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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黎青贺拉着他进了一个房间，看样子应该是黎从之的卧室。
黎眠一句话也没说，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干嘛。
黎青贺从桌子上拿出一份文件，递过去给他，“你自己看看。你那个好男朋友，你想要结婚的人。”
黎眠垂着眸子接过那份文件，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很显然，他的直觉是对的。
这是一份合同，上面的条例全都是关于黎眠的，对黎从之没有一点利益的，可当黎眠看到最后一段字的时候，手上的合同没拿稳掉到了地上。
如若遵守以上内容，我以个人名义赠予黎从之先生巨款一百二十万。
甲方签字沈遇沉。
合同黎从之根本没看一眼，如果看了就知道，这种相当于霸王条款的合同，肯定不会签。
他只在意钱。
沈遇沉的名字，他给了黎从之一百二十万，什么时候的事情？
黎眠又慌慌张张把合同捡起来，看清楚日期之后，眼睛瞪大了。
是那天他和沈遇沉闹脾气那一天，沈遇沉说去签一个很重要的合同，比他还重要。
他知道自己从曲同舟那边借钱，知道自己每个月都给黎从之转钱。
黎眠强装镇定，“那怎么了？这合同有什么问题吗？”
“你知道这钱黎从之拿去干嘛了吗？”黎青贺吼了一下。
“他拿去赌博，贩毒！”黎青贺的声音很大，把黎眠吼得愣在原地，“这笔钱害了他！”
“他每个月是不是从你这拿了十万块？每个月，你哪来那么多钱？你知道他的钱拿来干嘛吗？”
黎眠看着他，眼神里有些不敢置信和惊恐，“我不知道！他说不给他钱就不让我回家看爷爷，我没办法。”
“我只能给他。我想看爷爷。”
“我不知道他拿钱去干嘛，我只知道我想回去看爷爷。”
“我也不知道沈遇沉给他钱，我什么都不知道。”
黎青贺喉结滚动，声音有些哑，“我妹妹，被他卖了。”
黎眠瞪着双眼，有点不敢置信，手上的合同再次飘落，他这次没弯腰去捡，依旧愣在原地。
沈遇沉给黎从之一百二十万，相当于买自己，合同条约全是和自己有关的。
为什么啊？
因为沈遇沉给的钱，叔叔拿去赌博，贩毒，钱不够，把姐姐卖了。
黎眠突然有点理不清这条思路了，姐姐不是叔叔最亲的人吗？
为什么？
“因为你的好男朋友，因为他给的钱，毁了爸爸毁了我妹妹。你还觉得他是好人吗？”
黎青贺说这句话的时候都在发抖，他声音很大，几乎是吼出来的。
“不是的。”黎眠眼神有些空洞，喃喃自语，不知道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不是这样的。”黎眠抬头看他，眼神里充斥着痛苦，“他不会这样的。”
“我回去问他。”
“你还要自欺欺人吗？”黎青贺怒吼着，“你能不能搞清楚事实啊，签名都在这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
黎眠的背影一顿，空洞的眼神有些无助，最后划下两行清泪。
他见过沈遇沉签文件，他知道不会认错，是沈遇沉的字体。
为什么？
这是黎眠第三次问自己。
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要插手他的事情，为什么要这样子，为什么要给黎从之那么多钱，又为什么要把自己买下。
黎眠放在门把手上的手都在发抖，等了好久好久，他都没敢打开那扇门。
又过了好久，门从里面被打开，沈遇沉看到他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眠眠？怎么不回家？”
“怎么哭了？他是不是欺负你了？”沈遇沉想要过去抱他。
黎眠后退了一步，眼神定定望着他，“为什么？”
“什么？”沈遇沉看着他。
“为什么要插手我的事情？”
第89章 解释
沈遇沉听完这句话，喉结一滚，伸手去牵住黎眠的手，“眠眠，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黎眠甩开他的手，“你毁了他。”
“姐姐也没了。”
黎眠的哭腔越来越重，“你为什么要插手我的事情。”
“我答应过爷爷要照顾好他们的，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啊？”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外面天气冷，走廊上因为这些动静围了许多人，沈遇沉伸手抱着他进屋。
黎眠不愿意让他碰，挣扎得厉害，还在问他为什么。
“你听我解释好不好？”沈遇沉把他放到沙发上，抓住他乱动的手，“我跟你解释。”
“眠眠，你冷静一点。”
黎眠手动不了，伸腿去踢他，沈遇沉半蹲着，被他这么用力一踢，后背狠狠撞上茶几，发出刺耳的声音。
“不是这样的。”沈遇沉没顾得上后背的疼痛，又爬起来，“到底怎么了，你先跟我说说好不好？”
“我只是想让你自由一点。”
黎眠不说话，连看他都不愿意去看，只是安静地垂着脑袋。
沈遇沉不知道他是不是情绪稳定下来，他从茶几上端着只剩下半杯的水，递到他面前，“喝点水，你跟我说说好不好？”
“发生了什么。”
黎眠掀起眼皮，盯着他手里那透明玻璃杯里的温水，是他提前准备好的。
他脑海里还浮现着黎青贺的怒吼。
突然，他伸手一把推开沈遇沉，玻璃杯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碎成渣。
沈遇沉又被他推了一把，右手一个没撑住，重重压在那一堆碎片里，鲜血很快涌出来。
他疼得皱起眉头。
“我不要你的假惺惺。”黎眠恶狠狠地开口。
沈遇沉垂下眼皮，手心里的疼痛发麻，他早该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曲同舟提醒过他的。
黎眠还患有心理疾病，情绪不稳定，被刺激起来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不知道黎青贺跟他说了什么，能够精准地刺激到黎眠的神经。
也不知道黎从之到底做了什么，能让黎眠这么又恨又要维护的。
“眠眠……”沈遇沉喉咙发紧，“你先冷静下来好不好？”
“我很冷静。”黎眠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平日里那一副充满爱意的眼神。
只有冷冰冰的。
手心里的疼痛再次让人发麻，沈遇沉又蹲在他前面，“眠眠，你现在应该不想看到我，我出去一趟，饭菜已经做好了，但是应该有点冷了，你热一下再吃好不好？”
“冷的对胃不好。”沈遇沉再次开口，“半个小时够不够？半个小时之后我回来好不好？”
“那时候我们再好好聊聊。”
黎眠没动，也没说话。
沈遇沉抬起没受伤的左手，轻轻替他擦去眼角的泪，“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我半个小时之后回来。”
关门声很轻，却像砸在黎眠心上一般，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沈遇沉想要他自由。
可黎眠一直是自由的。
只是自由的方式不一样。
他身上绑着一个道德标准，沈遇沉替他撕去那一条道德标准，但他一时之间没能适应过来。
也没办法接受。
他只知道那是爷爷最亲的人，被沈遇沉亲手毁了。
黎眠的目光下垂，落在地上那一摊玻璃碎片上，上面还残留着沈遇沉的鲜血。
他心里一紧，疼得不能呼吸。
沈遇沉受伤了。
不对。
那是他活该，是他插手自己的事情的后果。
黎眠心里好像有小人在打架，一边心疼沈遇沉，一边又讨厌沈遇沉的做法。
他蹲在沙发边上，伸手去捡地上的玻璃碎片，一个不小心，划到指腹，映红的血珠溢出。
黎眠只是疼了那一瞬间，便抬手伸进嘴里，把血珠吮掉。
他麻木地打扫了地上的残渣，全部扔进了垃圾桶，又默默走到厨房。
上面还摆着沈遇沉做好的饭菜。
都是他爱吃的。
黎眠的手机叮咚一声响，他点开，是黎青贺发来的信息。
黎青贺:【我找不到妹妹了，我也找不到我爸了，他知不知道在哪里？】
黎青贺:【妹妹也还小，我替她跟你道歉好不好，你让他告诉哥哥，她在哪里。】
黎眠坐在椅子上，突然崩溃哭了起来。
谁都小，那他不小吗？
为什么没有人替他说话。
十六岁独自退学打工支付爷爷的医药费，十八岁拿到钱救不回爷爷。
为什么没人替他说话，没人心疼他。
为什么没人跟他说一句:你还小，这些不应该是你承担。
为什么就没人在意过他的感受？
黎眠轻声抽泣，胃里泛着一丝丝疼痛，不知道因为饿还是因为胃疼犯了。
他拿出碗筷，独自盛了一碗饭，就着已经冷掉的菜吃得很慢很慢。
沈遇沉出去简单给手取了玻璃片，做了个包扎，又急急忙忙赶回去。
他不放心黎眠一个人在家。
推开门，客厅里好像一切都被收拾好了，地上的玻璃碎片没了，茶几也被摆正了。
黎眠走了吗？
沈遇沉突然慌了起来。
他推开房间的门，依旧没有黎眠的身影，他又绕去厨房，按了墙上的开关。
灯一下子亮起来。
黎眠蜷缩在椅子上，就着眼泪一点一点地吃着冷掉的饭菜。
胃里因为疼痛痉挛，他脸色也因为疼痛而发白。
“眠眠！”沈遇沉快速走过去，拦住他，“别吃了，还是冷的。”
“不是让你热了再吃吗？”
黎眠抬头看他，泪眼婆娑的，他喃喃自语，“我饿，我想吃。”
“为什么不让我吃。”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们所有人。”黎眠捏着筷子，胃里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弯着腰。
“对不起。”沈遇沉轻声道歉，“对不起，眠眠。”
黎眠呜咽两声，没应他。
“胃里难受是不是？别吃了。”沈遇沉抢过他的筷子，“不是饿的，是疼，眠眠，不要压着。”
沈遇沉站在他身后，扣住他的胸口稍微让他直起身，“不要压着，我给你泡一杯三九胃泰，我给你揉揉。”
“不要讨厌我好不好？我知道错了，真的对不起，我给你揉揉，让我碰一下好不好？”
黎眠又呜咽着，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胃里疼痛痉挛，他还是问着那句话，“为什么？”
“为什么要插手我的事情。”
“对不起。”沈遇沉低头亲了亲他的眉眼，“对不起，不要讨厌我。”
胃里的疼痛好像更加明显了，黎眠嗓音都变得沙哑，“为什么？”
“不是说能养好吗？”
“为什么还是疼？”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我讨厌你们。”
第90章 我不想看到他
黎眠又被送到了医院。
医生给他打了镇静剂，安静了好一会儿自己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睡过去还是疼晕过去的。
沈遇沉在医院守了他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沈母很早就得到消息赶过来了。
“怎么回事？”沈母看着还在睡的黎眠，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沈遇沉哽了一下，缓缓跟她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真的活该！”沈母气得不行，抬手敲了敲他的脑袋，“你跟倔牛一样，做事之前能不能说一声？”
“现在知道错了？”
沈遇沉垂着脑袋，安静地挨训。
怕吵醒黎眠，沈母也不敢太大声，最后又叹了一口气，望向他包扎好的右手，“手怎么回事？”
“没事，被玻璃片划了几下，做过消毒了。”
“那就行。”
两个人又安静地望着黎眠，没有一丝言语。
“妈。”沈遇沉又喊他，“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老曲也拦过我的。”
“是。”沈母毫不犹豫，“你知道他什么情况，知道他重视什么，偏偏你就去给他断了一切，他能不跟你生气吗？”
“可是他不该受到道德的约束，也不该连自己都养不活还要养一大家子人。”
“这是他的事情，你可以提醒他，可以教他怎么做，可是你偏偏选择了最极端的办法。”
沈遇沉又沉默了。
“他要是不理你，要跟你分手，我觉得都是正常的。”
沈遇沉抬起头看了黎眠一眼，又默默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行了，守一晚上了，先回去休息一下，我看着呢，休息好了才有精力跟他解释。”
沈遇沉还想说什么，被沈母推着出了门口，“回去吧，他醒来可能也不想看见你，先别刺激他。”
“慢慢来。”
沈遇沉心里一痛，最后默默应下，又看了一眼还在病床上躺着的黎眠，最后才不舍地离开。
黎眠醒来的时候，眼神空洞了一下，安静地盯着天花板发了好久的呆。
沈母都看在眼里，也没有去喊他，只是很安静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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