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季然话还没说完,就被Leo抢过手机,男生中气十足地朝电话那头吼:“季然他受伤了,但是他不想去医院!”
季然:“……”
还兴告状是吧?
“先去医院,”Asher说,“手头的工作可以先缓一缓,公司会派人过来处理。”
“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吧?”季然是真的觉得没必要,“我只是轻微擦伤,你们不用大老远过来……”
Asher:“人已经在路上了,一个小时后到。”
季然:“……”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他再拒绝也没用了,只得点头道:“那辛苦你了。”
季然打开地图查询医院位置,Leo本来想陪他一起去,但因为他也看见了事故现场的人影,被警察留下调查。
季然在工厂门口等了十分钟都没打到车,他又不是那种会心安理得麻烦别人的类型,犹豫再三,季然干脆步行回了酒店。
尽调的资料可以晚一点儿再整理,但公司的日常工作却不能拖延。
季然把白天没空做的工作做完,再按照要求汇总给寒深。
没有得到回复。
兰亭酒业起火的消息上了本地新闻,季然陆续又收到了不少同事的慰问,他一一回复报平安,这才发现2个小时前,爸爸曾给他发过一条消息:有急事相商,收到请回电。
急事?
现在都快12点了,季然担心吵到他们,但又怕真错过什么事,先发了条文字消息过去:睡了没?方便说话吗?
消息刚发出去,那边电话就打了进来。
“什么事?”季然有些紧张,“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那边开的免提,季然听见了妈妈的声音:“怎么这么久才回消息,工作很忙吗?下班没有?”
季然“嗯”了一声,又问找他有什么事。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笑着说:“我想着你生日快到了,我们准备来沪市给你过生日,你方不方便?”
要不是妈妈提起,季然都快忘记自己的生日了。
季然独自在外打拼,家人过来他其实是高兴的。但高兴之余,也觉得有些不太方便。
他现在一穷二白,爸妈过来了根本招待不过来。他也不想父母大老远过来还要挤公交,搭地铁,一分钱掰成两瓣花。
但听着母亲小心翼翼的语气,季然又心软了。
妈妈从来没有旅游过,季然还记得他读大学时妈妈也想去京市玩,但后来觉得花钱多,爸爸也不同意,就放弃了。
当时季然就下定决心,以后挣钱了一定要带父母出去玩。
“方便,你们过来吧,”季然说,“就是我工作忙,不一定有时间陪你们玩。”
“我们只是过来看你,”妈妈说,“又不是专门过来玩的,不出去也行。”
季然又问他们什么时候过来,妈妈说等弟弟放寒假。
一家三口的出行是笔不小的开支,但季然现在有了收入,也愿意回报家人。
他问:“你们怎么过来?”
妈妈:“火车就行。”
爸爸:“最好卧铺。”
就算父亲不提醒,季然也不忍心让爸妈坐三十个小时的长途绿皮车。
季然小时候也坐过绿皮车,他初中毕业考上重点高中那年,爸妈允许他去他们工作的城市玩。
炎热的7月里,季然跟着一位叔叔上了车,绿皮车里挤满了人,混乱、闷热、又肮脏,季然在里面呆了三十多个小时,那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的噩梦。
季然又开始看高铁票,车程十几个小时,车票将近一千。而且他们老家地级市没有高铁站,需要到省会才能乘车,说不定还要在市区住一晚。
折腾这么久车票也没便宜多少,还不如坐飞机。三个人的机票,那就更贵了……
看着那一串串数字,季然陷入了犹豫中。
他存款不够了,就算下个月发了双倍工资也有些捉襟见肘。月薪2万听起来很多,但扣除五险一金税后到手也就一万多,而且他还要交下季度的房租,一万块又没了。
季然喉结滚了滚,声音有些沙哑:“硬卧可以吗?”
那边静了一瞬,这才说:“可以啊。”
妈妈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我们当年打工去沿海都是绿皮车硬坐,要走一两天呢。”
季然愧疚不已,他屡次想说要不然你们别来了,可他一想到母亲这些年的辛劳,父亲曾经在工地上受的伤,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也知道父母养大他不容易,早些年外出打工做的都是最辛苦的体力活,爸爸还在工地上丢了半截手指。
他现在读书读出来,是该好好回报他们。
可他真的好累……
季然挂断电话,心头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明明他找了一份还不错的工作,明明他涨了这么多工资,可为什么他的生活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嗡——”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Samuel。
季然接通电话,声音有些哑:“老板您找我?”
“你人不在医院?”寒深声音透过夜色传来,不辨喜怒。
“啊?”季然人有些懵。
寒深又问:“你人在哪里?”
季然:“……酒店。”
寒深:“下楼,我15分钟后到。”
下楼干什么?寒深要过来?
可他怎么在这里?过来的不是Asher吗?而且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季然心里乱得要命,但他不敢耽搁,洗了把脸就急匆匆下了楼。
此时时间已是凌晨,整个小镇都陷入了安静中,只有酒店门口还有一盏路灯亮着。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季然面前。驾驶位车窗降下,露出寒深深邃的侧脸轮廓。
寒深掀起眼皮看了季然一眼:“上车。”
季然不太想去,摇头说:“我没事,就不麻烦您了……”
“别让我说第二遍,”寒深压低嗓音,带上了命令的语气,“上车。”
季然鼻尖一酸,突然产生了一股莫名的委屈:“你来就是为了凶我吗?”
寒深似乎没想到季然会是这种反应,神情微怔,随即放缓语气说:“抱歉,我担心你的伤势,去医院看看好吗?”
季然没吭声,寒深没再催促他,只是耐心地等待。
又过了一会儿,季然觉得心情似乎没那么糟糕了,于是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第18章
镇医院晚上只开了急症,一位年迈的医生昏昏欲睡地坐在候诊室,见季然进来,简单地询问了一下情况,让他先去门口挂号。
季然拿着单子回到候诊室,医生接过看了眼,放下单子问他:“什么情况?”
季然看了眼寒深,撩起衣袖说:“手臂擦伤了。”
医生看了眼,又伸手按了按,然后问他:“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
季然迟疑片刻,说:“背也有点儿疼。”
医生:“衣服撩起来,转过去背对我。”
季然脱掉外套,还在犹豫要放到哪里,寒深伸手接了过去。季然说了声谢谢,撩衣服前抬头看了寒深一眼。后者左手臂弯挂着他外套,右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似乎没有避让的意图。
季然抿了抿唇,动作迟缓地扯出衬衫,轻轻撩起了下摆……
南方医院没有暖气,冰冷潮湿的空气开始刺激季然裸露的皮肤,让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小幅度发着颤。
医生双手在他皮肤上按压,突然间,后腰传来一阵刺痛,就仿佛有铁钉钻进他骨头,季然难以自制叫出了声。
“嚯,这么大的血肿,”医生松开手,又按压了他周围别的地方,“这边也疼吗?”
他都快被疼死了。
季然紧咬牙关,艰难挤出几个字:“有点儿。”
之前本来没这么痛的,没想到休息了两个小时,竟然越来越严重。
医生还在检查旁边的部位,寒深站在季然身后,安静地注视着他。
面前的男生身体紧绷,纤瘦的后背在冰冷的空气中不安地颤抖着。季然后背到侧腰有一大片青紫的伤痕,这让他本就瘦弱的腰肢更显脆弱,仿佛被人凌辱……
“怎么伤得这么严重?”医生抬头看了眼寒深,目光有些责备。他把寒深当成了季然的监护人。
季然愣了下,这才意识到医生误会了,忙摇头道:“不关他的事,我自己摔倒的。”
医生没有多言,又问:“还有别的地方吗?”
季然想了想,摇头:“没有了。”
“应该没伤到骨头,就是血肿,消肿了就好了,”医生站起来对季然说,“去床上躺好,伤口面对着我。”
季然只得坐在床上,犹豫了一会儿,脱掉皮鞋趴了上去。脸颊陷入理疗床的圆孔,季然视线受阻,隐隐感觉有些不安。
他看不见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一阵脚步声靠近,然后医生的声音响起:“衣服撩起来。”
他又重新掀起衣服……
因为趴着,腰部往下自然凹陷下去,露出一个脆弱的弧度。
寒深依旧站在旁边,安静地注视着。
医生开始给季然按压排血,他的手掌很热,劲儿也大,挨着季然皮肤,像是记忆中外公的大手。
就是这股劲儿也太大了,季然被疼得有些受不了,双手握成拳头。
“有点儿疼,你忍忍,”医生一边按一边说,“你这个部位靠近内脏,不好包太紧。只能先把淤血按下去,后稍微加压包扎。”
季然“嗯”了一声,他其实挺怕疼的,但他很能忍痛,哪怕疼得再受不了,也不会叫出声来。
但是为什么会这么疼疼疼疼疼疼!
“呜……”又是一阵剧痛袭来,季然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很小的呜咽。
医生的按压还在继续,比起疼痛带来的痛苦,更让季然害怕的是等待疼痛来临前的恐惧。
那仿佛幼年时父亲随时会落下的打骂,哪怕长大后父亲已经不再打他,但季然依旧活在这种恐惧中,觉得自己永远无法逃离。
直到一只宽厚的大掌抚上他头顶,寒深沉而稳的声音响起:“没事,再忍耐一下,很快就结束了。”
寒深在安抚他。
季然鼻头一酸,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太丢脸了,这么大的人还在医院哭出来。
季然吸了吸鼻子,小声道歉:“对不起,我太疼了。”
“都疼哭了?”医生笑了起来,“枕头都不用洗了。”
看着枕头上那一大片深色的水印,季然羞愧的低下了头。
见推拿结束,寒深开口说:“医生,包扎吧。”
医生这才放过了季然,拿出绷带给他包扎受伤部位。
洁白的绷带在男生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季然腰本来就细,被这么一裹更是不盈一握,寒深几乎一只手就能握过来。
包扎结束,医生又开了一些药膏,让季然拿着收费单子去缴费拿药。
季然还没来得及下床,寒深已经伸手拿过缴费单:“给我。”
“可是……”季然不敢麻烦他。
“公司报销。”寒深说完,拿着缴费单出了门。
季然有些茫然地坐在床上,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跟过去。
过了一会儿,他从床上下来,慢吞吞地穿上外套。
医生和他搭话:“那是你领导?”
季然点点头。
医生:“不容易啊,你这领导还挺好的。”
季然点点头,也有些出乎意料,他根本没想到寒深会过来。
而且他怎么来这么快?
没过多久,寒深拿着几盒药膏回来了,医生又交代了他们一些冰敷的注意事项,季然一一记下,和寒深一起离开了医院。
今晚的火灾来得突然,也幸好发现及时。
除了季然试图用灭火器救火受伤外,没有出现别的伤亡。
医院门口很安静,季然在寒风中呼出一口气,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今晚谢谢您过来。”
寒深没有看他,很客套地说:“不客气。”
季然:“可您怎么来得这么快?”
寒深:“刚好在邻市。”
季然哦了一声,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本来就不是一个话多的人。
医院门口建了一片广场,广场不能停车,他们要穿过广场才能抵达停车场。
季然和寒深安静地走在广场上,寒冷的月光洒下,照亮寒深宽阔挺拔的肩膀。
他还是一副话语不多、冷冷淡淡的模样,但在季然看来,却觉得这个人好像没有那么冷漠了。他虽然严厉,但确实是一个有能力也有担当的领导。
季然走到停车场,打开车门让领导先上车。
他刚弯下腰,后颈突然一紧——寒深捏住了他后颈。
体温伴随着掌心的压力传来,轻而易举就禁锢住了他的身体。季然身体瞬间一麻,几乎要跳了起来。
“Samuel,”小镇漆黑的夜色中,季然有些惶恐地抬头,“您怎么……”
男人粗粝的手指拂过他后颈的红痣,目光冷淡幽深:“这里,沾了药膏。”
药膏?
季然迷迷糊糊地想起,他离开前确实涂过一次膏药,现在身上都带着浓浓的药味儿。
季然忙低下头,感激道:“谢谢您。”
14/69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