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想办法的,我会想办法……
他依靠着单薄的嗅觉和触觉,避开应允身体刺出血肉的刀刃,牙齿都在无意识地打颤。
冷,很冷,是从内而外散发的寒意,让他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好孩子,低一低头。”应允低声说,狐狸的前爪轻轻拍了拍应许裸.露的手臂。
应许乖顺地低了头,嘴唇触碰到应允湿热的鼻尖,眼泪大滴大滴地砸了下来,他感受到应允的体温在一点一点流失,慌乱地去触碰狐狸的长吻。
“应允,你咬一咬我的腺体,别睡……别睡!”
“醒着呢,我这眼睛算是被那药水治好了,这会儿都看得见你在掉眼泪。”应允慢条斯理地喘息,声音出奇的平静。
“你撒谎,那药我们还没用完了,还剩一个瓶底。”应许抽抽嗒嗒地语无伦次。
“继续吧。”应允宽慰地叹口气,“暂时我是被锁在这儿了,没法动,但你在的话,我也没道理再忍耐。”
“之前好几次你的易感期,我们什么都没做成,我心里还特别遗憾,满心想着什么时候我的易感期才能来。”
“不过好像,给你添麻烦了。”
应许凶巴巴地打断:“别胡说,我会想办法救你!”
他一个侧身就要往应允身旁滚去,但被应允的狐爪和尾巴挡住去路,“别再折腾,听话。”
应许听闻这话,身体的旧伤疼得更厉害,“不折腾,我就要跟你殉情了。”
“那殉情吧。”应允耍无赖,爪子没有松开他,“换个温柔的法子殉,你身上的伤还没好透。”
应许简直拿他没办法,又疼又气下嘴想咬一口,也只能咬出一嘴毛。
他外套的棉衣早在下坠过程中不知所踪,这会儿身上的背心也被应允的爪子撕扯开,或许接下来享受生命中最后的欢愉,是他们此刻最好的选择。
但应许发现他是不情愿的,虽然嘴上跟应允提过殉情,但真到了山穷水尽、应允再一次要死在他眼前的地步,他心里的不愿与不敢几乎要把他所有理智吞噬。
他可以和应允一起死,但应允不能死在他前边。
可眼下他有什么呢?满目都是无尽的黑暗,他感知不到黑暗里面的其他东西,而身体也残破不堪,如今竟连应允虚弱的桎梏都挣脱不开。
集中精神,集中精神……
应许感受到应允舔舐他脖颈的粗糙触感,他稍稍地偏了头,把自己的后颈递到狐狸的长吻边,尖锐的犬齿刺破他的腺体,令他首先感受到的不是疼痛,而是一种精神上的荡漾。
被他强行集中的精神因此涣散,他眼前晃着白中泛金的光芒,新的疼痛与旧伤混杂在一起,潮水一般漫过他的天灵盖,他没有选择推开应允,而是静静地贴在应允胸膛,听着两颗心脏同时跳动。
那白金的光芒随着漫开的雪松信息素摇晃,这是他近几个月都没见到的景象,不过他对此并不陌生,这是……
线状的光芒织成细网,将眼前的黑暗分成一格一格,狐狸状的应允就被网在这格子里,应许一眼看清他虚弱跳动的心脏。
神思骤然痛苦地拧成了一股绳,那丝缕状的金芒如绸布般徐徐展开,淹没了应许应允相拥的方寸天地。
“小许?”应允轻声唤他。
应许猛得一激灵,那蜷缩在他们四周的光芒瞬间铺满整个空间,应许能清楚地感知到他们身下每一处尖刺的位置,以及应允每一处伤口。
好在尖刺之间的空隙较大,且狐狸的皮毛厚实,应允没有伤到要害,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将应允转移到安全的空隙,然后出口的位置在……上方,近十米处,四周的墙壁光滑没有可攀附的助力。
带着易感期的伤患逃离此地,飞行是唯一的方法。
好在,应许恢复的精神力,已经锁定了狻猊手环的位置。
那只装着狻猊的保险柜也掉了下来,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阿允,放我下去。”应许沉着地开口。
应允却还用狐爪挡住他:“这四周都是尖刺……”
“我能看见。”应许说,“我精神力好像恢复了一些。”
他不敢笃定自己完全恢复,但哪怕只有原先的百分之一,也足够让他升起足够的希望:他要把应允救出去,他不要应允在这里死掉。
阻挡他的狐爪松懈了下来,应许发现自己人形和应允的兽形体格也相差挺大,应允搂着他跟小时候把他当团子搂在怀里一样。
以后不知有没有机会,能让他的兽形对上应允的兽形,感觉做起来会很刺激。
应许利落轻巧地翻身而起,单足点地,敏捷地绕过每一处十几公分高的尖刺,停在了那只被摔坏的保险箱前,手环跌落出来,套在了一根弯钩的尖刺上。
他毫不迟疑地将手环拾起,注入自己的精神力,手环亮起的金芒让他顿时长舒一口气。
“机甲狻猊,任君驱使。”
熟悉的启动音让应许不自觉湿了眼眶,应许戴上手环,熟练地召出长刀,轻身一跃,所过之处的尖刺都被刀锋齐整地削平,他得以毫无阻碍地半蹲在应允身侧。
不过对待困住应允的尖刺,他不敢那么随意地削掉,将长刀收回,他的手探到应允身下,狻猊光芒流转,借他力量将那钉住应允的尖刺下半部分一一捏碎。
可是那有的尖刺还残留一半于应允体内,他不敢轻举妄动,倒是应允虚弱地开口:“你拔出来吧,我受得住。”
应许也不敢耽搁,集中精神力找到应允体内尖刺刺穿的位置,运力于指尖,避开重要的器官,咬牙一一拨出。
应允忍痛忍得安静,身体没有胡乱动弹,只那狐尾稍稍耐不住,左右扫着令人心疼。
应许看不下去,将自己左手递出,“咬着我手,阿允。”
应允得了释放,尖牙刺进应许左手虎口,尾巴停止了扑腾;在应许处理掉他前爪以上位置的尖刺,还贴心地把下.半.身蜷过来,绕住应许身体,让他不用起身,就能处理余下的尖刺。
巨大的疼痛令应允神思迷离,狐形的状态保持不住,终于在应许拔掉最后一根刺时,变回了人类的形态。
瘦弱赤.裸的身体遍布血洞,浑身上下如同披了一件血衣,狐耳和尾巴病怏怏地耷拉着;应许一阵风似的将落在不远处的棉衣拾过来,把应允严严实实地包裹住。
一直默默配合的狻猊开了口:“这些日子不见,你们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
应许没法回答,酸苦的滋味将他喉头堵住,头脑的思绪都乱成一团,他打横抱起只剩一口气的应允,眼泪决堤地打在应允厚重的棉衣上。
狻猊也没再追问,适时地张开羽翼,将这伤痕累累地二人温柔又有力地托起。
“狻猊,”应许哭腔嘶哑,“我还以为再也没办法唤醒你了。”
狻猊没有应声,只奋力向应许探测到的出口飞去。
第118章
应许抱着应允飞出黑暗的地穴,在离地三尺的位置狻猊解除翅膀,放他二人稳稳降落,应许便在这处布置简洁、面积宽敞的空间里,果不其然地看见专管他二人的狱警。
狱警坐在圆桌边倒茶,她脚边的矮凳机器人在应许落地时蓦然长到了一人高,不容置疑地向应许走来。
“请交给我吧。”它的意思是要带应允走。
应许警惕地把应允搂紧,动作间将盖在应允身上的棉衣晃开一角,露出应允染血的皮肤,应许打了个趔趄,机器人就把应允接了过去。
空荡房间的角落随着机器人移动的滚轮声,升起了应许熟悉的医疗仪器,那椭圆体的舱室。
应许随即松了股劲儿,腿软跌坐在地,眼前还晃着应允身上抹不掉的血泥,大片大片的红色掩盖住他的视线,令他下意识快干呕了出来。
狱警放下茶盅,“过来坐会儿?”
应许起不来,头重脚轻,身体里的寒冷驱赶不去。
那机器人把应允送入医疗舱室,转身又往应许这边来,抖出来一条深蓝色的毛绒毯子,披在了应许肩膀。
“你是白舸竞的下属?”应许抬头,看着那摘下帽子气定神闲的栗发女子。
“嗯,我暂时听命于她。”狱警回答,“不过本质上我忠于监狱,不会为了她一些离谱要求,给你二人开不必要的后门。”
“也就是说,如果这次我没唤醒机甲,我和应允就真的摔死了。”应许定了定神,勉强勾出了然的微笑。
“嗯,毕竟你们和我无亲无故,我不会搭救没有价值的人。”狱警直言不讳,“没想到白长官说的没错,你竟然真有恢复精神力的体质,我本来预想你们确实该摔死了。”
“那么请问,”应许感觉到眼前的红色慢慢消退,他声线沙哑语调沉着,“白长官给我的任务是什么?”
狱警娓娓道来:“今天下午五点二十,会有一艘补给运输飞船降落监狱星,我会安排你们躲进飞船的后备舱,该飞船将搭载你二人飞往本星系与第四星系交界处的行星,你们将在那里与白长官一行人汇合。”
“至于汇合之后的安排,我就不知道了,唯独可以告诉你的是,白长官此行是回主星长期休假。”
她重新拿起茶盅喝了一口,“你还在地上坐着吗?你身上的伤不比应允轻。”
*
应许不明白白舸竞为何在此时休长假,狱警给了他近几个月来的战争情报,他也知道目前战局稳定,但白舸竞不留在前线还带走两名原破空舰队成员,这高层是对前线的防御多么信任啊。
不过,白舸竞带走的人是连星纬和敖霜……这俩也是应许没有想到的组合。
再怎么忧心,当应允治疗完毕,应许也得进舱室里躺着,他把狻猊解下递给恍若新生、穿戴齐整的应允,狻猊在落入应允手里,就自行变成了狮子狗的形态,亲昵地蹭一蹭应允的脖颈。
“你也真够喜欢应允的。”应许忍不住阴阳怪气,但他耽误太久,一把就被旁边的机器人推进了舱室。
狻猊的声音毫无阻碍地晃荡进他脑子里,“略略略,就是喜欢怎么了?”
他似乎还听见应允轻轻的笑声,狻猊又正经了起来:“其实是你很喜欢应允,我才会喜欢啊。”
机甲会被宿主的情绪和意识感染影响,这是应许早就知晓的常识。
但话说得那么明白,应许又有些不太好意思。
等到他治疗结束,换上齐整的衣服走出舱门,狱警已经离开了,只留应允和机器人对坐喝茶,狻猊百无聊赖地攀到应允的肩膀趴着。
听到应许出来的响动,一人一机甲齐齐回头,表情如出一辙的呆愣,狻猊的尾巴还一下子甩到应允发顶。
“头发还是长了。”狻猊说。
“是吧,我就说扎个揪会更好看。”应允说。
“你们还能聊点儿更没营养的话题吗?”应许无奈地笑。
应许刚一走近,应允便站起身来,由着应许张开双臂,将他们一并揽入怀中。
应允眼睛复明,心跳也平稳有力,狻猊则通体流转着令人踏实的金芒——他们都还活着,能够一起继续面对未知的明天。
*
白舸竞对能再见到应许还是很意外。
她其实也是抱着赌一赌的心态,谁让应许拥有过精神力起死回生的经历,不过她也没办法全程给应许保驾护航,只能让人逼一逼应许,成则生、不成则死。
在她看来,接下来的行动有没有应许参加,已经不那么重要,但出于作为师姐的私心,她还是想看到这个命途多舛的小师弟能好好活着。
“师姐,你是有什么秘密任务交代给我和应允吗?”应许敏锐地觉察出白舸竞单独见他和应允的不对劲,“怎么不见另外的师兄师姐?”
白舸竞坦言道:“他们并不完全知道我此行的目的,但你和应允先生都是虫族文献的翻译者,我瞒不住你们,所以干脆提前说明白。”
他们正在飞往主星的运输飞船上,白舸竞私人的会客厅保密性良好,且她眼前这两位又都是守口如瓶的,不会妨碍她的计划进行。
“我回到主星,将以个人订婚仪式为由,把大部分白家族人召集起来,在宴会上投放近期研制出来的X物质新武器,用以摧毁他们脑子里留存的卧底‘退路’。至于我自己,也会是其中的一员。剩下的实在召集不过来的族人,我想拜托你另外的师兄师姐,用普通的X物质火器将他们枪毙。”
“而你,则埋伏在宴会厅里,伺机用X物质杀死我的外祖父,达到彻底剿灭卧底的目的。”
应许紧张地吞吞唾沫:“师姐,你外祖父是白家目前的掌权者?”
“是。”白舸竞笑,继而垂下眼,“破空舰队探索虫巢的命令是他下达的,还有几个月前将你击杀的命令,白家……或者是联邦,没人越得过他去。”
换言之,她的外祖父是最有可能被卧底附身的角色。
“那他死了,联邦会陷入内乱吧。”应许说。
“是,如果我能侥幸在这场变动中活下来,我会处理这一切。”白舸竞抬了眼,认真地扫视过眼前二人平静坚毅的脸,“如果我没有那么幸运,你连师兄会接替我的角色。”
“我尽可能在宴会厅为你保驾护航。”应许说。
白舸竞摇摇头:“你的任务只有刺杀我外祖父,事成之后,你和应允先生就离开主星。我已经为你们伪造了新的身份证件,你们到时候拿好证件,去往第六星域悬臂星系中名为‘墟壤’的行星城,我的人就在当地的‘定居手续办理中心’,他们看到你们的证件,会为你们安排去处和工作。”
“至于狻猊,你自己好好保管,让它伪装成家居人工智能,没人会收走它的。”
应许一度哽咽:“师姐,这也太让你费心了。”
“这不是你的梦想嘛,和应允先生共度余生。”白舸竞稍稍松懈了精神,要事说完,可以讲点儿不太正经的,“只是你们的婚礼,我大概不能到现场祝福,给你们安排的退路,就当是我的贺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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