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深度即将到达百米左右。
卡佩斯饶有兴趣地观赏这散发烘臭味的大坑,说道:“我们本来是要除伏火的,没想到最后居然要和伏火‘联手’,造成了第二个‘腐烂熔炉’。”
她没有任何紧张,语气仿佛在谈论什么好玩的功绩。
悬铃和现场面戴神智囚具的士兵们一样,严阵以待。
悬铃的眉心皱皱巴巴的,听着呼啸的风中夹杂着熔炉山的哭嚎。心中嘀咕:“到底哪个恶人想到的这个主意啊?”
此时,“恶人二人组”一个在地上监视着烧灼的进度,一个天上俯视洞口。
他们听见一种嘶嘶的游动声从蛰伏的地深处到地表炸开。
战止序与荀听心声同步,道:“来了。”
大量残存的蛇类、蜥蜴,还有不明生物,逃难似的从地下钻了出来,他们疯狂地远离炙热的地狱,一时间,洞口周围的位置被这些东西全部侵占,密集的样子看上去让人头皮发麻。
荀听朝下面喊道:“如果你们不想地下唯一的庇护所被摧毁,立刻为我们打开洞口!”
就在他发声后不久,伏火猛然向下塌陷了一块,地面露出更大的缝隙来,从缝隙中“噌”地窜出一个东西来,随着它的身影冲向天空,长年干热的熔炉山地表竟然下起了大雨。
雨浇在伏火之上,冒出腾腾的水汽。
荀听在朦胧中看清一个人形:一个男孩用力地挥动着作为青色翅膀的双臂。他用怨念的眼神盯着荀听,说道:“吠渊?!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害我们害得还不够吗?”
荀听没工夫和他计较恩仇,说道:“把雨停下。”
“我不!”男孩的声音明显有些费力,他执拗说,“我才不让你们得逞,只要雨把这些火浇灭,大家的集聚地就受到不会伤……”
它的话音未落,只见面前的吠渊之主瞳孔变为危险的金色。
本能让雨祭祀不禁缩起脖子,他打了个战。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吠渊的动作太快了,像抓住不值钱的走地鸡一样,捏住了他的翅膀。
荀听腰间的罐子突然动了起来,是他的那只雨祭祀在骚动。
荀听单手将她放了出来,她声音焦急道:“弟弟!你怎么在这儿?”
男孩也惊诧:“你怎么……你怎么在吠渊身边,还待在这样一个破罐子里?”
两只雨祭祀大眼瞪小眼。
雨祭祀姐姐解释道,“你、你跟我走吧,我找了你很久。原来的吠渊……已经死了,现在这只是一只脾气还算好的人类。”
姐姐似乎哪句话惹到了弟弟,男孩脸色一沉,重逢的惊喜消散。赌气似的,“唰”得飞远了。
“哎!”姐姐随即追赶上去。
由雨祭祀制造的滂沱大雨停息了。
伏火被浇得像一大块泥,软趴趴地等待自己身体内部的火焰重燃。
这时,洞口的缝隙中有人走了出来,仿佛从地狱台阶中一步步向上的恶魔。
496号笑着,抬头与上空的荀听对视,说道:“这是我们第几次见面了?”
496号的笑颜里有遮掩不住的愤怒,他惩罚了蛇主,496觉得如果不是他处理不当,那由战止序带领的队伍就不会这么快卷土重来。
战止序说:“你不必怪罪他,我是杀不死的。”
496号道:“那我试一试?”
496号不由分说,慢慢地抬起手来。
荀听则俯冲下来,展开的双翼挡住了战止序。
顿时,他感到无形之力将他的翅膀抓紧,强行从空中拖拽下来,重重地压制在了地面上。
496号抓住荀听的翅膀,将其全部捏成了肉泥,羽毛飞溅,血腥气涌入荀听的口鼻,疼痛使得他的头皮发麻。
希什远远地看到这一幕,大喊道:“操!我刚给他养好的翅膀!”
卡佩斯让他噤声:“不要过去。”
卡佩斯的直觉惊人,她皱眉看着496号,道:“这个人身体里……似乎有我们都无法抵抗的东西。”
荀听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他站起身来,面不改色道:“爻在哪儿?”
496号挑眉道:“你来得真是时候,我还没开始熬呢。”
荀听道:“他在哪儿?!”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496号的身后有一团团缠绕的黑蛇,像是一座黑棺。蛇的头部已然成了血红色。
当它们四散开时,荀听才发现里面有一个人。
荀听瞳孔一颤。
……他的身体像是被恶劣对待的人偶,各处都钻穿着蠕动的蛇身,身体的主人眼神空洞地垂着脑袋,不知是死是活。
荀听认出了那是却杀,大脑霎时陷入一片空白。
“你要带他走吗?”496号道,“虽然很遗憾不能熬制,但血已经取得足够用了。”
他的语气像是在评价用完随时可以丢弃的工具。
496号伸手,摘下土壤上的果实——那些已经吸饱血的黑蛇。
黑蛇被扯掉之后,却杀的躯体掉落了出来,上面留下了大大小小的穿透伤,腹部最为严重,胸膛、脖颈、四肢……伤口狰狞可怖。
496号把却杀踢给他,满意地看着神色呆滞的荀听,道:“既然你来了,就带走他吧。你放心,我是不会杀死他的,我等着你最后动手比较有趣一些……”
荀听眼睛溢上了血淤,他在自己的断翅残骸中站起了身,一手拔出了准备好的匕首,两眼憎恨地盯着496号。
496号期待着他的愤怒和哭泣,但是荀听没有,他做了一个意外的举动:把匕首刺向了自己的左眼窝。
血泪顺着脸颊流淌时,让荀听狰狞的表情变得有些悲悯。
……荀听捂着自己左边空荡荡的眼眶,右眼中倒映着面无血色的却杀,他硬生生地吞下了痛苦哀嚎,嗓音因念诵而灼烧,发出非人的震颤——
“Curz tha Benissez!Grandur Guarda……(诅咒神赐!伟大的守门人……)。”
正在递交请神申请……
您正在邀请【2-1大无序的守门人】降世。
祭品:神明化身的背骨碎骨与眼珠
成功率:81%(完成特定需求+10%)
正在衡量祭品质量与祭神阶级……
判定为合理。
请神成功。
风云变色,乌云遮蔽着整片天空,中心形成了一道可怖的红色漩涡。
南方荒地很多年没出现过阴天了。整个阿波罗镇的人都好奇地钻出地面查看,他们凝视着不远处的异常天象,身心都激起了莫名的畏惧,不禁发问:“这是……这是要下雨了吗?”
恶名薄趴在地下出口的边缘上,脑袋露出洞口,看着那乌泱泱的云,感知到了朽神殉身上熟悉的气息,错以为那是蜃楼市的“子宫”,祂高兴地叫了一声:“妈妈!”
卡佩斯皱眉,非信徒的她受到的震颤十分严重,连身体都难以站稳,那些有神明庇佑的士兵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至少总统的提前准备救了他们一命。
……
这次朽神殉降世时,直接附着到了荀听的身上。
巨大的盘旋状乌云绵延万里,给这一方小小的洞口形成了极大的压迫感。
受到惊吓的伏火解体,逃窜一空,方才还在哭嚎的熔炉山也装作死物,嘈杂消失、万籁俱寂。
496号看向附在荀听身上的朽神殉,道:“你已经力量弱到现身都无法保持独立的形态了吗?”
朽神殉并没有回答,他只是说:“你不属于这里,回你该回的地方。”
496号摊手,说:“你以为你能杀死我?”
“我不能。”朽神殉的目光冷淡,道:“我和荀听说过,我对你无能为力。他就算请神让我除掉你,也是白费力气。”
这回答反倒让496号有些不可思议,嗤笑道:“那101叫你出来做什么?吓唬我?或者他想让我再刺杀你一次吗?”
“所以……”朽神殉说,“荀听没让我杀死你。”
496号莫名其妙地皱眉。
请神祭品是:背骨碎骨和一只眼球。
荀听请神的需求从头到尾都是“找寻和空间转移”,一直没变过。
496号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四周的空间开始坍缩、光线折叠,缩成很小的一块,看起来就像那一方景象被神之手团成一团,而496号就在坍缩的正中央。
仅仅一瞬间,496号就消失在原地。
朽神殉虽然无法直接杀死496号,但祂可以把他转移到其他空间。
每个空间之间的链接只有蜃楼市,永恒之中的空间排布十分随机,496需要不断尝试才能再次来到这里。
空间里有一个等同于一阶梯朽神的“荀听”一直在阻碍他们,任务已经寸步难行。荀听只好出此下策,不过也足够拖延时间了。
周围恢复了宁静,朽神殉弯下腰来,把遍体鳞伤的却杀抱起来,他抚去却杀脸上的血迹,神情复杂。
朽神殉把却杀送回人类群体里。
他似乎被战止序吸引了目光,第一次露出奇怪的神色,盯了她很久。
卡佩斯开口打破了宁静,他道:“您是殉?”
殉不说话,卡佩斯知道这是默认。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与乜伽宇一同创造整个乜伽神系、开辟了人类时代的“创世神”。
她斟酌辞藻,问了一个贯穿了晟洲大陆千年的问题:“我们遵循乜伽女神的命令所前进的道路,是正确的吗?”
殉看起来疲惫不堪,但脸上仍有一股令人畏惧的威严,仿佛只要祂答应过的,就是既定的命运。
祂轻轻放下却杀,说道:“继续走吧。”
“好,”卡佩斯双眼明亮,这是希什第一次见到母亲脸上流露出如此真诚的喜悦,她说,“我会遵循女神意志,延续希望的火种……就算是死。”
卡佩斯俯首扶剑,向朽神殉单膝跪地。紧接着,希什也陪着母亲这样做,悬铃、华顿也是,在场的所有人全都跟随总统俯起了身子,如同甲胄上的鳞片,眼中有光芒的反射。
是乌泱泱的积云散去,云的缝隙透出了光亮。
第158章 争吵
……
却杀做了小时候与狗抢食垃圾的噩梦。
那时候他和现在一样,五官感知朦胧不清,他一股脑地只有一个信念。
小却杀的信念是活着,即使扛着恶犬的撕咬也要把抢来的胜利品吞咽下去。
而他现在的信念竟然有一点模糊。他察觉不到那是什么,不过它却有一个具体的形状:是一团不怎么炙热的火焰。
他在黑暗中盯了这团火焰很久很久,梦境终于要结束,该睁开眼睛了。
现世的光芒进入却杀的眼眸,那被他观摩了半天的火也变成了温暖的掌心。
有只骨节分明的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地抓着,而手的主人垂头睡着了。
却杀知道这颗打盹的脑袋是荀听的,看着他的发旋发了好一会儿呆。
却杀没有直接叫醒他,而是假装蜷了手指,搔挠了一下他的掌心。
这一个小动作十分奏效,荀听几乎是惊醒了。
荀听的意识还有些朦胧,他呆愣愣地看着醒来的却杀,确认自己和对方都是真的苏醒了之后,猛地抓紧了却杀的手。
他叫道:“……爻?”
荀听的脸上充斥着疲倦、困顿,甚至面对496时眼睛里积攒的血淤还没有消散。
而时间已经过去五天了。
看到荀听的脸时,却杀第一时间做的不是问候,而是皱起眉头。
他伸出缠着绷带的手臂,捏起荀听的下巴,把他的脸抓了过来。
却杀凝视着荀听紧闭的左眼和上面横陈的缝痕,问道:“你的眼睛怎么回事儿?”
荀听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嘴唇颤抖道:“爻,你醒了……”他松了一口气,将却杀的手抵到额头上,说:“你伤得很重,总统说不会有事,可是我……”
却杀执着道:“你的左眼怎么回事?”
荀听摇头:“一些小伤,你……”
却杀抚摸着荀听的眼睛,他分明能感受到那里面没有了正常的凸起,他冷声问道:“你干什么了?”
荀听道:“我……什么也没做,不小心伤到了。”
“你在撒谎,”却杀道,“不要对我说假话,我会读心。”
无论是101还是496,“荀听”都没有对却杀隐瞒的习惯。
荀听沉默,他只好捂着一边脸,偏开目光,说道:“我……就是取了一只眼球当祭品……”
“……”
却杀感到胸膛上漫上一股酸意,他知道这是什么情绪,面对荀听时,他经常会这样,只是这次比以往更加汹涌。
这种情感并不纯净,往往掺杂着却杀的不甘和愤怒,化作语言时容易变成另外的意思。
却杀张了张嘴,说:“谁让你擅作主张的?我不需要你这么做。”
荀听一愣。
之后,他低下头,平静地说:“那我该怎么办?爻。”
安静蔓延了许久。
荀听的平静中蛰伏着一种不甘与悲愤,在一字一句中慢慢地爆发了出来:“……我恨他,我想将他碎尸万段,骨头碾成粉末,可我做不到,殉也做不到,我只能将496转移……”
“无论你想做什么,你都不应该自残为代价。你越习惯残害自己得来的成果,就越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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