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在干什么?!”
铿——剑刃撞击在了温颂川的保护罩上,却只留下了一道白色的痕迹。对比之前的力度,可轻太多了。
“你还记得无极宗宗主峰山上那只灵兽吗?我想你也应该能记得,毕竟你把它养了有几年时光了吧?”
剑刃再次撞击下来的时候,却停留在保护罩的上方,芜壹面无表情,可握住剑柄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那只灵兽后来,死了,死在一群普通弟子的手里。他们撕扯它的腿,扒掉它的皮毛,碾碎它的脑。”
芜壹身形开始剧烈颤抖,似乎连剑柄都快握不住了。
他最开始其实没想养着它,但是怎么赶都赶不走,无奈之下,芜壹只好每日从自己的餐饭中多分一份给它。
芜壹没给它取名字。因为他知道,自己这种人就是无极宗宗主喂养起来,准备随时咬人的一只狗。
一只狗的宠物怎么可能还配有名字?
这只灵兽见芜壹不再赶它,开开心心跟着芜壹住了下来,陪伴他度过不知道多少个孤寂的夜晚。他们相互依偎在同一张小木床上。
那灵兽很机敏,感觉只差一线就能开化灵智。所以芜壹有时候都觉得,这个灵兽就像一个真正的人一般陪在他的身边。
可是这只灵兽死了。
一天早上他就像往常一般,到后山去练功。等到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屋里一片静寂。巨大的恐慌瞬间席卷住了他,他惊慌失措的从那条山路一直往下寻找。
直到。
看到了那些弟子,架在火上烤的那一具尸体。
他很愤怒,很悲伤,喉咙几乎都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剑刃瞬间出鞘,这一刻,他就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这些人为他的灵兽陪葬。
“芜壹,回来。”
如此熟悉的声音在此刻变成了禁锢着他的魔咒。他想要发疯,想要嘶吼。可是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转身,乖乖回到那人的身边。
剑柄被他捏的发抖,他垂着头,只听到那人说了一句:“真是好孩子。”
这是他的义父,从危难之中将他捡回来,喂养到大的义父。
此刻却如同一个刽子手,一刀一刀往他身上剜下血肉,连同他的经脉一起斩断。
这件事情到后来自然就是不了了之。包括无极宗宗主吸食这么多异兽的晶体,他也装聋作哑,当做自己没看到。
他每时每刻都不断告诉自己,这是于他有恩之人,有再造之恩。
可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也总是仿佛又触摸到那股毛茸茸的触感。
“难道你不知道你那灵兽是怎么死的吗?差一线开化的灵兽,又如何会自己跑下山去?”宋庭还在继续。
哐啷——
剑柄直接从他手中脱了手,掉在地上。
芜壹紧紧攥住拳头,红了眼眶,牙齿咬的嘎吱作响
他怎能不知?!他又如何不知?!
他比在场任何人都了解那只灵兽,也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那只灵兽是如何下去,如何丧生的!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
远处还在恢复当中的无极宗宗主看到芜壹丢了剑,不动了,眯了眯眼:“芜壹,你在干什么?”
芜壹吓了一跳,眼圈周围的红色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青白之色。
这个声音已经被他刻入了骨髓,只要听到这一句话,他就不自觉的开始颤抖:“我……”
“我养你这么多年,你居然轻而易举,被他几句话给吓得剑都丢了?!你简直是太丢脸了!”无极宗宗主从那边踱步而来,脸色阴云密布,看起来马上就会雷霆大怒。
芜壹垂下眼,虽然身体已经形成了惯性的惧怕,但他脑海里想的全是他的那只灵兽。
它明明就差一点可以开智,它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无论是继续留在芜壹身边,还是离开无极宗,去其他地方闯荡。
可是它最终还是死了。
“把剑拿起来。”
芜壹没有抬头,手指垂在身侧,动了动,没有拿剑。
无极宗宗主嗤笑一声:“你莫非还在缅怀你那个死去的畜生?想要多少没有?居然为了它,现在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你就是我手下的一条狗,现在你想造反了吗?”
无极宗宗主的手指掀开衣领,拿出一个紫色的浑圆铃铛,浑身散发着黑气,即使在漆黑天幕的映衬之下,也似乎深得快要把人溺毙了去。
“既然如此,那别怪我不爱惜你了!”
铃铛在一霎摇响,没有声音,却让芜壹脸色巨变。
他死死捂住心口,嘴角不停有血沫涌出:“你……”
芜壹倒在地上,因为疼痛,他颈间的青筋暴起,脸上已经变成了朱红色带紫的颜色。
衣服被绷裂开来,露出里面的皮肤。
温颂川早在芜壹扔掉剑柄的时候,就已经撤掉了自己的灵力,此时看见这般场景,拉着宋庭往后连退了好几步:“别过去,他好像要变异了!”
芜壹的皮肤上顷刻之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鳞片,他的身体正在被潜移默化地改造成不是人的样子。
是异兽。
这种场景自然是似曾相识。
因为宋庭之前在无极宗被无极宗宗主暗算的时候,也是如此。
芜壹常年被无极宗宗主带在身边,不知道遭了他多少暗算,服下不知名的东西也不知几何。
不过片刻,芜壹的眼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怜悯和不忍,只有满满的兽性。
他蛰伏在无极宗宗主的身下,用自己的头亲昵的去蹭他的手掌。
“这才是我的乖孩子。去吧,替我杀了他们。”无极宗宗主见到如此听话的芜壹,脸上绽开了笑容,拍了拍他的肩,示意呆愣在原地的两人。
“遭了,快跑!”温颂川当机立断,从灵丹中抽出大部分灵力,裹在了宋庭的身上,让灵力带着他贴着地面潜行数百里。
自己的灵力决计是撑不够两人在保护罩下安然无恙了,现在如果只能保一个的话,温颂川希望是宋庭活下去。
因为现在无极宗宗主还要依靠他来打开结界,绝对不会就这么杀了他。
无极宗宗主挑眉:“你反应还挺快的。你以为这样我就不会杀了你吗?我有比杀了你更让你难受的好几种方式,看来你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尝试一下了。”
温颂川灵力枯竭,十分容易就被无极宗宗主桎梏住。
咔嚓一声,温颂川的两条腿以奇怪的角度外翻,看起来腿骨已经被无极宗宗主给掰断了。
银光一闪,血花四溅,温颂川闷哼出声。
他的两个脚筋也被无极宗宗主挑断了。
“好了,这样你就永远也跑不了了,我会慢慢折磨你,直到你愿意为我打开结界为止。”无极宗宗主收回剑柄,粲然一笑。
第107章
温颂川喉口一腥,血沫顺着他的唇缝洒在他苍白的嘴唇上。
他轻咳一声,胸腔内的空气被挤压出去,不知是不是刚才伤到了哪里,引发了连带的反应,气管泛起了麻痒。
温颂川连换气的时间都没有,把脑子偏到一边,手指抬起捂住嘴,闷闷咳了起来。
血迹顺着他的指缝流到了地上,氤出小片血洼。
等终于喘息好了之后,温颂川放下手,因为受伤过重,脑子现在都是雾蒙蒙的,芜壹已经完全化作了异兽的形态,正在滴着涎水,围在他的周围发出低吼。
温颂川如同一个玩偶一般躺在地上任人摆布,以往精致的眉眼间尽是报复的恣意:“我马上就要死了,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鱼死网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无极宗宗主嗤笑一声:“你以为你能够威胁得了我?真是太天真了。即使你身销魂散,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能把你找出来!”
温颂川抿嘴一笑:“拭目以待吧。”
无极宗宗主视线往下移动,看见温颂川丹田那一块,正在散发着莹莹光芒,那光芒有愈发扩大的势头,温颂川周身的空气中,似乎都开始出现了一些小小的灵力旋涡。
“你在干什么?!你不要命了?!”无极宗宗主目呲欲裂,上前按住温颂川的丹田。
可是开始自爆的灵丹哪能这么容易停下来?无极宗宗主的灵力分散成一缕一缕的细小黑线,钻进温颂川的丹田,想把里面那颗开启自我毁灭路程的灵丹给平息下来。
那灵丹一震,这些黑线直接在温颂川的丹田内化为灰烬。
缘弦仙人的功法,可是只有这一个传承了!若是他就这样死了的话,那这个结界可真是如天堑一般,高不可攀了。
各种思绪在他脑子里回转,衡量过后,无极宗宗主很快下了决定。
什么也没有他永生不老的生命重要。
他抖了抖衣袖,一个金色的小钟就落在了他的掌心。
这个钟只有成人的巴掌大小,但是钟的外部却是跟正常的钟无异,上面密密麻麻刻着符文,周身散发出佛气。
“这件宝贝我得来多时,倒是没处用去。今日便便宜了你,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真正的佛法。”无极宗宗主把这个金色的小钟往空中一抛,才巴掌大点的小钟,身形迅速膨胀扩大,直到笼罩住温颂川一整个人。
钟身悬在半空中,散发着纯金色的光芒。无极宗宗主以掌握拳,朝那钟的方向狠狠一击。
钟被撞击了一下,浑厚的钟声围绕着金色的光晕迅速扩展开来,仿佛来自远古的呼唤,一下子敲散了温颂川灵丹内正在聚集着准备自爆的灵气漩涡。
那是真正净化洗涤灵魂的梵音,似乎都敲灭了心里暴躁和猎杀的欲望。
钟声绕着空中,一圈一圈的回荡,但是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停止。
无极宗宗主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以他现在修炼的邪法来说,催动这种佛门圣器,无异于自掘坟墓。
他用黑色的袍子擦了擦嘴,狠狠瞪了温颂川一眼。
若不是这小子使诈,他何止于此受这么重的伤?!
“这是,南释迦?!你为何会有佛门圣器?!”温颂川自爆灵丹的欲望被狠狠压下,灵丹内准备自爆的灵气旋涡也被打散,现在的他简直是对于无极宗宗主没有任何威胁。
命是被救回来了,可是这也比不上温颂川看见南释迦的心情。
这可是真正算是佛门第一的法器,佛门一直隐世不出,谁都找不到他们的踪迹。这法器怎么会到了无极宗宗主的手里!
这么想,温颂川也这么问了。
“还能怎么拿的?当然是把他们全部给杀光了。”无极宗宗主运气,开始调理自己的内伤。
佛门一直是以普度众生为任,不知操作过多少冤魂亡魂。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成神成仙的时候,佛门弟子一直都不会有太难过的雷劫。
佛门弟子全部杀光,那是多少功德加身的佛门?就这样被他轻飘飘一句话,说给杀光了?
直到现在,温颂川才惊觉,只怕这个人的事迹,他才了解到冰山一角。
以这位狠辣的程度,若不是自己真的对他有用,只怕是死过千次万次了。
“你这样做,就不怕遭天谴吗!”温颂川死死盯着无极宗宗主,后槽牙被他紧紧咬着,两侧腮帮的肉都在止不住的抖动,“你现在已经杀孽缠身,等到飞升的时候,雷劫定会把你劈得魂飞魄散!”
无极宗宗主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你是真天真还是假天真?我做了这么多染上杀孽的事情,我还傻傻地妄图飞升上界?那简直是死路一条!”
“练就这等邪法,也是为了寻找其他成神的路。雷劫,自然降临不到我的头上。”
“你真是该死!”温颂川强撑着坐起来,“万事万物皆有因果,你一定会死的!”
无极宗宗主被温颂川这么一打岔,运气都运转不了几周天,早就不耐烦了:“你还是先想想你,待我打开结界之后,怎么保全你自己!”
经过南释迦的梵音之后,温颂川身上的表面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至少没有再流血了。
可是之前因为重伤,现在他没有一点力气能够支撑他坐起身来,只能这样躺着。温颂川疲惫地闭上眼,手指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顺从无极宗宗主的意愿,为他打开结界,即使把他两个手筋也挑断,手臂掰折,把他的丹田剖开,灵丹挖出来,他也绝对不会低头。
就在此时,耳边一阵破空声传来,声音之大,在耳边炸响,还裹挟着阵阵剑气,一下子就撞击到无极宗宗主为自己设立的屏障之上。
那屏障被这把剑一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蛛网般碎裂开来。
无极宗宗主看着不远处的身影,眼里满是愤恨:“该死!居然这么快就赶来了!”
楼秋因为担心温颂川,跑来的速度非常快,师门其他三人已经被她远远甩在了身后。
隔着老远就看到一个升起的紫色屏障,里面因为太暗而看不清楚动作。楼秋想也没想就把手中的穿云剑给扔了出去。
那屏障应声而碎,却只有一个人。
那她的小师弟呢?
楼秋在一里开外,就看到地上熟悉的苍青色袍子。那是他们师门四人专门给小师弟准备的衣服。
待她跑近之后,一切都有了答案。
温颂川躺在地上,阖着眼,胸前还在慢慢起伏,但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已经毫无生气,他的两条小腿以畸形的角度往两边掰折,但是大腿依旧是原来的位置。纯白颜色的裤腿已经是血哒哒的,颜色最深的那个位置正是人的脚筋。这么看来,两条腿基本上已经算是废了。
袍子上面的血污已经凝结成了血块,几乎是把一件淡色的漂亮衣服染成了深红色。
被他们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师弟,居然这样被人折磨至此。
“小师弟……”以往被人惧怕,看见了都要退避三舍的暴脾气回阳宗女长老,现在泪珠从眼角一颗颗落下,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楼秋颤抖的声线暴露了此时的心情,她甚至都不敢把温颂川扶起来,怕因此触碰到他的伤口,会让小师弟更痛。
听到这个声音,温颂川骤然睁开了眼,眼里全是是茫然无措。
这声音,即使他闭着眼睛也能听得出来这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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