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礼闻言,立刻朝陆在川那边靠去,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我有人心疼,跟你不一样,你不懂。”
涂阳瞬间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满脸不可置信:“我不懂?”
“好好好,我不懂。”涂阳气笑了,也不和他计较。
“文件下来了,你要看看吗?”涂阳将手中带来的文件袋递给明礼,“等要去报道的时候,拿着这个就行了。”
“不用了,你办事,我放心。”明礼笑道。
陆在川微微皱眉,听到他又要去什么地方报道就有些担心,伤都还没好全,总不能是要去执行新任务。
“你要去哪里报道?”
明礼感受到他的紧张,立刻握住他的手,语气温柔:“学校,我休学了那么久,正好趁着养伤的机会,回去上学。”
涂阳见状,立刻插嘴为他解围:“这小子学籍转到军校来了,现在可是你的学弟!”
陆在川有些诧异,明礼家里是经商,他自己又是高考状元,报了个非常好的专业,这么突然转了学籍,还转了专业,家里只怕不是很好交代。
“你跟你父母商量过这件事了吗?”陆在川关心地问了一句。
“和他们商量了,他们说尊重我的决定。”明礼说。
闻言,陆在川也算稍稍放心一些,毕竟明礼家里的情况,也挺复杂的。
涂阳看出陆在川心中的忧虑,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调侃道:“别太担心了,这小子身上挂着一堆军功章,上级可宝贝着呢,现在只是因为他还没过军校的路子,上面的命令都先压着,一旦他从军校毕业,那级别就坐火箭一样蹭蹭蹭往上跑,估计要不了两年就冲我前头去了。”
听到这话,陆在川是替明礼开心的,但除了开心以外,更多的是心疼。
那些闪闪发光的军功章背后,有太多的血泪,是明礼多少次游走在生死边缘上换回来的。
涂阳在医院陪他们大半天,明礼说久了话有些累,睡着了,陆在川和涂阳就出了病房。
祁应明安排的守卫仍然在附近,几个毒枭的案件尚在调查之中,谁也不能保证没有漏网之鱼。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让人看着,防患于未然。
两人走到医院楼下,涂阳递给陆在川一根烟。
陆在川摇头拒绝:“准备戒烟了。”
涂阳愣了一下,随即自己点燃了烟:“怎么,突然决定戒烟了?你们市局的压力可不小啊,离了这玩意,哪来的精神慰藉?”
他们都知道抽烟不好,可是压力大的时候,就会控制不住来上一个根,短暂的松口气。
陆在川的眼神微微一动:“我看过明礼的报告,他的肺部曾经受到过严重感染。”
尽管现在已经康复,但无论是吸烟还是二手烟,都会对他的肺部造成伤害。
明礼的身体情况不好,他不想要一丁点不好的事情再影响他。
涂阳愣住,目光在陆在川身上打量,手指夹着烟,似乎有些惊讶。
陆在川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莫名:“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稀奇。”涂阳轻笑一声,“这要是搁以前,我问你为什么戒烟,你十有八九不会说原因,现在很坦诚。”
“非常好,不再是那个闷葫芦了。”涂阳笑着说,虽说说出来的话挺像是在调侃,但他却是真的在为陆在川开心。
“你这不是在调侃我吧?”陆在川微微一笑,给了涂阳肩膀一拳,却根本没用力。
涂阳故意踉跄了两步,笑道:“手劲真大。”
“长嘴的感觉挺好吧。”涂阳笑道。
一瞬间,陆在川眼眸微低,不知道是想到了些什么,随即才点头:“嗯。”
“别太担心,明礼的身体需要好好养着,沉淀下来休息一段时间,肯定能恢复的。”涂阳说。
“刚刚在上面我没好意思说,现在跟你说也让你安心点。”涂阳停顿一下后,才继续说道,“祁老大透了点风声,以后不会再让明礼往一线走了,他的身体确实不再适合走一线,他脑子太灵活了,准备把他往决策层的位置培养。”
许是这个话题容易让人担心,两人都主动换了。
“人都抓回来了,调查进展如何?”陆在川问道。他被虞央要求好好养伤,局里的同事们也都被下令封口,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每次提到此事,他们都只是打哈哈敷衍过去。
“别提了,鸡飞狗跳。”涂阳无奈地叹了口气,“昆山急着要见孙三小姐,塞斯则闹着要见帕蒙,另外两个却死活不肯松口见一面。拓庆作妖,不肯接受治疗,一审问就胡说八道,嘴里一句真话都没有,满嘴跑火车,死人都能给他说活了,找了几个什牛逼的审问人员过来,应该情况会有好转。”
“一提到他们,这个脑瓜子就嗡嗡响。”涂阳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看来属实很难应对了。
“对了,帕蒙还要求见明礼。”涂阳说,“明礼的身体状况,上面也不敢提这事,不然他肯定会去,现在他们还在和帕蒙商量。”
陆在川的眼神微微一动:“事情拖下去可不是办法。”
涂阳心里也明白这一点。明明是一起行动的,明礼究竟是如何察觉到帕蒙有问题的,这一点他们始终没想明白。
他们也没敢马上问明礼,毕竟人家还伤着,就是生产队的驴也得让他喘口气。
“问问他的想法吧。”陆在川主动提议,“关于帕蒙的事情,他应该也有很多想确认的。”
涂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先和上级沟通后再作回复。
三天后,得到医生的许可,涂阳才来接明礼。
明礼坐在轮椅上,被涂阳推着进入审讯室,陆在川则前往监控室。
此时的监控室内,几个平时很难见到的大领导都在。
祁应明见到陆在川,立刻问道:“不是身体好多了,脸色怎么还那么差?”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陆在川回答。
“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有睡眠方面的问题,我看就是身体太虚了,让医生给你开点补药调理一下。”祁应明皱着眉头。
面对老领导的关心,陆在川也只能笑着说句好。
此时,审讯室里的帕蒙在看守所待了一段时间,脸色显得苍白憔悴,脸颊上还留着几日未剃的胡茬,看起来有些狼狈。
明礼却能感觉到,帕蒙的目光并不是在看他,而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两人目光交汇,沉默中似有千言万语。
良久,帕蒙才终于开口:“你很像我的朋友,他叫仰光。”
帕蒙开口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审讯室和监控室里的众人都有些诧异,帕蒙进看守所后,一个字都不肯吐,说除非明礼过来。
在他们告知他,明礼受了伤还在医院,没办法过来,他也不闹腾,就安静等着,除了不愿开口,其他方面都表现得极为配合。
“他是什么人?”明礼问。
帕蒙深吸一口气:“他们警方的卧底,在边境卧底了十八年,代号风行,他的上线是一个代号叫无间的人,无间在十二年前失去消息,与仰光断了联系。”
此话一出,众人震惊,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们竟然有失去联络十几年的卧底?
光是想想都够让人头皮发麻,他们不敢想象,如果是真的,这漫长失去联系的十二年来,风行究竟过着怎样的日子。
监控室里的一个领导立刻反应过来:“我们警方系统中确实有个代号叫无间的,但他在一次任务中重伤,成了植物人,三年后因多脏器衰竭去世。”
“无间是谁?”方桓问,语气中充满疑惑,“具体信息我不清楚,卧底资料都经过层层加密,需要向上级申请才能知道。”
陆在川心中一紧,环顾四周,这里的领导都是各省甚至军部的高层,连他们都对具体情况一无所知,可见当年的无间和风行执行任务的绝密程度。
“我是缅甸人,塞斯当年想发展我们的村子来帮他制毒。我的村子里,凡是敢提出反对的,都会被他挖个坑活埋。我父母、兄弟姐妹,全部死了。”
帕蒙神情平静到可怕,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那一年仰光刚到缅甸当卧底,他在塞斯身边做马仔,和其他马仔一起负责活埋村民,他在埋我的时候,悄悄给我留了个可以呼吸的气孔,等到了晚上,趁着人不注意,把我从泥坑里刨出来的。”
帕蒙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明礼身上:“那时我就知道,他一定是警察的人,只有你们的人才会害怕杀人。那年,仰光才十九岁。”
“他把我放走了,可是我运气很不好,又被塞斯的人抓住。”
帕蒙停顿了一下,压制住眼里要翻涌的情绪:“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被打得就剩半条命了。”
“塞斯怀疑自己手下里有警察的人,仰光就是他怀疑的目标人选之一。”
“你们中国人常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也是这么和他说的。”帕蒙似乎想到了当时的画面,神情很是复杂,“可我当时其实不太懂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因为我没地方去了,哪怕现在跑了,我以后也是成马仔的命,所以我选择了成为塞斯的马仔,帮帮这个天真的小警察。”
“他不敢杀人,那我来。”帕蒙说,“我们就这样一步一步混到了塞斯身边重要的位置。”
“可是有一天,仰光的上线不见了,他找不到他,不知道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他的国家传递消息。”
帕蒙认真地看着明礼,似乎想要一个答案:“他好像被他的祖国遗弃了,没有人来找过他,他把自己的身份弄丢了。”
“他活得非常痛苦,内心深处不愿杀人,却每天都被迫做着他所厌恶的事情。”
“可就是这样,他还是在塞斯身边卧底了整整十八年,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塞斯在暗网上走私枪支的秘密,我们在收集证据的时候意外暴露,仰光再次被怀疑。”
“他死了,替我死了。”
“在临死前,他将这些年来的卧底证据都交给了我。他没有求我带他回家,而是恳求我把这些证据交给中国警方。”
帕蒙红了眼圈:“他真的很蠢,对吧?”
明礼喉咙滚了一下,想要和他说些什么,可所有的语言在这个时候,都显得无比苍白。
他们都在那个会吃人的地方生存过,太清楚那边的危险程度,一句安慰的话根本不痛不痒,在那里的每一天都是煎熬,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能够坚持下去。
“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有一种感觉,你是仰光的同类,你和他有一样的眼神,那是我们这些长期生活在阴暗角落的臭虫没有的干净。”
明礼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痛击了一次又一次,尽管对明礼的身份有所猜测,但帕蒙不敢和明礼联系。
仰光到死都没有联系上自己的上线,也没有人找过他,他像是个被抛弃在缅甸的弃子,让他不敢去相信。
明礼问道:“在我之前,你应该还找过一个人,对吗?”
帕蒙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对,我在塞斯入境的八个月前,联系上了同样在卧底的宋清禾。”
“我想和他合作,一旦宋清禾的扫黑任务成功,仰光的身份也就能恢复清白。”
帕蒙的声音微微颤抖:“可我没想到他死了,罗奇早已盯上了他。等我意识到他的危险时,一切已经为时已晚。”
明礼微微眯起眼睛:“宋清禾,是无间的儿子,对吗?”
帕蒙对军警是不信任的,要让他打破最初的成见,信任自己并冒险合作,势必需要有人来撼动他的固有观念。
解铃还须系铃人,十二年前无间系下的结,也只有无间能解。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唯有帕蒙,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明礼能从金三角活着回来,他能根据线索推测到这些,一点都不奇怪。
蠢人,在金三角是活不下去的。
“对。”帕蒙说,“仰光带我去见过无间,他想帮我申请黑色线人的身份。”
“宋清禾那张脸和他父亲太像了,所以我故意接近他,调查到了一些东西,证实了他的身份后,他告诉我,无间没有放弃风行,风行暴露了,他是为了救风行才出事的,甚至到他出事进入植物人状态前,他都还在想办法救风行,所以我想赌一把,和他做了合作。”
可他没想到的是,宋清禾竟然会和仰光一样,临死“托孤”。
禁毒总队副队长死亡,宋清禾也没有办法再冒险送消息出去,所以他也赌了一把,把自己调查到的资料给了帕蒙。
“宋清禾死后,我偷出了他的尸体,在昆山、塞斯都入境后,把宋清禾的尸身抛到了后街上。”
明礼的眼神微微一动:“你故意引起警方的注意,让他们调查宋清禾的死,并一步步引导他们调查罗奇,从而让宋清禾的身份暴露在众人眼前,让罗奇成为警方的目标。”
“不仅是想吸引警方,也想吸引你的注意力。”帕蒙说,“我不知道我该相信哪个警察,所以我得让你先起疑心,这样我才有机会接近你。”
帕蒙很坦诚。
沉默片刻后,帕蒙继续刚刚的话题。
“我答应过宋清禾,要帮他除掉罗奇。”帕蒙说,“宋清禾说,他的身份清白,我帮他做事,到最后警方调查到我,也会发现问题,等到那个时候,我就能顺势帮仰光证明身份,那时候我说的话可信度会高很多。”
“你们在罗奇家保险柜和昆山那边抢回来的资料都被动过手脚,他们为了洗脱自己,做了处理,真正的犯罪记录在我手中。”
帕蒙没有故意卖关子,直接说出了证据的藏匿地点。
“那些资料现在藏在你们找到的狗笼生产工厂,右侧第二栋的仓库里。”
监控室的领导听到后,立刻派人前往工厂取回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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