盟主也是猜想过贺卿宣为何能留在应寒衣身边,之前的域外领域也救了不少他们仙道的弟子,然而一切猜想在得知贺卿宣入魔后都化作了泡影,一个魔修注定与他们不是一路人。
仙盟盟主轻轻叹了口气,好似极为惋惜一般,“早知如此,这孩子当初还不如送到本座面前。”
有个正道三流门派应声,“宣仪宫也不是第一次出这档子事了,据闻那魔头便是出自宣仪宫。”
宣仪宫宗主面上一僵,贺卿宣当初可是他们宣仪宫付出了不少代价才带回的,且当时仙盟都快分崩离析了,他们宣仪宫才是最适合全灵之体的地方,到现在竟成了什么都不对,就连应寒衣这件陈年旧事也拿出来提,当年他们宣仪宫对应寒衣的处理可说问心无愧。
宣仪宫也不是真就落败到要这么站着任人欺负的地步,宣仪宫宗主目光扫了一圈,只见正道修士们大多认同,且还有人提起贺卿宣都义愤填膺,独独他们宣仪宫门人多是不悦与被冒犯到的怒容。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向来温和好说话的宣仪宫宗主终于冷下了脸,“关于我们门派弟子贺卿宣的事,我只能说只要他不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我们宣仪宫就永远是他的家。”
仙盟盟主愕然。
更有甚者直接惊呼,“你们宣仪宫这是要公然与所有正道为敌?!”
宣仪宫宗主冷笑一声,“诸位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脸在那里疑神疑鬼,当初的事我们已说了是烛龙圣殿与妖魔勾结,想要一举拿下我们宣仪宫,诸位对此虽说没再多说什么,单从我们宣仪宫的话语权越来越少,便可知你们对此半信半疑,认为我们宣仪宫出内鬼了,就连我们的全灵之体都为了活命将自己卖给了魔头。”
“那么我请问,为何作为年轻一辈天资最高,受门派资源倾斜的全灵之体会将自己卖给魔头。因为他想要救我们这些同门,救我们这被妖魔围杀毫无生机的宣仪宫,在我宣仪宫危难之际敢问诸位谁又挺身而出了呢?”
这一席话让刚刚还极为不满,甚至手搭上武器的仙门正道们都沉默了。
有一男声道:“可他与魔头同流合污就是不对。”
宣仪宫宗主将目光转向那人,“是吗?可在我们看来他是为了平定妖魔牺牲了自己,在一个喜怒无常的魔头面前他该如何举步维艰,不说日日受尽欺辱,那也绝不好过,可就算这般,他也会在域外领域搭救你们这些仙道同门的弟子,但你们不承他的恩也就罢了,还只会为难他一个小孩,试问你们身处同样的境地能做到更好?还是我们的宣仪宫就在当时被妖魔攻破更好?”
这一个个问题声如洪钟,敲在了人的心上。
仙盟算什么,那是无数个正道凝结而成的组织,可若是连宣仪宫这个正道巨头都倒下了,他们这些小鱼小虾又能坚持多久,正道终将不复存在,面临灭门时,他们又真的能比宣仪宫表现得更好吗?
“仙盟既然不欢迎宣仪宫,我们宣仪宫也无意继续呆在仙盟,自此宣仪宫退出仙盟,诸位好自为之。”
硬气起来的宣仪宫宗主那可真是一点都不好说话,有仙门想要挽留,也有仙门在沉思,经此一事,正道也算痛定思痛,想要将他们的全灵之体从魔头的手中救回来。
但他们得到的消息竟是贺卿宣的魂灯灭了。
一切都晚了。
岁月如梭,一转眼竟是就几百年过去。
自冥帝、魔尊还有妖皇相继死在应寒衣手中后,妖魔界他一人独大,但他本人对烧杀掳掠没啥兴趣,他手下人也并无找正道的麻烦,就这样,正道修养生息数百年,竟是再一次出现了化神境界。
一有化神,正道的底气也回来了些许,就在这个时期,他们竟是得到有人瞧见过贺卿宣的消息。
正道修士们惊疑不定,那魂灯不是都灭了吗?莫非魔头还找了一个与贺卿宣长的像的替身不成?
这个消息很快不攻自破,只因那熄灭了几百年的魂灯竟是再一次点燃了,贺卿宣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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