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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得知这个消息，上工干活儿的时候心思都飞了。
“就我们屋里那个小汪, 你记得不？人家这回要请假回家了。”
“啊？怎么请假了？”汪楠在这工地里有谁会不认识他，老板那么抠搜，第一年就跟在老板身后干到现在的老员工, 就只有他这一个了。
老板每一次没钱发工资的时候，就会把汪楠的事情拿出来讲, 让其他的工人们都体谅他，他现在没钱, 等开发商一打钱，他就立马给大家发工资。这可让不少人看汪楠眼神都不好了。
挑起话头的工友擦了擦脑门的汗, 手里的活计没停，声音也没压低，足够让附近竖起耳朵的几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还不是人家妈妈身体不好，要吃药, 没钱了。”
“欸, 那不是更不应该请假了吗。他现在回去这不就是一年多的工资拿不到了啊。”
工地上的人都成年人，一个个鬼精鬼精的, 就算是老实人, 常年呆在这里，也会被迫有了变化。这工地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谁做了什么, 家里什么来路，大家全都一清二楚。
旁人只要说一声, 大家就知道他说的是谁，出了什么事。
一点隐私都是没有的。
更何况汪楠这压的一年多的工资的事, 还是老板跟几个员工喝醉酒说出来的。一句话提了，大家都好像没在意，第二天工地上除了汪楠本人外全都知道了。
“汪楠也是可怜，刚从家里出来就跟老板后面打工，这年头稳定的员工不好找，老板估计也是不想让他走就这样压着。”
“算了，他走就走吧，也不知道他没钱了怎么办，这以后回去了就不止他自己一个人了，还有个要吃药的他妈呢。”
工地上的窃窃私语暂时还没传到办公室里来。
老板看着又一次杵在自己面前的汪楠叹了口气，他用手撑着脑袋，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作为资本家，他是人精中的人精。汪楠这样话少，只会干活儿的老实人他见多了。对付这种人要么就是抓住把柄，让人不敢声张，继续给他干活儿，要么就是到了一个度，放一放，给人喘口气。
汪楠看着默不作声的，但老板知道他心里有主意。
没钱了还请假？正常人都不会有这样的想法，都是没钱了更要上班不能请假。
汪楠这铁定是已经有了主意，宁愿不要一年多的工资也不想来了。
这怎么行！
老板其实还有件事情压着。
他们工地里都不准讨论薪资，这是防止大家比较，心生不快，来找他的麻烦耽误做事。
汪楠一开始的薪资就是最低。
也不想想，干这种活儿的吃苦耐劳，不管刮风下雨还是天上下刀子都得干活儿，没有个万把块钱谁愿意来。也就当时汪楠年纪小，家里要用钱，他就这么轻飘飘这么一句“每个月五千”，对方就傻乎乎地跟过来了。
后面克扣员工们的工资也是汪楠扣的最多。因为他知道，汪楠很稳定，对方几乎是把工地当成第二个家，而且汪楠什么文凭都没有，外面那些招工的谁能看得上他！
汪楠一年多的工资其实也没多少。都不够他出去吃几顿饭，但人要是不来了，那就亏大了。年轻力壮的小伙，能干老多活儿了。而且从没有什么抱怨话，也不跟那些工友们出去玩儿，省事。
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汪楠这样的人不好找。但其他的工人外头一抓一大把。
老板抬头看了眼自己跟前的汪楠，人不讲话，一声不吭的，就是个闷葫芦。
他忍不住白了眼，还是重新向后靠，躺在老板椅上。
“好吧，我也不是那种扒皮老板，既然员工有困难，那确实得帮一把。而且你也是老员工了，你刚出来那会儿就跟在我后面做事。我也把你当成是我儿子。既然你妈妈身体不好，那你就回去照顾吧。对了，我这里给你拿两万，我自己出的钱，你可别跟其他人说，说了我可要生气的。”
“别人来问我要工资我都没有给，你看叔叔对你多好。”老板说着笑起来，慈眉善目的。
汪楠听了喉咙发干，他看了眼对方从抽屉里拿出来的钱，垂下眼，“谢谢叔叔。我不会说的。”
老板舒心了，他知道这孩子说到做到，“行吧，那你先拿回去。你是什么时候走？”
汪楠：“今天下午就打算回去。”
老板惊讶：“这么急？”
汪楠“嗯”了声，“医生说我妈得住院观察，我早点回去给她送医院去。”
老板又问：“那啥时候回来？”
他面前的年轻人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医生说最少半个月。”
半个月啊？
老板眉头一蹙，他看着面前的两万块总觉得是不是拿得有点多了。
汪楠跟在老板身边四年，不止老板知道他的性格，他也知道老板的性格，他一看老板的面部表情，就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想法。
年轻人直接上前一步，“老板，我得快一点去收拾，马上就吃午饭了。”
老板拧眉老半天，很快就做好了权衡，“你别到时候半个月之后就不来了？”
汪楠摇头，“怎么会，我工资不还压着呢。”
老板听了这才笑了，“也是，我工资也还压在开发商那儿呢。回去吧，别让你屋子里那些一起住的人瞧见了。”
汪楠应声，这才终于能走了。
汪楠回了自己住的宿舍，他将两万块钱如何使用，和接下来要如何做都已经想好。
他知道今天他去要钱肯定能够要到，老板还是很稀罕他的。
虽然两万块钱远远比不上快两年的付出，但这也已经是他能够从老板那里拿到的最多的上限了。
剩下的钱既然拿不到，那就算了吧。
汪楠跟他老板想的一样，是一个有主见的人。
他心中已经想好了未来要走的路，那就不会再继续蹉跎。
反正他现在也很年轻，还没有二十岁。这几年也当是给自己一个经验，以后要擦亮眼睛。
汪楠收拾的速度很快，他宿舍里的东西少得可怜，两身夏装，一身冬装，有几件换洗的内衣，还有一个自己的背包，一个买的吃饭的盒子，还有两双鞋子。
像是水瓶，毛巾，洗脸盆这些工地里发的他都是拿不走的。
汪楠舍友回来的时候，他的床铺早就空了。
“好小子，真是走了啊？这么快，也不知道有没有问老板要到钱。”
“要什么钱？”门口突然传出来一声责问，工友的浑身一震，他转过头就瞧见自己刚刚才说的老板就站在门口，正看着自己，“你抖什么？”
“你刚刚不是说什么钱的事情吗？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吧。”
工友脸上讪笑，连忙摆手，“没、没，老板你听错了。”
老板莫名笑了下，工友浑身上下都不自在，明明是吃饭休息的时候，愣是直接往外面跑，“哎呀，老板我外面还有点事情还没好，我先去看看。”
一溜烟就跑走了。
他老板站在后面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就这胆子，这小心思。还是人家汪楠好。”
汪楠此刻已经乘着公共悬浮车来到了最近的车站，不过这次他没有第一时间进入车站内部，而是拐了个弯，来到了车站附近的二手市场。
“你好，想买点什么？”二手通讯器店铺的老板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头都没有抬一下，眼睛一直黏在他自己的通讯器上看视频。
汪楠说：“要个通讯器，便宜的，能看直播、打电话的那种。”
他想了想，补充道，“来两个。”
老板听了，抽空撇了他一眼，见他一身贫苦的打扮，和身边的大包小包，直接伸手往一个方向一指，“你到那儿看看，都是差不多的。二手、翻新机，能打电话，能上网看视频、看小说。”
“价格的话看内存。你自己选。”
汪楠对这些不太懂，他问：“能不能帮我挑两个，一个内存小一点，给我家里人用的，她不会上网。还有一个我自己用。”
老板起了身，“行。那这两个吧，小一点的是64g的，什么都不玩的话，能用好几年，就是有点卡，不碍事，四百五十八星币。这个是128g的，还行，不打游戏的话也能用个一两年，功能会更多一点，你给个九百多吧。两个都七成新。你要是两个都要，我给你打个折，你给一千三，怎么样？”
汪楠心中有了计较，“那你这里能不能办电话卡？”
老板一听又是生意，忙说，“当然行。”
最后汪楠花了一千四，拿下了两个手机和两张电话卡，两张卡里面各有五十块钱。
有了通讯器后，汪楠这才稍微放松了一点。他这下终于往车站里去。
买了回去的车票。
他的家距离他打工的地方很远，坐悬浮车需要进行三次时空迁跃。
就是从一个星系，进入另外一个星系，需要进行三次。
等汪楠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汪楠妈妈在家里洗衣服呢，就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喊自己妈。
她忍不住抬头往外面看，就瞧见了自己的儿子。
这让她怔愣在了原地。
她儿子怎么突然回来了？这是在做梦吗？她儿子以前每一次回家都会提前给村子里打电话的，村长家的小孙自就会喊自己过去接电话。
但自从上一次县城里的医生给她儿子打了电话后，她都没有敢去找她儿子，害怕她儿子担心。她儿子这两天也都没有给她打电话，这让她紧张又不安。可为什么今天就回来了？
是她太想儿子出现了幻觉吗？
汪楠看到了母亲怔愣的模样，连忙跑了过去，他将自己带回来的东西直接往院子里一放，就接过了母亲手里的活儿，“妈，我来洗衣服吧，医生说你不能动，我来。”
他母亲被他扶起来，这下终于是意识到她儿子终于是回来了。
“你，你怎么回来了？”
汪楠低着头洗衣服，“那工地我不去了。”
“你不去了？你那老板能把剩下的钱都给你？”
汪楠挤出来一个笑，让他妈妈不要太担心，“妈，我走前问他要了钱，他给了我两万，以后我再也不去了。”
“可是，两万块怎么够啊？他起码还要给你五万多呢。”汪楠母亲一听，心都凉了一截。她开始后悔，如果自己当初身体好一点，能赚一点钱，是不是就能继续送儿子读书，不让儿子吃了这么多年苦了。
汪楠安抚母亲情绪，“妈妈，以前你总说人活着要向前看，过去的事情如果没有办法改变那就算了。两万块钱对我而言不够，但是对老板来说就很多了。他要是再给多一点，我都不一定能够回来。”
汪楠让母亲去拆他的两个背包，“我买了两个通讯器，一个给你，一个我用。后面的工作我也想好了。我看了个工作，就是有些远，在白马区星系，那边包吃包住，一天八十块钱，看着比打工这边轻松，工作是在室内的，老板看着也是好说话的。我想去试试。”
他妈妈没有反问他人家万一看不上你怎么办，而是暗自垂泪，擦擦眼睛，“好，那你就去看看。”
“这两个通讯器花了多少钱？”
“加上手机卡也才一千四，我工友买的新手机都五千多，我两个通讯器他一半都不到。”汪楠说道，“妈，我想带你一起去那儿。”
“那边也有招做饭的，也是包吃住，跟家里要做的事情没差，不是饭店，就是给我们做饭吃。一天六十、七十。”
“我们去了那儿可以安顿下来，然后白马区那边也肯定有医院，我们可以去看看。”
汪楠说到这里，用不安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母亲。他的母亲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在担心自己会拒绝他的提议。
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从刚刚见到了儿子到现在，双脚好像都没有踏在实地上。
她缓了缓心中涌上来的酸楚又欢喜的心情，“好，妈妈都听你的。家里现在就是你做主。”
她这么一说后，就见到了儿子许久未曾出现的喜笑颜开的表情。
好像时光一下子就回到了她儿子还在上学的那会儿。意气奋发。
秦蒋立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有一个自称是应许的电影制作人找他，想跟他聊一聊现在网上出现的拐|带孩子的现象，还想要询问他的看法。
秦蒋立这些天接多了这样的电话，网店后台也多是这样的会话，他一听就心里抗拒。他对对面说了声抱歉，“不好意思，我实在是太忙了，没有办法来回答您的问题。如果您希望得到更多有关这些的消息，您可以在网上采访其他的人，谢谢。”
“嘟嘟嘟……”
秦蒋立直接挂断了电话，一个字都不想说。
过了会儿，他的通讯器又响了，是一个陌生的电话。
秦蒋立眉眼生出一点烦躁。
这都全星系了，为什么网上的信息泄露情况还是跟地球上一样的严重。
他都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方泄露了他的信息。
一旁的小人鱼心细，他年纪是这群孩子里最大的，又是“外来的孩子”，自然要多多争取表现的机会，更何况这些电话都是冲着他们来的，倒是给叔叔造成了困扰。这让他感到颇为不好意思。
“叔叔，我来接吧。”
秦蒋立看出来他的不安，便也没有跟孩子客气，“行，你来接吧。”
小人鱼接过了电话，“你好，这里是404保育院，请问你是？”
另一头的汪楠坐在即将到达白云星的悬浮车上，心情在拨打电话的时刻开始紧张，在对面接通的这一刻，他的心跳达到了最快，可对面传过来幼崽软乎乎的声音令他恍惚，意外地平复了他的心情，“你、你好，我是想来面试的。”
“你们直播间是不是在招工啊？我想问问你们还招聘吗？我家人也和我一起来，我想试试打包工，她可以做饭，有经验的。”
秦蒋立的通讯器声音大，对面的声音，秦蒋立也可以听到。他看着小人鱼一脸懵地听对方说话，就体贴地接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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