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霍序则醒来至今,大多都是霍序则问问题,刑厄如实回答他,他的恋人坚韧又克制,在他恢复意识后最大的反应也就叫了三遍他的名字,这还是刑厄第一次口头确认霍序则真的醒了吗?
“醒了。”经过一下午的消化,霍序则对自己现在的状况已经有了些猜测,但他无法直说,怕恋人空欢喜。
他只是将刑厄的手按在自己眼睛上,带着他一点点触碰拨弄自己的睫毛,笑着说:“不要停在面前,我是你的,怎么摸都行。我保证,等你睡一觉醒来,我还是和现在一样。”
然而刑厄闻言却摇了摇头:“你不是我的,你是自由的。”
霍序则一怔,刑厄又说:“你想看我的记忆,怎么样都可以,不需要用这种方式。”
霍序则第一次对刑厄用异能让他沉睡,与现在的情形很像,刑厄很聪明很快猜测出那也许是霍序则让他放松警惕的一种方式,所以当霍序则刚才再次主动提出这样,刑厄只以为霍序则是为了探查自己的记忆。
“……”霍序则张了张嘴,却半晌没说出话。
很久很久以后,他搂住怀中的人,轻抚刑厄后脑勺那一撮看似刺棱坚硬,摸起来却格外柔软的发茬。
他叹息:“刑刑,不要太惯着我了,你会受欺负的。”
他的恋人被他一而再再而三隐瞒欺骗,三番四次推开扔下,到如今,哪怕是误会他的居心用意,还是无条件配合他的一切作为。
刚刚刑厄被他抚摸身体的时候什么感觉呢?担心“脏”要自己来的时候又是怎么想的?
“没有欺负。”刑厄太久没有过踏实的睡眠,又经历了霍序则或慢或快故意吊着他的温柔折磨,疲倦占据了他的整个身体、大脑。
他的头抵在霍序则心跳有力的胸口,低声却坚定地说:“是你的话,就不是欺负。”
“……我们刑刑太会哄我了。”
霍序则闭了闭眼,揽紧恋人,在他耳边轻哼母亲曾在这间房中哄过自己入睡的摇篮曲。
当怀中人的呼吸逐渐平缓、均匀,霍序则慢慢停下吟唱。
其实,精神丝的传导刑厄的记忆,从来不需要刑厄以为的释放后的放空,刑厄根本不对霍序则设防,他的意识会在霍序则随时随地接触他久一点时,自动自发通过精神丝向霍序则递送而来。
倾尽所有,毫无保留。
早在霍序则询问刑厄可不可以查看他记忆的时候,刑厄的记忆意识就已经涌向了霍序则。
霍序则尊重恋人,所以问询出口,而他的恋人即使误会了他,依旧无条件配合他的一切行为举动。
刑厄刚从北部基地到达庄园地下室时,并不是一开始就任由霍序则撕咬感染他。
他还记得霍序则宁愿剖开自己精神体的腹部,挖出丝腺也决不许自己感染他,所以刑厄来到庄园的第一个星期,每天都严密谨慎穿着防护服照顾霍序则。
出现意外转折的那天是刑厄到达庄园的一个星期后,霍序则在刑厄到来前,大概因为意识到自己要失控了,将自己用牢固的镣铐锁了起来。
刑厄到达庄园地下室,看到的就是霍序则双手双脚被镣铐磨得血肉模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刑厄跪到霍序则跟前,双手微微不稳将霍序则手脚上的镣铐打开,霍序则认不出他,扑咬他,他的精神丝还没恢复全盛时期,但依旧厉害异常,刑厄一面要打起十二分精神避着霍序则,又一面还要防着霍序则弄伤自己。
就这样,一个星期过去。
有一天,连续一星期几乎没有睡眠的刑厄只是短暂小憩了一会儿,当他再次睁眼,地下室中不见了霍序则的身影。
刑厄在庄园主楼一层一层寻找霍序则,最后却在庄园后山的人工湖中找到了他。
不是湖边,而是湖中。
霍序则赤脚走进了人工湖中,刑厄看到霍序则时,霍序则的头顶都已没入湖水,只余一缕白金色发丝在湖面若隐若现。
难怪今天下午刑厄在人工湖边找到霍序则时,反应那样过激。
难怪他的恋人说他不是他的,他是自由的。
从北部基地到达霍序则家庄园的一个星期里,奉霍序则的话如金科玉律的刑厄时刻小心谨慎,始终谨记霍序则不想他被感染,却在亲眼目睹霍序则无意识寻死“投湖”后终于全线崩溃。
刑厄不是不小心被霍序则咬伤的,他说自己强迫了霍序则。
不是的。
刑厄是自己脱掉防护服,主动送上自己的身体让霍序则撕咬。
那是献祭,更是殉情。
第53章 关于明恋
在刑厄从北部基地搭载直升机离开半个月后,研究所保密大厅黑屏了一个月的监控大屏终于重新恢复。
这一个月,尤其是刑厄离开的半个月里,郑灿每天都在忐忑不安。
她不知道力排众议送走病毒传播源头“丧尸王”,又将北部基地第一异能者送出去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末世到达第五年,越往后发展越绝望。
人类研究丧尸病毒的速度永远赶不上病毒自身繁衍更新换代的速度,再这样下去,人类终将走向灭亡。
郑灿排除万难选择相信霍序则,相信他们基地的首席执行官,因为她只能赌,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殊死一搏。
王元元小朋友这段时间知道妈妈心情不好,睡不好,有一天偷偷在妈妈的床头放了两颗糖。
郑灿蹲下询问女儿:“元元,你哪来的基地币买糖?”
在末世,温饱都成问题的情况下,糖在各大人类幸存者基地都属于高奢品,加上基地币不易得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郑灿从没有给过小孩子零花钱在身上。
“神仙哥哥给我的,他说让我买糖。”王元元小朋友眨着一双天真无邪的黑葡萄眼,懵懂可爱,“妈妈心情不好,所以元元让给妈妈吃。”
郑灿最后收下了女儿的一颗糖,又留了一颗给女儿自己,这半个月里郑灿一直将这颗糖放在自己的工作服口袋中。
这颗糖是郑灿的希望,郑灿愿意相信在末世不带目的、不求回报帮助一名陌生孩子,对孩子释放美好善意的人,他们绝不会对人类存亡袖手旁观。
更不可能成为灭绝人类的刽子手。
所以,当渺无音讯一个月之久的霍序则再度出现在大屏监控画面中央,郑灿松了口气庆幸之余,心中更多的情绪竟是果然如此的骄傲快慰。
霍序则简单交代了一下自己这一个月的情况,省略去了自己与刑厄之间的细节,只说:“我有一个猜想,需要基地招募两名志愿者,最好是男性,身强体健,一名异能者,一名普通人。”
“志愿者具体需要做什么?”郑灿进一步询问。
霍序则直白道出:“我怀疑我的精神丝感染人后,被感染者通过进一步与我接触,例如再次感染我的唾液、血液中高含量强感染性的精神丝后,会起到负负得正以毒攻毒的效果。”
郑灿闻言一惊,心跳几乎失速:“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或许人类有机会通过我的精神丝获得‘感染豁免权’。”
“感染豁免权”是委婉的说法,豁免就意味着免疫!
霍序则的这一猜测其实还没有得到严密证实,但基地招募的志愿者需要承担生命风险,他必须要将风险与回报一同摆出来,才好进行后续实验研究。
霍序则解释:“在南部基地研究院时,因为最初感染的发生就是因为我的血液样本保存不当发生污染才导致整个研究院全军覆没,所以从那以后我视自己的血液为洪水猛兽,再没有对此动过其他念头。”
精神丝含量过高的血液是重度感染源,所以霍序则对自己的血液讳莫如深避之不及,而正因为小心翼翼生怕再有人因他的血液感染,霍序则可能也错过了真正解除精神丝感染的契机与可能性。
“我小时候读《神雕侠侣》,对里面杨过中了情花毒后,天竺神僧说的一句话印象很深。”
霍序则说:“‘凡毒蛇出没之处,七步之内必有解药。’这句话虽然只是故事编撰,但事实上人类文明发展至今,经历的绝大多数病毒防治,其实不都出自依靠病毒激发自身最终获得免疫抗体吗?”
三天三夜的火烧研究院、南部基地的覆灭,加上霍序则在末世之初经历的灭门心结,让霍序则的意志几近摧毁,他将所有责任后果揽在自己身上,不再执着求生,但求一死。
如果不是因为来到北部基地,如果唯一能处决他的那个人不是刑厄,如果刑厄没有默默暗恋霍序则九年……霍序则早就死了。
“你想志愿者主动被你感染?”郑灿心脏砰砰直跳,“可你不是说你的精神丝对人体大脑的感染破坏是不可逆转的吗?”
郑灿相信霍序则是个好人,为了人类利益,他愿意只身赴死足以证明他的立场与决心,但是好人不代表霍序则没有感染致死过其他人。
南部基地的覆灭、北部基地半夜偷偷潜入首席执行官居所的那个人、南部基地曾经的异能者领袖戚怀仁都是范例,郑灿激动之余却还有许多疑问难以确认。
“因为我没有对他们进行过二次感染。”霍序则回答。
从霍序则醒来,见到自己与刑厄当时那样的情形,迷茫震惊之余,更多的就是不解。
刑厄的异能等级有高到免疫他的精神丝感染吗?
可当霍序则亲吻刑厄,他甚至还能感应到刑厄的唾液中有他微量的精神丝存在。但刑厄又的确没有与从前那些被霍序则被感染后的人一样,陷入失忆、失控、幻觉、疯狂的情况。
霍序则反复对比刑厄与从前被他感染的人经历不一样之处,发现只有刑厄在他失控的最后一个星期中,在他的无意识不自控和恋人的放任纵容双重巧合之下——
他密集、反复、一次又一次感染了刑厄,这一个不同。
当然也不排除因为刑厄是高等异能者,身强体健拥有顶级的自身免疫系统等其他特殊原因,所以霍序则向郑灿提出需要两名研究实验志愿者,一名异能者、一名普通人。
至于他会倾向于刑厄的情况是“免疫”而非发病时间的潜伏延长,则是因为霍序则在接受精神丝传递而来的刑厄心声时发现的另一点不同。
他不需要再刻意控制自己的精神丝,当霍序则的精神丝靠近刑厄之时,自然而然的意图就已经不再是试图入侵、感染、控制刑厄,反而十分亲近刑厄身体中的精神丝,就像是将他识别成了“自己人”?
“还有很多不确定性,实验依旧高危,所以志愿者必须清楚知道自己很有可能面临牺牲。”霍序则同样将风险如实告知。
郑灿做丧尸病毒研究已久,她当然知道这种感染实验的高失败率与危险性,每一次当他们就要有所突破,马上就会发现病毒早已变异出千万种形态,他们苦心研究的百分之九十努力瞬间付之一炬。
这种一直在追赶,始终在做无用功的体验太绝望了,这还是郑灿第一次仿佛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最后一个问题——”半场开香槟是愚人的狂欢,毕竟在末世中经历的绝望多了,郑灿勉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尽量将能够分担考虑的问题想周全。
她担忧问:“你的失控情况该怎么办?”
霍序则清醒时,当然一切好说,他本身就从事过南部基地研究工作,曾经四大人类幸存者基地之首的南部基地研究院聚集着全球最顶尖的科学家们。
霍序则记忆、学习、领悟力卓绝,她不担心“正常”的霍序则有问题,但她不得不考虑如果是失控的霍序则呢?
霍序则的异能非同寻常,只派两名志愿者前往够吗?保卫人员、医护人员等需不需要从旁协助?
“关于我自身失控的问题,我想我已经找到了我的解药。”霍序则忽然扭头笑了笑,视线离开监控屏幕,似乎看向了屏幕外。
郑灿一怔,立即反应过来霍序则身边还有一个人,只是对方没有入镜。
而那个人,必定只会是半个月前离开基地的北部基地首席执行官,刑厄。
霍序则没透露控制自我的具体“解药”究竟是什么,与郑灿约定好志愿者招募期限和下次联络的时间后,再次关闭了监控。
“解药是什么?”一直守在霍序则身边的刑厄开口询问,他有些猜想但只有霍序则肯定了才能安心,“与我有关吗?要我怎么做?”
霍序则牵着恋人的手悠悠离开地下室,只高深莫测回了四个字。
“堵不如疏。”
迎接北部基地送来的志愿者是在三天后,郑灿行动果决迅速,第三天一早,轰隆隆的直升机降落在霍序则家庄园的停机坪,霍序则懒懒躺在床上不愿意动弹,耍赖抱怨:“头疼。”
话音刚落,一只带着厚茧的手立即在霍序则的太阳穴上力度轻柔地揉了揉。
霍序则闭着眼睛笑:“要咪咪抱。”
下一秒,毛绒绒的巨狮掉落霍序则怀中,说是怀中也不确切,毕竟刑厄庞然大物的精神体白狮比霍序则更高更大。
白狮小心翼翼又委委屈屈蜷着身体伏在霍序则身边,任由霍序则乱七八糟弄乱它的毛发。
霍序则依旧闭着眼,摊开另一边臂膀,又说:“要刑刑抱。”
带着人体灼热体温的身体抱住了霍序则。
霍序则挠挠恋人后脑勺还有些濡湿的发茬,将头埋进恋人香喷喷的肩颈:“跑完步洗过澡了?”
照顾没有意识失控的霍序则那半个月里,刑厄断掉了所有的日常训练运动,而在霍序则清醒后的第二天,带着一身伤、高烧都没能完全退的恋人就立即重启了每日严格的体能训练。
刑厄“嗯”了一声回应霍序则,问:“梁幸他们应该来了,你再睡会儿,我去看?”
“狮子留这里。”问完,刑厄又补充。
大概因为霍序则那次无意识“投湖”对刑厄的冲击太大,哪怕这几天霍序则一再强调自己现在连分裂幻觉都没了,刑厄但凡离开霍序则一分钟,他的精神体白狮还是会时刻紧跟霍序则。
“一起去吧,梁幸千里迢迢跑来‘赴死’,我不去迎接一下,我怕他一生气反悔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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