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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格雷藏在面具后的眉毛深深皱起，她甩给里德一个探究的目光，然后里德的双眸宛若死水一般的眼睛只是吸纳了探究，并无任何反馈。
他是故意这么做的吗？他知道变种人无论如何也会救活提姆·德雷克，他不在乎会给变种人带来多大的麻烦，他在乎的只有红罗宾。
琴格雷感到头疼，她没想到把克拉克亚之种交给里德·芬里尔会给克拉科亚带来麻烦。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见里德·芬里尔，第一次探查他的内心时，他的内心是如此平静又温和。
像是太阳升起时，从雪山顶汇聚的一条小溪，被积雪压弯的松树将枝丫垂入溪水中，寒冷但并不刺骨，因为那代表了春天。
短短两个月，一个人怎么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如今的里德像是浸泡于毒液中的毒蛇，酸绿色的眸子阴沉又冰冷的注视着每一个人，计算着每个人的心跳。
如果她知道里德是小丑，她说什么也会阻止镭射眼将克拉科亚之种交给里德。
里德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他的眉头不断放松又收紧，面目扭曲又重新归于平静，疯狂的占有欲和让人心疼的悲伤不断交替，最终他轻轻的将提姆·德雷克放在地上。
几乎在他放下提姆·德雷克的瞬间，无数道人高的铁杆‘咔咔’两下插入地面，围了一圈将他困在其中。
琴·格雷则是立刻用意念力将提姆·德雷克悬浮起来，送出了宁静议会，天谴博士与灵丹会治好提姆·德雷克，在普通人中相当难以治愈的疾病或者伤残，在变种人这里却能轻易治好。
这源于变种人是进化后的人类，他们拥有不同的强大能力，灵丹是一名Omega级的治愈者变种人，而天谴博士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充当变种人的‘医生’。
治愈一个重伤的普通人，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最简单不过的事。
即使头顶组合起来的铁杆压得他不得不弓着身子，里德也只是望着提姆被带走的方向，连眼睛也没眨一下。
铁杆不断收缩和重组，最后封死了里德最后一点视线，他被完完全全的封在了这个铁盒子之中，这个不过一米高的铁盒显然无法把里德站着装进去。
如果里德不想被铁杆削掉半个身子，他就必须坐下或者蹲下。
铁杆大约是某种特殊材料打造的，没有透出一点光，也听不见外边任何的声音。
里德发出一声叹息，他将手指插入头发间，就这个姿势坐在地上，遮住脸。完全的黑暗与空洞让他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魔女的意识中，但这一次，他不再抗拒这种孤独与绝望。
他享受着这孤独。
……只有自己一个人，就再也不会伤到别人了。
但显然，属于小丑的那部分思维绝对不会允许里德享受孤独和黑暗。
于是那个已经有半个月未曾出现的身影又来了。
小丑坐在里德的对面。
“简直不敢相信，你居然放任自己被抓住了，当然，我知道，我亲爱的小狼，你那见了鬼一样的同理心又在作祟了是吗？”
里德不明白，这片黑暗中，他甚至看不见自己的手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他能清楚的看见小丑？小丑就跟镀了层光一样，他在里德的眼中永远是高亮显示。
里德不想理会小丑，他现在感到非常糟糕，他控制不住的颤抖与后怕，为提姆·德雷克险些死去，他的手上还残留着血的感觉。
于是他无视小丑开始思考，他做不到放空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概是从他被小丑病毒感染之后就是了。
里德如今清楚蝙蝠侠没有死。
事实上，若不是蝙蝠侠的死亡就发生在自己面前，里德恐怕也不会相信蝙蝠侠就那么轻易的死去，那仅仅是一枚子弹。
所以里德顿时明白，蝙蝠侠恐怕‘假死’是有自己的打算，能逼的蝙蝠侠假死隐藏于暗处的人会是谁？
“哦，还能有谁？”小丑摊了摊手，他故作无奈，但神色骄傲地说：“只能是我、只能是我们，亲爱的。”
是了。
里德瞳孔闪了闪。
是为了小丑。
他还记得蝙蝠侠当时问他，小丑在哪儿。
那么蝙蝠侠同样不相信上一个小丑已经死了，所以蝙蝠侠将自己藏匿在暗处。
可为什么呢？蝙蝠侠的‘死亡’，让如今哥谭市的处境更为复杂。如今小丑和蝙蝠侠都已经‘死亡’，这对这个城市、对蝙蝠侠有什么好处？
“亲爱的，你应该以我们的思维去思考这个问题。”小丑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它只是一个基于里德的大脑产生的幻觉。
可里德总是抗拒他、抗拒小丑。但只有以小丑的方式思维，他才能真正的剖析出他想得到的答案。
里德没说话。但他清楚幻觉说的是正确的。
于是里德以小丑的思维思考起来，如果是小丑，得知蝙蝠侠死亡会是什么表现。
——首先是不相信。
小丑绝对不会相信蝙蝠侠被一枚子弹杀死，所以他会做什么？他会继续保持自己的假死状态，暗中观察他的计划和哥谭市的局势有没有按照他设想的那样发展。
但当时间久了呢？哥谭市不再拥有蝙蝠侠的痕迹。
小丑会变的焦虑和躁动，他会迫切的想要证明蝙蝠侠没有死亡。
可随着哥谭市一天比一天混乱，蝙蝠侠也逐渐不再被人提起，他会逐渐变得越发狂躁。
最后——
他会出现。
他会以自己来引诱蝙蝠侠出现，因为他绝对不会相信在如此混乱的局面下蝙蝠侠仍然没有出现，而他知道，蝙蝠侠总会为了他而出现。
“聪明。”小丑打了个响指：“就是这样。”
里德摇了下头将自己从小丑的思绪中清理出去，沉浸于小丑的思维中让他的大脑仿佛被人用利剑插进去搅了一圈又一圈那样。
与提姆·德雷克相处的那段时间，吃过的精神药物令他与小丑变得没那么契合起来，那应该是蝙蝠家族特制的药物，比医院里能买到的精神药物更加有效和强力。
蝙蝠侠利用了他，蝙蝠侠知道他种下克拉克亚之花会发生什么，X教授的邀请是给里德·芬里尔的，并不是给小丑的。但克拉科亚必须救活提姆·德雷克，否则就会引发外交事故。
作为变种人的小丑自然会受到X战警的关押，毕竟在小丑这个身份之前，他还是位变种人。他清楚里德进入了克拉科亚岛后恐怕就再也没法回到哥谭市，也不会有任何人会为了小丑挑衅变种人。
蝙蝠侠这可不就是一举两得吗？既救到了自己心爱的儿子，又解决了自己的敌人。
哪怕是小丑也忍不住为蝙蝠侠的谋略感到惊讶。
但里德根本不在乎自己会在这里被关多久，哪怕一辈子也无所谓，这就是他拯救提姆·德雷克需要付出的代价，他为之甘之如饴。
哪怕他的心脏正因自己再也无法见到提姆·德雷克像要爆炸了一样疼痛。
提姆·德雷克有很多关心他的人，他也爱着很多人。没必要在他一个人身上纠结，对于小丑最好的选择就是永远不要把他放出去。
一束光落了进来，他抬头，注意到这座小小的铁监狱打开了一个大约20cm长的小口。
一双严厉的、充满威严和告诫的眼从外边一晃而过，里德认出了那人的身份，他的白发极具标志性。
是万磁王艾瑞克·兰谢尔。
然后那双眼退去，紧接着是一双漂亮的、沉稳的蓝眸和标志性的光头。
X教授，查尔斯·泽维尔。如今克拉科亚的统治者。
“芬里尔先生，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了。”他的嘴唇没有动，声音是直接传入里德的大脑中的。
里德定了定心神，回答：“我不认为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将你关押在这里我很抱歉，我们从不这样针对任何一个同胞。”查尔斯充满歉意的声音在他脑袋中回响。“你是一位让人印象深刻的变种人，但同样，小丑是一位让人胆寒的罪犯。”
万磁王嗤笑一声，补充：“是一位让人胆寒的、全球级的通缉犯。”
里德意识到，X教授将他们三人的意识都连在了一起。
“我在琴的脑袋里看到过你，那时的你并不是这样的，我的孩子，发生了什么？我可以……吗？”X教授温柔地说，他是一位心理学专家。
在他的话音下，里德很容易放下戒备，又或者X教授在引导和疏离他脑子里那些乱糟糟情绪的原因？他明白X教授所说的含义，他想读自己的大脑。
里德摇头拒绝：“那会伤到你的……教授。”
小丑病毒极具传播性和感染性，他可不打算让那存放于自己身体中的病毒通过读心感染X教授，将X教授变成小丑3.0。
X教授的目光更加温柔了，正如他曾透过琴的眼睛看到的那样，里德·芬里尔是个温柔又善良的孩子。究竟是谁才会这么恶毒的将他变成如今的模样？
他就像是一汪清澈又温暖的湖水，包容着里德的所有情绪，他的暴戾和邪恶都被容纳其中，里德很难不感到放松。
所以说，X教授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心灵感应者，里德百分百认同这一点。
“我不会受伤的，孩子。”X教授说，他知道里德在担心什么，但这是一件没必要担心的事。
在他探查里德大脑的同时，他也会为自己竖好心灵防线，防止自己被病毒感染。
第82章
X教授进入他思维时很温和，就像将瑟瑟发抖的里德浸泡于温暖的水源中，这让里德感到放松，但他却不敢放松，只是更用力的调动着浑身上下的神经进入了警备状态。
他的神经绷的更紧了，但对此习以为常的X教授还是找到了进入里德思维的方法。
只是几分钟，X教授便阅完了里德所有的记忆。
他将感知触角收回来，悲伤的看着里德。
里德的这一生如履薄冰，他从始至终都生活在小丑的掌控中，小丑在□□和精神方面施加给他的虐待并没有让他变得邪恶，他甚至连个发泄的机会都没有。最后还被小丑用药物感染，硬生生变成了如今面目全非的模样。
X教授在里德混乱但悲伤的思维中看到了一个可怜的孩子。即使是现在，里德也不敢放松自己，因为他害怕自己的放松会沦陷于小丑的思维中，他已经保持精神紧绷太久了。
“我很抱歉，孩子。”X教授轻声说，他不愿意见到任何一个人受苦。
他一直都是鸽派，主张人类与变种人和平共处。但人类显然除了迫害变种人外，对他们的同胞也同样残忍。
“这与您没关系，教授。”里德摇头，他蜷缩在黑暗之中。
里德畏惧黑暗，每个人都向往光明。但只有黑暗才能驯服小丑。
万磁王沉默着，他与X教授的精神联系令他也可以看见X教授所看到的一切，他捏紧拳头，周围的铁制品因不堪重负发出尖锐的声音。
事实上，万磁王根本不在乎普通人怎样。
可里德·芬里尔不是普通人，哪怕他超过20年的普通人生活。但他体内仍然含有X基因，这就是万磁王绝对会偏袒他的原因。
万磁王一直都憎恶着人类，只是他选择相信X教授和莫伊拉，相信克拉科亚会是变种人的理想国度，所以他放下了与人类的恩怨与仇恨。
“这当然和我有关系，孩子。”X教授轻轻地说，那年轻的脸上是不符合年龄的稳重与超脱了世俗的睿智。
“如果我们能早点发现你，将你接到身边。那一切都不必发生。”X教授说。
他待如亲子的孩子，斯科特·萨默斯与里德·芬里尔有相似的过去，只是，七岁那年，X教授发现了斯科特并将他接回到身边，那之后斯科特便一直作为X战警为变种人和世界的和平奋斗着。
斯科特无疑是幸福的。但里德不是。
他本可以幸福。但脑波仪没有找到里德。
“这一切已经发生了。”里德低声说，他扯了下嘴角，试图让自己露出笑来，但他做不到。
提姆总说他是最坚强的，但他并不是，只是当他发现不会有人在意他做了什么，无论他做了什么后也不会改变现状，他便放弃了。
他不是瑟西亚·肯特，不会有罗宾和超级小子围着他转。他也无法像瑟西亚决堤的情感那样任由眼泪落下，然后勇敢的告诉罗宾，她不想离开。
没有人会在意他。
提姆·德雷克醒来后也不会再关注他了，因为是他害得提姆·德雷克险些丧命。
“只要能让提姆·德雷克活着，我便别无所求了。”里德说。
“你当真这么想吗孩子？”X教授难掩语气中的心疼。
“如果你需要。”万磁王冷声说：“我可以为你杀死小丑，他没死，不是吗？”
X教授不赞同的看向万磁王，他们说好的，绝对不参与人类之间的战争。
“小丑那个该死的混蛋迫害了一位变种人。”万磁王高声说：“我们的准则里没有包括放过迫害变种人的人类！”
“如果你刚才仔细看了我传给你的画面，你就会知道我们根本不知道小丑在哪儿！怎么？你打算把哥谭市掀个底朝天，然后找出小丑？引发一场新的变种人与人类的战争？”
眼见这对‘老夫老妻’又要吵起来，里德只觉得头疼的厉害，他不想他们为自己做什么，最好什么也别做，因为里德不确定变种人善意的举动会不会对蝙蝠侠的计划造成破坏。
如果说除了德雷克，里德还有在乎的东西。
那就只剩下小丑。
他一定要确保蝙蝠侠能达成他的目的，因为在小丑现身之后。
魔弹射手的子弹会贯穿对方的头颅。
里德猜测，X教授并未读到关于魔弹射手或者他任何马甲的相关内容，否则他此刻绝对不会是这种温和的态度。
他的变种能力真的很不错，不是吗？
于是里德又一次控制不住的大笑起来，他撕心裂肺、掺杂着欢愉和痛苦的笑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直到他终于气喘吁吁的停止了笑声。
他抬头，看见了X教授和万磁王带着担忧和警惕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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