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传来笑声,只有荀听是严肃的。
因为他认了出来,荆棘蜈蚣的形态和噩梦中莫诺无头处长出的十只蜈蚣触手是一模一样,只是放大了许多倍。
荀听冒出了一个令自己难受的想法:莫诺生前,大脑中可能长期寄生着一只十身蜈蚣。
事件3【挥之不去的噩梦】发来了更新提示,让荀听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
荀听熬到晚上,才回家看了一眼,如果两人锁门已经睡了,那自己干脆先回宿舍住一晚。
结果塞缪尔还特意给他留了门,荀听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和客厅的却杀撞了个正着。
却杀甩了一下报纸,瞥了他一眼,道:“去哪儿鬼混了,到这么晚。”
他心虚道:“上课……”
却杀不说话,蓝瞳透过镜片幽幽地看着他。
荀听知道自己的谎言拙劣,神学院的课九点就结束了,爻老师又不是不知道。
荀听只好解释说:“……是我自学,我去了材料学院的实验室练习记忆材料刻录。”
“塞缪尔忙了一天,等你等到很晚,我让他先去睡了,”却杀转达道,“你后天请一天假,他要带你去换肺。”
“知道了……”荀听换完鞋子,习惯性地往壁炉里填了些柴火,并帮爻老师的空杯重新续上了咖啡,“老师你怎么不睡觉?晚上还喝这么多提神饮料……”
却杀言简意赅道:“梦多,睡不着。”
水声停住,荀听心中咯噔响了一声。
却杀不会被昨天的梦……影响到了吧。
他攥紧手指,用玩笑的语气试探了一下,道:“爻老师是梦见不想看见的人了吗?”
却杀的眼睫微微一垂。
与其说是不想见,倒不如说不想在“梦里”见。却杀讨厌那种梦里真切,醒来时却又空无一人的感觉。
……那个人都快让他魂牵梦萦到有些烦了。
只是“烦”,像洛雷奶奶日常叮嘱的聒噪,却一点也不生厌。
但却杀面上不动声色,他不是个喜欢跟学生谈私事的老师。
他折了一下报纸,说道:“午溪,你该睡了。”
荀听没有得到答案,心中叹了口气。他正要上楼的时候,有东西从他袖口掉了出来。
荀听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那只蘑菇小狗。
祂是什么时候跟着自己溜出来的!
蘑菇小狗见荀听来抓祂,拔起三条并不长的腿就跑,速度极快地爬到却杀的身上。
却杀奇怪地看着这只圆溜溜的蘑菇跑到了他的肩膀上,一仰一合地,像是在喘气。
荀听追过去道:“抱歉,爻老师!那个是……”
蘑菇小狗肆意妄为地躲到爻老师颈窝里,祂用伞盖蹭了蹭却杀的脸,像是在嗅什么东西。
突然,一只肥胖的小触手摇了起来,祂开心地触碰了一下却杀湿润的嘴唇,那蘑盖和触手往他唇齿里拱。
却杀:“……”
他伸手,把嘴边的蘑菇逮了下来,解释道:“这东西,喜欢咖啡豆。”
荀听赶紧掏手帕给却杀擦嘴。结果却杀拎着蘑菇小狗的一条腿,斥责了一句:“跟荀听似的。”
荀听的手一停:“。”
这是他第四命中头一回在爻老师的嘴里听见自己的名字。他打量着瞪着小短腿的蘑菇,疑惑地想:“哪里像了?”
荀听把手帕收了起来,明知故问道:“爻老师,您说的荀听是谁?”
“不是谁,”却杀看着蘑菇小狗,淡淡地敷衍了一句,“我给祂取得名字。”
荀听:“……”
却杀若无其事地递给三只小触手一粒咖啡豆,蘑菇立马包裹着豆子吃了起来。
“这种东西是被学院净化过的,没法吸收人的清智,无害,但命短,明天一早就该死了。”却杀说,“放我这儿吧,我今晚不睡。”
这只叫“荀听”的蘑菇小狗就跑到却杀手心里快乐地待着了。
荀听不知道该说什么,慢慢上了楼,瘫到了床上,盯着天花板。
他莫名其妙地想:要是明天一早那只蘑菇小狗死了……却杀会亲手埋葬祂吗。
荀听翻了个身,无聊间,开始刷自己的系统界面。当他看到规划盒子一栏里横着的报错提示时,一拍脑袋坐了起来。
他一直遗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希什还在错误的传送地点里!
卡佩斯心也算大的,希什了无音信这么久竟然也没着急找过。或许以前这阴晴不定的少爷经常干这种出走的事。
他打开报错地点,那熟悉的投影在房间里显现,他再次看到了希什。
希什正身处一个被绿叶繁花围簇的宫殿院子里,花园里都是一些漂亮的白色植物,形态美丽而各异,包括荀听在课上见过的大马鹫翅莲。
希什的白化症状又重了一些,他正倚靠着白玉石的柱子昏昏欲睡。
希什似乎被那生命体当成了一种珍贵之物供养着,他穿着的长袍洁净精致,上面白色的薄翼还会飘动。
在他的面前和头顶上,分别有两个碧蓝的湖泊。水影投射在他的脸上,场景显得安静圣洁。
希什看到荀听突然出现,开口直接打破了这份安静的“神圣”,他惊道:“你是什么东西?你是哪儿来的?”
荀听说道:“我是荀听的朋友,叫我午溪,我是来帮你的。”
希什思考了好一会儿“荀听”是谁,随后表情一变,怒道:“你是哑巴派来的?”
“哑巴他是死了吗?!时间过了这么久了,他骑着老太太的裹脚布也该赶到这鬼地方了!亏我还求他快点!”
“……”荀听想,自己确实是死了一回。
他尴尬道:“荀听也是有事忘记了……”
希什的怒火开始“扩散”,他道:“那爻呢?哦,他的主人失踪这么久了他都没有找过?他这高级佣兵护卫是干了当什么吃的,我养只狗还能汪几声给我听!”
荀听皱眉,脸冷了下来。
希什的怒火一通狂轰滥炸之后才消停,他道:“所以你知道我在哪儿了吗,我该怎么出去?”
荀听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是哑巴派来的救兵么!”希什道,“那你出现在这里干什么?”
“我本来是想救你。”荀听突然严肃了起来,道,“但现在不想了。”
希什:“?”
他一怔,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只是哑……荀听喊来帮忙的下人而已!我要是把你说的话告诉荀听和爻,他们肯定饶不了你……”
荀听一字一顿道:“没有我,你也联系不上荀听和爻,现在只有我救你,知道吗?”
“……”希什闭嘴了。
过了一会儿,他竟然很小声地说了句:“我知道了。”
荀听发现希什的臭脾气还是磨平了不少,变成了只纸炮仗,只是气人地炸腾一下就息声了。
荀听道:“光知道了不行。”
希什道:“那你想怎么样!”
荀听道:“以后,不许对爻司长有任何的不敬,和我保证,回去之后亲口和他道歉。”
希什疑惑道:“他是我的下人,你凭什么命令我?”
“不答应也可以,”荀听慢慢道,“那你就求我吧,求到我满意为止。”
反正报错地点自己随时都能进来,荀听不介意跟希什耗着。
希什:“……”
作者有话说
这章一共有三种品类的小狗()
第95章 钓鱼
被逮住软肋的希什,最后还是让荀听给训服帖了。
希什跟荀听描述了一遍自己所处之地。那里像一个世外桃源,居住在那里的美丽的生命体似乎是有智慧的群落,他们意外地对待希什很好。
有一只生命体一直跟随在希什身边,希什以为他是族长们派来的仆人,一直喊他“蜉蝣”。
希什听不懂这个种族的语言,每当交流时蜉蝣就会用柔软的躯体将他包裹起来。
当希什陷入蜉蝣身体,就会和他发生思想和情感的共鸣,头脑中便领会了蜉蝣的意思。
荀听感觉这种东西像灵魂质组成的,除了形态上的相似,接触交流的方式也类似。
希什说:“蜉蝣管这里叫白色树地,这里的自然规律确实和外面不同。这些生命体的行踪瞬息万变,有时候明明在远处,下一秒就会出现在眼前。蜉蝣跟我说,这是白色树地赐予他们的独特移动方式。”
白色树地……荀听思考了一会儿,他似乎没听说过晟洲大陆有这么一片地方。
“蜉蝣还教我了一些技巧,”希什说,“就比如,当我久久地盯着远处的一棵树时,我就会恍惚地移动到树中,好像附身一样,但每次移动都会失去一会儿意识和记忆。”
荀听看了看四周,道:“那你能附到我这里物体上吗?”
希什皱眉,道:“我不知道。”
两个人看似面对面,但是在系统制造的虚拟环境中隔空对话,不知道这个技巧还管不管用。
希什当场尝试,他静默了很长时间,荀听本以为要失败的时候,桌子上的藏剑突然摆动了一下。
荀听看了眼虚拟景象里正闭眼默思的希什,又看了看那藏剑,伸出手指,触碰了剑柄。
脑海里传来希什的声音:“我好像成功附在剑上了,但我的身体还是困在白色树地……”
荀听道:“至少你的意识可以通过这种方法从白色树地里出来。”
剑震动着抗议道:“什么意思,你要我抛弃躯体?!你不会就想了这么个办法吧?”
“不是,办法还需要慢慢想,我还没搞清楚你在什么位置。”荀听说,“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的意识能逃逸出来……那当我需要你的时候,就可以随时喊你出来。”
希什沉默了一会儿,“哼”了一声,道:“我附身时效有限制……你想做什么?”
荀听好像摸到了一点哄这少爷的技巧。要他做事不能直接说要求,得先说自己“需要他”,给他捧舒坦了再接下文。
荀听灵机一动,问道:“你认不认识黑聆?”
希什道:“谁?”
“黑聆卡佩斯,你表弟。”
希什想了一会儿,不屑道:“什么表弟?我们的关系不知道隔了几层墙呢。他爸是柯德拉父母的弟兄,而柯德拉父母和我母亲之间只是干亲,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黑聆他爸死乞白赖地娶了我们家旁系的人,才给他家族镀了金。”
荀听挑眉,道:“黑聆他怕你吗。”
希什哼了一声,道:“卡佩斯家族的小辈没人敢顶我的嘴。”
希什是南希伯的第一公子,也是卡佩斯独子,相当于乜伽晟国王子的地位。
但就希什这纨绔乖张的性格,荀听很难将他和成熟稳重、天生明君的怀霏摆在一起。
和君主制的乜伽晟国相比,南希伯是自由联邦,总统之位并非世袭,但在选举票几乎被卡佩斯家族和党派垄断的情况下,大家都默认希什是继任者。
但事实上,卡佩斯总统并没有想偏亲的意思,他更加青睐的是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柯德拉。
这个事实是绝对不能在希什面前说的,否则这人肉炮仗又得炸。
荀听说:“那我请你帮个忙。”
希什:“?”
……
神学院的小亭顶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雪。
荀听模仿午溪的口吻留了封信约黑聆来到了这里。
没想到黑聆竟然准时赴约了,但在那里等着他的并不是午溪,而是一个久违的面孔。
“表哥?”黑聆整个人僵了一下,道,“你怎么……在这儿?”
希什披着一件干净的南希伯黑色制服,坐在亭子里面,脚边趴着一只摇尾巴的骨犬,头也没抬地扔下一句话:“你叫我什么?”
黑聆张了张嘴,默默地改口道:“……公子。”
希什的表情有些不耐烦,道:“我是外交司请过来的,处理你的破事儿。”
黑聆看了一眼希什旁边的那只朝他呲牙咧嘴的骨犬,咬了咬下唇,攥紧了自己的拐杖。
希什摸了摸犬颅,灰白色的光芒下,骨犬不再动作,碎骨散落在地。
黑聆赔笑道:“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他们怎么够格把公子请来的?”
希什开门见山道:“混沌场比赛的事故是你制造的吧,尸体是你派人扔的?”
“公子,我是被院方冤枉的。”黑聆脸色一青,故作镇定道,“是那个乔尔杰副院长,他很早便开始针对我,他想通过栽赃我给南希伯抹黑……”
希什没有耐心听完,他扯下了手套。
黑聆的话音未落,一个极脆的巴掌声就响在了他的脸上,这让黑聆懵了一瞬。
“别那么多废话,我只问你是不是你干的,那两个用来养蝉衣的两个老人,也是在你几年前杀的,对吧?”
黑聆垂眸噤声,眼底闪过一丝阴沉,并不言语。
巴掌打完了,希什扔给了他一颗“糖”吃:“你也知道这暴露了会给南希伯丢人,现在神学院查到了你作案的线索,你如实交代,我能替你把事情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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