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附近没有背包, 衣着完好无损,双手被反捆,即使不是警察也知道,这样的情况肯定不是自然死亡。
“照一下他的手。”顾玉岷往尸体后背绕了一圈, 抬眼看向谢先章。
谢先章连忙上前, 举起手电筒。
“看手有什么说法吗?”他问。
顾玉岷道:“正常来说勘探队员经常会扛着设备进山,手上一般都会磨出厚厚的一层茧子。虽然这具尸体和张光明描述的差不多,身边也没有背包, 但是他身长大致也就一米七二左右, 骨架小, 不像北方人。描述中, 金田也并没有被捆住双手。”
许算心嗯了声:“这么说他不是金田。”
竟然不是金田?那会是谁?
谢先章慢慢将手电筒挪向尸体的脚:“还有,他的脚是光着的。”说完, 转身照了照周围。果然, 在不远处发现了两只散落的登山靴。
尸体往前的方向是洞的更深处,这是不是也意味着那里是有人的?
想了想, 谢先章站起身:“看来我们还得往里走。”
三人返回郑清平他们所在的位置, 几人商讨片刻,吃了点罐头补充体力,又朝深处走去。
顾玉岷让吴树言以发现尸体的位置为中心画地图, 郑清平则在一旁记录事件发生的事件和现在拥有的线索。多吉负责看好队伍, 防止再次有人掉队。
许算心手里忙着串铜钱, 给每个人的手腕都戴了一条辟邪。
原先是谢先章读手册,现在角色对换, 他成了那个举着手电筒的人。谢先章斜瞥了眼,凑过脑袋,问:“第二页说了什么?”
顾玉岷挑了眉,似乎对他突然的凑近感到有些意外,偏开头,语气淡淡地:“你先把那盘磁带重新放出来听一遍。”
“现在?”谢先章一愣。
要在这么阴森的地方听那盘磁带,他顾老二确实跟顾玉岷性格不太像。谢先章反手从背包里拿出录音机:“磁带在夹层的盒子里,你帮我拿一下。”
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手去拿东西了。
顾玉岷将磁带装进录音机,调试开关。很快,洞里响起了一阵电磁噪音。
“滋滋滋滋……滋滋。”
谢先章道:“这盘磁带是陈主任给我的。他在安全处工作二十七年,是一名老党员。我虽然刚进局里没多久,但我知道,他绝对不可能会给我一盘假的磁带。”
录音机卡顿一下,顾玉岷伸手拍了拍,扭头看他:“谁说这是盘假磁带了?”
谢先章愣了,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难道磁带就不能是重新录制的一份?”
这么一说,谢先章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讶然道:“你说来听听。”
顾玉岷收回目光,重新按下播放按钮,道:“张光明手册里的磁带是廖群山给的,而你的磁带则是陈桐岩给的。重点是说明一开始,其实是两拨人。”
谢先章听着心里发毛,轻声问:“为什么会这么讲?”
“廖群山和陈桐岩的关系怎么样?”
谢先章摇头:“我进安全处没多久,不太了解。”说着,转头叫郑清平上来。“清平,你在安全处多久了?”
郑清平脱口道:“差不多有三年半了,怎么了组长?”
“那你觉得……陈主任这个人怎么样?”
“陈主任?”他顿了顿。“说起陈主任那就不得不提廖组长了。”
“为什么?”
郑清平抬手摸了摸下巴,思考一会儿,斟字酌句道:“我记得我刚进来那会儿吧,听隔壁监察处的说廖组长申请了延迟退休,想再干一年,但是陈主任没同意,说从来没有听过有什么延迟退休,就把他的申请驳回了。随后俩人就在办公室吵了起来,监察处的人都喜欢听墙角,就听见他俩们提起进管理局的陈年旧事。”
“那会儿好像是廖组长先进的单位,后面介绍了陈主任进来,陈主任是个大学生,那个年代的大学生跟现在的不一样,局里的领导欣赏他的才华,他的专业又对口,就给了他一个副职。廖组长知道了肯定不依啊,本身就是他介绍的人,到头来自己是个资料管理员,人家却当了个副职干部,心里不平衡呗。”
“后来呢?”
郑清平挠挠头,叹了一声:“嗐,陈主任也是好欺负的,后面就把这个职位让给了廖组长。但人家的工作能力出色,正所谓是金子总会发光,不管人在哪个部门,干什么活儿,都完成得非常好。后面自己爬了上去,成了领导层的核心人物。要不陈主任能当主任呢,他眼里只有工作,旁的都没有。俩人隔阂越来越大,后面几乎就不来往了。直到七年前,好像才有了点儿交集。”
谢先章问:“七年前怎么了?”
“俩人合作了,还一起查这个案子。我觉得陈主任还算是个心胸开阔的人吧,换作是我,我才不搭理廖组长呢。就廖组长的嫉妒心,还不知道背地里怎么骂的陈主任。”他说完,看向谢先章:“组长,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谢先章抿唇,若有所思道:“你说七年前他们一起查这个案子,那后来又为什么不合作了?”
郑清平吭哧道:“这……这就不好讲了。”
他支支吾吾地,也没说出来什么。
顾玉岷没什么语气,倒是在一旁啧了声:“不就是因为钱吗?”
郑清平哎道:“对对对!顾专家说到点儿上了。咱们这回来西藏,不是每个人额外都给钱吗?廖组长出了名的一毛不拔,他肯定是要来的。陈主任要是插一脚,把钱分了,他怎么愿意。”
“既然是这样,那说明他俩的关系其实并不好。”谢先章道。
“差不多吧。”
“我明白了。”谢先章看向顾玉岷:“应该是他们两人手中各执一盘磁带,攀登者发现的那盘在廖群山的手里,我们手里的其实是陈桐岩备份的。他应该早就听过磁带里的内容了,而且也知道地下暗河和宝藏的事情。但是这盘磁带听不清,他没办法直接告诉我们里面的内容,只好将错就错,让我们来了西藏。只是令我们全部人都没想到的是,搜查小队发现了张光明和李广的尸体,并且发现了记录本,而上面正好记录了那盘磁带里的内容。”
这还真是误打误撞,叫他们给碰上了。
谢先章又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道:“但这些东西有什么好隐瞒的呢?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的给我们?”
顾玉岷道:“如果他想隐瞒的并不是宝藏呢?”
如果不是宝藏?
谢先章抬起脸,愣了两秒,伸手快递翻开手册,嘴里跟着念:“第一批去西藏的人根本没回来,特意交代,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特意交代……特意交代……”他有些恍惚,转头盯着顾玉岷:“所以,他想隐瞒的事情,该不是这个吧?”
顾玉岷并不惊讶,从容道:“只有这一个解释,旁的我分析不出来。”
此刻,更大的一团疑问在他心中蔓延开来。谢先章脚下一顿,道:“你说……张警官口中的那个精心密谋的谋杀,陈桐岩和廖群山会不会早就知道了?”
他现在还有一个更疯狂的想法。
“或者说,他们是一伙儿的。”
顾玉岷听得一愣,表情动了动:“你继续说。”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勘探队和洋人是为了宝藏而来,结果死在了这里。七年前的第一批搜查小队知道这里藏着巨量的财富,跟着消失了。七年后,有了新线索,所以才有了第二第三次搜查。而我们从一开始到现在找的是人吗?看似是找人,其实我们现在不也变成了寻找地下宝藏了吗?冥冥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带着我们来到这里。”
说完,谢先章沉默了。
顾玉岷盯着他的侧脸,道:“不对。”
谢先章抬眼:“?”
“我们跟他们不一样。”顾玉岷抬手在谢先章后背一推,两人继续往前走:“我们的目的不是地下暗河的宝藏,而是真相,我们跟他们不一样。”
听见他这么说,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情冲上心头,隔着厚厚的冲锋衣,谢先章觉得身后那张手热得发烫。
就像那日在雪山上,顾玉岷曾经对他说的一句话。
“如果发生意外,我可以在后面稳稳接住你。”
想到这里,谢先章扬了扬眉,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抬手一把揽住顾玉岷的肩膀,朝他微笑:“你跟顾玉岷也没什么区别嘛。”
哪知顾玉岷听见这话,脸色立马拉了下来,嘴角微微抽搐,十分嫌弃似的,冷冷哼了声。抬手甩掉谢先章的手臂,道:“少提那个没用的人。”
谢先章垂下的手晃了晃,心里嘀咕一声,也用不着这样骂自己吧?
他抓着手电筒向照顾玉岷的后脑勺:“顾老二,你等等我!”
顾玉岷走的快,他可不喜欢等人。
说了这一路,他俩的对话后面的人也都听见了,各自看了眼,恍然道:“怪不得那些鬼老跟着我们,原来是想给我们传达信息呀!”
许算心低头看了眼罗盘,指针朝谢先章的方向动了动,抬眸望了会,道:“也可以这样理解,不过,也有缠人的东西,就像这个一样。”
身后的三个人同时侧过脑袋:“什么样儿啊?”
许算心伸手指了指谢先章:“看他的脚下。”
三人一齐探头,一看,谢先章的身后竟然跟着一道黑影。
第29章 29
见此情景, 他们当时就愣住了,就跟蚂蚁在身上爬似的,止不住的颤抖。
“谢——”郑清平欲要大喊, 被许算心急忙打断,道:“小郑,这可喊不得,你想吓死他吗?”
郑清平慌忙捂了嘴, 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会这个样子?”
说时, 那黑影突然就不动了。
几人站定,看见谢先章和顾玉岷也不动了。许算心手里的罗盘再次转了起来,他又掏出指南针看了看, 琢磨片刻。
有时候缠人的东西也不一定是坏的。
四周是晶莹剔透的冰壁, 闪烁着幽幽的蓝光, 在手电筒的直射下将洞内映照得既神秘又诡异。他们沿着冰洞走了许久, 根据地图上标记的位置,现在应该处于塔图的北边。
谢先章感觉后脖颈一凉, 用力吸了一口气, 呼出来的热气瞬间冒起白烟,他扭头朝吴树言看了眼, 问:“地图呢?”
吴树言将刚画的地图摊开:“发现尸体的位置是这个, 我们在这儿。”他点了点地图上的符号。
多吉在一旁盯着地图,疑惑地问:“从我们进入冰洞到现在就走了这点距离?我怎么感觉已经走了很久。”
吴树言道:“其实也没多久,你们看, 我们基本上每走一段距离就会停下来休息。再加上队伍发生意外, 耽搁的时间有点久, 所以才会感觉走了很久。”
郑清平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谢先章,生怕又撞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续道:“我看咱们还是跟着地上的那个数字走吧,虽然不知道是谁记的,但是中途遇见了尸体,说明这条路也没走错。”
吴树言撇头看了眼,问:“这么讲,‘9’会不会是探勘队员留下来的记号?”
谢先章敛眉:“手册呢?翻出来看看。”
顾玉岷翻开第二页,眼底映出一抹光亮。谢先章将手电筒放近了点儿:“上面怎么说?”
郑清平看了眼,道:“虽然是我抄录的,但我是一点儿都不记得上面写了什么。要不然我来口述,比现翻可快多了。”
多吉瞳仁一转,关切地问:“怎么说?”
吴树言替他抢答:“他在医院陪我,白天要陪床,晚上还得抄记事本,他胆子小,又怕,发了好几天的高烧……”
“对对对!没错儿!那会我觉得脑子就跟浆糊似的,抄的什么根本记不起来,我也不敢再打开看,还觉得医院走廊总有东西飘来飘去,干脆就强迫自己忘记。说来也怪,邪门儿得很,自从我把手册装起来以后,我晚上睡觉再也没做过噩梦。”
话音刚落,电筒的光束在手册上晃动一下,谢先章一下贴了过去,催顾玉岷:“上面写的什么,急死人了,你倒是说呀!”
顾玉岷把手册递给他:“你来读。”
谢先章顿了顿,抬眼看他,心里冷笑一声,想着顾老二和顾玉岷这一点倒是挺像的。肯定是听见郑清平这小子的话才不敢看手册,索性自己拿了过来,转手递给许算心:“许叔,您来。”
许算心眼皮一跳,没忍住笑了一笑,道:“推了半响,合着你俩的算盘还是打到我这儿来了。”
谢先章勉强提笑:“我看出来了,您的八字最硬,这一路就您没事,还是您来吧。”
许算心拿他没办法,只好翻开第二页,寻找着关于数字的记录。看了会,在中间那一段停了下来。
——我的心跳声在空旷的冰洞里回响,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一股不安的涌动。我尝试着平复心情,但是却没什么用,那个东西一直跟着我,我无法摆脱它。
我知道,如果我再这么跑下去,还没等找到廖群山,我就跟那身后的那具尸体一样死在这里了。
周岁那二货简直没脑子,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要是跟我呆在一块儿,就能使唤他去找廖群山,我也好守在地下暗河等他们。
话说回来,那具尸体远比跟在我身后的东西可怕多了。叫人给捆着,用石头压着,这是叫他永不超生啊。
真他娘的狠,到底什么样的仇怨才能被这样对待!妈的,跑的时候也没注意,我一脚就给那石头踢翻了。
我现在有点后怕,怕什么,怕他突然站起来给我来一下。我听他们说被害死的人不瞑目,会变成僵尸。
19/39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