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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大人是魅魔(玄幻灵异)——有问无答

时间:2024-10-23 07:46:33  作者:有问无答
  ——他想要一把火烧干净这个世界,让一切彻底结束,让一切走至终结。
  他想他大概是病了,病得不轻。
  曾为人类时得不到的话语权力,如今轻而易举拥有。他成为了恶魔们眼中可敬的存在,他成为了最后一名魔王的照料者与指导者。他的一句话,一个指令,便可以轻松影响这群恶魔们仅剩的家园,甚至煽动他们与这个世界同归于尽。
  他们知道,他曾杀了多少只恶魔么?
  亲手捏碎一名魔王的心脏……缪伊缪斯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么?
  他好像还是当初那个迷茫的孩子,如今手握着一支巨大的火炬,轻易便可以烧毁整片树林。曾为人类时不理解他人的误解,现如今作为恶魔又不理解那些炙热的信任。
  就这样随波逐流地、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在众人簇拥下不知悲喜地走着,望着追随者们脸上笑容愈发增多,眼见高楼起,眼见繁华兴。
  而那只被他所照料的年幼魔王却站在高楼上说:总有一天我会走出深渊,肩负起作为魔王的责任。
  “可你会死的。”
  “可我是魔王。”
  ……可你会死的。
  。
  在转化为恶魔,或者说半个魔王之后,他自那位黑魔王的力量中继承了许多知识,获得了对世界更真切的感应。
  他得知人类中也会有极为稀少的灵魂无垢者,生来未沾染上虫斑。这些人当中绝大多数又会在短暂的生命中被社会同化,堕落成虫群的一份子而不得知。
  只有极少数的少数,终其一生不改灵魂底色,随后……被戴以大罪处死于行刑台上。
  他想起年幼时问于老师的问题:他们死后会进入天堂吗?
  现如今他终于得到了真正的答案,如果那群巨龙所治理的云端能被称为天国。
  他找上了那条银龙,希望能合作解决恶之虫的问题。
  银龙却邀请他一同前往新的世界。
  【你的灵魂很干净也很稳定,或许这便是那个老家伙选择你的原因。我可以原谅你过去的无礼,只要你……】
  他知道所谓的老家伙是指那位黑魔王,他只沉默着没接话。
  干净么?他该为之欣喜然后自傲么?
  随后便是因理念不和而爆发的一场无趣打斗,他吞噬了那条银龙的绝大部分血肉,没留丝毫情面,毕竟——这头龙说需要他献上缪伊缪斯的心脏。
  当初巨龙与人类合作攻入深渊,大抵顺势拿走了不少魔王之心,因而云端的污染程度相较而言要轻许多。
  他看着那条龙一身银白,却觉得无比肮脏。
  自从魔王们纷纷陨落,这个世界的衰败速度越来越快,当他再见那位森林中的精灵王时,对方已经不记得当初拜访森林的那名人类。
  他还记得当初巨龙们抢夺生命树时,精灵王誓死守卫的决心。他望着如今对方阴森而精明的眼,望着那棵被汲取生命、快要死亡的树,望着被禁制藏于生命树中的王虫卵,忽然觉得他好像不是经历了一百多年,而是一千多年,一万多年。
  他化作了一只普通的精灵——自从于深渊中获得了第二次生命,他便发觉自己可以改变灵魂的形态,甚至分出一部分灵魂操控。
  他的灵魂早就在生前行刑时被那“安息之火”打散,碎成很多片,还未来得及自行修复便被魔王之力强行用巨龙之眼缝合到一起。
  他有时觉得自己是一具破烂的躯壳,什么都可以装进去,什么都可以变化,唯独缺失了他自己。若再度死亡,便是迎来灵魂层面的灰飞烟灭,连转生都不再拥有。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一步步向上攀爬,收拢人心,揽控权力,最终悄无声息囚禁了这位可怜的精灵王。类似的操作他已经在不同族群中,以不同的身份上演了许多次。
  “你也想吞噬那棵树的生命吗?它自己都快要死了,你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功夫!”昔日优雅的精灵王歇斯底里。
  ——曾经有一个朋友,拜托我保护好生命树。
  他如此在心中轻声说。
  随后便是面无表情走出囚禁法阵,换上一副温柔而略带苦恼的神情,对其余精灵们说:“王病了。”
  。
  有时候,他也会惊讶于自己的变化。如若是当初那个作为人类的自己,一定想象不到未来的今天,他也会游刃有余地游走于权势之间,精通于如何打消上位者的疑心,也精通于如何作为上位者治理一切。
  他穷尽了世界每个角落,吞噬掉每个藏匿极深的王虫卵,他的足迹遍布世界,他的身影遍布世界。
  缪伊缪斯找到了其中的一部分“他”。
  不知为何,他竟然感到些许……愉快。或许他真的病得不轻。
  如果在故事中正义终将战胜邪恶,在这个无趣而可悲的世界中唯一的救赎之路便是魔王杀死虫母,那么他愿意清除掉一切障碍,用他自己替代掉原本危险的反派,乖乖等待他的英雄前来讨伐。
  时隔百年,再度立于行刑场中央,再度淋着一场昏暗的雨,只是这次看台空旷,不再有观众置身事外欣赏——
  在理智消亡的最后,“它”嗅到熟悉的气味。
 
 
第111章 死亡
  霍因霍兹在寻死。
  那个将他一手培养至今、总是冷着张脸、似乎任何情景都能游刃有余、总是对他高要求的强大恶魔——或许此刻不该再称之为恶魔——正可怜地求他给予死亡。
  魔王很是冷静。
  当局面前行到他最恐惧的情形,他发觉自己竟理智得有些不近人情。
  缪伊缪斯看不见对方此时的面容,但他听得见黑暗中断断续续的声响。沉闷的,颤抖的,似是呼吸又像是痉挛,从异形怪物的某些器官中发出。
  他猜测霍因霍兹在忍受某种痛苦。
  他曾在战场上见过许多伤者,再骁勇的战士都难以忍受极端的苦楚。他们向他寻求解脱,那些恶魔破损的呼吸声同怀中的怪物一样。
  他是一名恶魔,一名恶魔中的恶魔,最多只会点霍因霍兹教给他的小型治愈法术,至于那些起死回生的神奇力量,从来不会眷顾深渊中黑暗的存在。
  他能吞噬恶魔们灵魂中的污染,却对肉|体的伤痛无能为力。曾经无数次,他所能做的唯有沉默,在被风吹起的战火中扬起沾血的剑,给予对方解脱。
  那时候的魔王队伍简陋而粗糙,未来建设起的精密医疗团队堪称天方夜谭,没有童话般美好的合家欢结局,魔王一路走来损失过数不清的追随者。不会缅怀,亦不会停下脚步伤感,就连一个个面容和名字,都在百年征途中遗忘。
  弱者承受不了太多,弱者随时可以选择退出;强者才需要抗下一切,强者没有权利后退。他如此对自己说。
  在“弱者”们寻求解脱时,名为缪伊缪斯的魔王从不会有丝毫迟疑。
  可如今,面对最亲密者的求死,魔王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感到自己的血液很冷,他审视着自己的本能与理智。
  他的本能告诉他,面前是一只刚诞生不久的虫母。对方身负重伤,正藏于茧中自我修复;对方周身萦绕的力量强大,应当是刚吞噬了上一只虫母,那些伤口便是在厮杀中所获;其余的虫子们同样于茧中陷入休眠,无法护卫它们的首脑……这是杀死它的绝佳时机,这是他生来的使命。
  但理智却并未在意这一切,魔王只冷静而近乎偏执地分析起一个问题,找寻着一条出路:他要霍因霍兹活下来。
  既然对方尚存有一定人性,那么他或许可以将其带回深渊,监禁起来,不叫任何人看见……
  他会砍下对方的足、触须,以及所有的危险器官,如此一来霍因霍兹在失去理智后也仍然无法攻击他人,便不会在清醒时刻因此而伤心……
  他会用焰火定期清理房间周围的环境,避免霍因霍兹将污染传递出去,或是制造出更多的子虫……
  有龙炎在,他甚至或许可以为霍因霍兹重塑肉身,哪怕会比从前多了某些器官,但好歹活着……
  他会用自己的血肉喂养霍因霍兹,直到他们一同陷入永恒的安眠……
  【缪伊。】
  那奇异的声波再度传来,紧贴着肌肤震颤入骨髓。听到怀中的呼唤,魔王眨了眨眼睛,立即将方才那点执拗的想法抛之脑后,仿佛他仍是那个懵懂的需要由教导者牵引的单纯后辈。
  “我在这里。”他的回答带着浓厚的鼻音。
  可漆黑中却并未再传来更多的语句,负伤的异形只是一遍遍念着他的名字,间或参杂零星几个“杀了我”的短语。
  魔王有些失望,随即强行打起精神,似是安慰着什么人又似是自言自语:“我取来了龙炎,就是那条银龙的心脏。它的心脏简直比太阳还要耀眼,一点儿污染都没沾上,足以可见它这么多年过得有多自在……”
  说到这里,魔王停顿了一会儿,他想起自己的心脏也同样过分干净。这不正常,容纳了太多污染的魔王之心,本应逐渐腐化。
  他想起许多年前霍因霍兹强行将心脏剖出喂给他吃。那是一颗如此璀璨的钻石,闪烁着晶莹的光彩,只是硬得磕掉了他可怜的牙。自那以后他再未见过对方心脏的模样,或许霍因霍兹同样不敢让他看见。
  银龙逃避了它自己的责任。
  有只恶魔替他这只正统魔王承担了许多。
  如果残酷的神一定要让这个世界下一场漫长而昏暗的酸雨,那么总得有高个子站出来,替更低矮的人们遮挡下酸雨的腐蚀。
  只是缪伊缪斯发觉自己醒悟得太晚:从一开始,就有人踮起脚尖,选择成为他头顶唯一的伞。
  ——那是一柄骄傲的,有着自我尊严的伞。
  魔王深吸一口气,他闭上眼睛,似乎有某样晶莹的星光在眼尾轻颤,却始终没有滑落。
  当不知外形的怪物再度破碎地念出那句请求,他终于在漆黑中回答说:“好。”
  这一天,繁荣而美丽的希望之都、永恒之都、永不落日的圣王之城,终日被血雨笼罩。
  这一天,温暖而明亮的火焰自王都中央升起,破开天幕,洗尽脏污。
  伴随着不详气息的消失,街头巷尾大大小小的茧在同一时刻消融,虚弱的人们,疲惫的人们,迷茫而困惑的人们于他们熟悉又陌生的城镇中睁开眼,在短暂的张望后,视线不约而同被高空中一道奇异的光景吸引。
  那是一柱虚幻的彩虹流,伫立于城中央,一直延伸入天际的尽头。彩虹流的下方,是那座拥有悠久历史、古时被用作奴隶斗兽场、现如今被视为皇家行刑场的地方。有太多血腥与仇恨于此扎根,有太深的恩怨于此蔓延。
  “它好美。”人群中有人情不禁呢喃。
  。
  那对魅魔姐妹赶到时,便见他们的王孤身站于肃穆广场中央。昔日飘扬的人类皇室旗帜早已低伏于地,形同破皱麻布。行刑场内终年洗不净的血污已被一场奇迹的大火抹去,因而她们未能猜出此地的用处。
  深海魔砂铺就的地面被阳光映成象牙白的色泽,如同绵延的纯白之海。“海”上环绕着一圈石柱,柱上用她们看不懂的符文刻着金色的凹陷图案。凭借魅魔的敏锐感知,她们能辨认出此处曾长久布下镇压魔力的法阵。
  但见她们敬重的陛下孤独站立于纯白之上,赤发飘扬,身前便是那一道美丽的贯天长虹。长虹的更前方立着一座更为洁白的石像,只是似乎因为先前剧烈的打斗,这座石像同城中大多建筑物一样平等遭到破损,自腰上半截摔碎于地面。
  唯有石像那高而宽阔的祭台,与脚下精致的布置得以证明,它曾长久接受人类的敬重与供奉。
  或许是人类信奉的神明吧?这对姐妹默契地在心中猜想。石像粉碎于地面的脸部,与那些昂贵的深海魔砂混到一起,已不可供辨认,不过这里所站立的三只魅魔中,原本也没有谁会对这样一尊神像的真容怀有好奇。
  她们只轻轻走至魔王身后,在合乎礼仪的距离停下,安静等候。
  魔王陛下背对着她们,忽然开口:“霍因霍兹离开深渊前,有对你们留下什么话吗?”
  “没有,陛下。霍因霍兹大人离开时没有惊动任何恶魔,负责看守的恶魔也未能察觉……对不起,这是我们的失职。”两姐妹深深低下头,满含懊恼与歉意。
  魔王摇了摇头:“这不是你们的错。他想走,那么没有谁能拦得住。”
  两姐妹彼此对视一眼,最后还是作为姐姐的紫罗兰犹豫开口:“陛下,霍因霍兹大人他……”
  “他死了。”魔王的回答简短,又很快补充道,“不过死亡并不算什么大事,不是吗?”
  言毕,魔王转过身,侧头向他忠心的近臣们露出一个轻快的笑。
  广场内陷入沉默。
  这对魅魔姐妹此刻无法得体地回应她们陛下的话语,正如她们对这份笑意无所适从。
  在百年间跟随着当年稚嫩的新王,经历风风雨雨,她们同样在蛮横的生长环境中成熟了许多,强迫自己学会许多本领、手段与知识——可没有谁教过她们,如何去安慰一名失去了爱人的朋友。
  更何况那位大人,于她们而言同样是敬重的前辈与恩人。
  “陛下……”与魔王接触更多的风信子,压下心中酸楚,想要安慰些什么。
  魔王却再度轻轻摇头:“我没事。”
  那点淡淡的笑意隐去,私事闲谈结束,他重新成为一名肩挑重担的王,神态严肃:“你们带来了多少军队?”
  对面素养优秀的两位近臣同样迅速切换状态,一人简短汇报,另一人递上简报与文件。当缪伊缪斯陛下与霍因霍兹大人均不在深渊之时,她们有权在紧急时刻调动兵力,前往地面护卫两位大人的周全。
  令她们没想到的是,陛下明明不在深渊,却在见到她们后立即猜到了军队的调动。
  更令她们感到意外的是,当询问“何时占领这座中央城邦”之时,魔王陛下却沉默了许久。
  “你们对人类怀有怨恨吗?”她们听见她们的陛下如此问。
  “并未,我们从小在深渊长大,几乎没有接触过人类。”魅魔们客观回答,片刻后又似乎明白过来什么,谨慎补充,“陛下,新生代的恶魔们应当同我们一样,对人类没有太多感触。但上一代存活下来的恶魔们,恐怕并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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