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经这么说出去了,可等了好半天,主播看起来像在唱独角戏。
someone明明就在直播间挂着,却根本没搭理陈乐筝。
弹幕的嘲笑声和质疑声此起彼伏。
陈乐筝咬了咬嘴角,豁出去了,说:“哥哥你说句话啊,昨晚让我解衣服拍照的明明是你啊……”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陈乐筝咳了一声,扯了扯衣领,朝镜头前淡淡地很慢地眨眼:“我昨天只是发了一张穿搭照过去,someone哥真的很好,还很关心我,觉得我一个人睡一张床,太大了,被窝里缺了个热乎的男人,哎。”
“可是someone哥哥太有钱了,我区区小主播,可不敢有非分之想。”
他不怕把事情闹大似的,添油加醋的本事了得,转眼之间,麦麸人选就已经从游戏里找来了直播间的榜一身上。
还是赤裸裸的颠倒黑白。
昨晚答应好让someone放心的话也抛之脑后了。
“你们也看见了,我那个照片里是穿了衣服的,而且我在此郑重声明,我不是抖m,给多少钱都不玩那什么游戏的。”
陈乐筝自己带头造谣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反正someone是个闷葫芦,不会搭理他,此时此刻也不能自证,刚好适合他这张嘴充分发挥。
有了主播与榜一这层不清不楚的关系,这下独角戏也是戏了,麦麸效果莫名的好。弹幕里疯狂刷着恶心,偏偏大家就是看得不亦乐乎。
然而不等陈乐筝得意多久,someone终于出现了。
他新开通了贵族身份,无论什么时候发弹幕都是大号字体。
someone只发了一个问号:【?】
陈乐筝不能不看见,他有点做贼心虚,心口一咯噔。
只是一个问号飘过而已,直播间里的人全明白了,陈乐筝本来就惯会硬蹭硬卖,这肯定是在造谣了。主播造谣金主,真是好大的胆子,实在该骂。
陈乐筝人都要被口水淹没了,他现在骑虎难下,有些没了底气,仍然蔫蔫地嘴硬道:“我说的有什么问题么,一夜过去,哥哥就已经对我没感情了吗……”
someone:【你能不能别这么骚】
陈乐筝彻底石化在了当场,直播间里顿时没有了他咋咋唬唬的声音,小屏里的他也一动不动,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someone真正回应他了,他却有点不敢再当众造次。
“我哪里骚了……”陈乐筝气势不足地反对,他低下头点了排位,欲盖弥彰地开始今天的正事,“好了,我要打游戏了,希望今天能遇到厉害的小哥哥,带我上分。”
someone:【我看起来很好说话,是吧】
陈乐筝头疼地盯回游戏界面,他就是再迟钝,也知道自己玩大了,过分了,把金主大爷惹生气了……
“别生气呀,”陈乐筝还是得主动求和去哄,对着麦克风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是我太骚了,我太骚了,好吧。”
他盯着飞速刷过的弹幕,再次放软了语气:“好吧?”
刚好游戏里的英雄唰一下就死了,陈乐筝等了一会儿,没等到someone的弹幕,只好无能为力地继续打游戏。
陈乐筝灰头土脸之时,直播间里正放鞭炮庆祝。
他吃瘪的样子很合观众们的心意,大家哈哈哈笑个没完,都说他是挺骚的,不到一天,就把脸给丢尽,把金主给气跑了。
“对了,我明天要请假去参加同学聚会了,别说我没提前通知哦,”陈乐筝已经像个没事人一样,边真情实感地打游戏边告诉大家,“你们都知道我是宁市的,这次聚餐可是在最豪华的大酒店,有的人肯定没去过。”
“学长……上次我就提过一次,你们怎么还记得,真是无语。”
陈乐筝又看了眼后台,发现someone虽然没答应他的求和,但还在他直播间挂着呢,他的心里稍稍舒坦了点。
上了点年纪的人,情绪是要稳定得多。
虽然陈乐筝的收入大头不靠打赏,但someone的存在,对他来说真的有点受宠若惊。他比其他任何人都惊讶于,怎么会有人对他这么好呢。
他开心地笑了笑,嘴巴吧嘚吧嘚一碰,草稿都不用打,继续洋洋得意地说:“我以前在学校里很受欢迎的,就这个人见人爱的冰块脸学长,昨天晚上还来找我了,说那么多学弟学妹,他就只记得我呢。”
下一秒,一串大字弹幕却突然出现了。
someone:【那你很厉害啊】
陈乐筝下意识地心颤了一下,然后才回过神来。原来是someone大哥。
他这是在夸他?还是吃醋?发现昨晚陈乐筝 不止和他一个人聊天了?
陈乐筝想,应该不会吧。
他嘴上俏皮地说:“谢谢哥哥夸奖,一般一般啦。”
不过陈乐筝能感觉出来,someone应该不是在夸他,而是不喜欢他提起陆温乔这个学长。
真是奇怪。
第13章
当晚到了十二点,在陈乐筝要下播的时候,直播间里的怨气变得很大。
大家都指责主播如今赚到钱了,就想飘了,不仅开始迟到早退,还在第二天要请假的情况下想着准时下班。
他们要求陈乐筝加班,玩点儿别的游戏给大家看。
最后,陈乐筝迫于无奈,只得树立起自己的“宠粉”人设,延长了一个小时的直播时间,用电脑和水友们玩起了吃鸡。
他平常打《召唤对决》,就算上分艰难,也能踉踉跄跄地挤进半个高分段对局,但玩吃鸡就不一样了。
他这台电脑挺旧的了,还是大学时期买的,用来写了几年狗屁不通的代码,如今操作端游已经有些勉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链子。
这还不算什么,最关键的是,吃鸡游戏能让他碰见无数水友,随机匹配时,主动来找他的全是直播间里的那群阎王爷。
祈祷阎王爷们突然良心发现,那叫白日做梦。
陈乐筝总会被戏弄得晕头转向,落地成盒的方式能有一百种。
直到晚上睡觉,陈乐筝都在梦里不甘心地跳着伞,落地只捡到了一把小手枪,耳边全是砰砰砰的枪声。
他觉得自己很无助,犹如惊弓之鸟。而梦之所以是梦——
他突然遇到了一个大好人。那个一路上带着他捡装备杀敌人的队友,有一个模糊而伟岸的背影,永远走在他的前面。
“你是谁啊?”陈乐筝一路迷途,忍不住问道,心里带着某种希冀。
那人停下脚步,从背包里丢了把步枪给他,却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最后他们挺进了决赛圈,陈乐筝高兴不已,刚笑着跑上前去,打算把自己捡来的八倍镜送给他,感谢他愿意带自己吃鸡。那人一动不动,却突然朝他扫出一梭子子弹,阴险狡诈地背刺了他。
倒下之前,陈乐筝震惊地看着他转过脸来——竟然是someone。
还好只是someone。
好无厘头的梦。
陈乐筝醒来之后仍然有点伤心的余韵,更想不明白,他根本没见过someone,怎么会做这种奇怪的梦?
someone就算对他昨晚的造谣麦麸行为感到不满,可他已经道过歉了,对方也没说什么啊。怎么会发展成梦里那副可怕的模样。
何况,只是在网上随便说几句而已,又不会让人掉一块肉,大家相隔千里万里,someone又能拿他怎么样?
说不定,人家私底下其实受用得很呢,否则也不会在那之后还待在直播间了。
陈乐筝很快忘了这个梦。
这天的天气很给他面子,外面风和日丽,阳光大好,陈乐筝重新洗了澡,拿着几套衣服换来换去,最后终于收拾好了。
他出门前还特地戴上了炫酷的项链,背上了去年去参加鹅鹅TV活动时斥巨资买的大牌包,看模样简直脱胎换骨了,一整个时尚的弄潮儿,而不是沉迷网络游戏的精神小伙。
陈乐筝头一次这么庄重地走在大街上,一路上都有点紧张。
大酒店离他们这儿不远,就在宁市的市中心,他拿着地址导航,还是坐地铁去的。
早早到了酒店正门,陈乐筝时刻关注着群里的动向,却没看见动静。
酒店停车坪里停着一排排蹭亮的豪车,陈乐筝哼了一声,颇为仇富,不过他拿银行卡里的存款凑一凑……勉勉强强也能凑一辆入门款来着。
他走进了酒店大门,在前台礼仪的指引下去了群里之前说的预定包间,一推门,里面竟然一个人都还没来。
陈乐筝好像来早了,而且是来得特别早,显得他特别积极地来蹭饭一样。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了。
在豪华的大包间里巡视了一圈,陈乐筝最后坐去了沙发上。
陈乐筝没有在群里问一句的打算,反正他已经到了,什么也不怕,然后他就掏出手机来打了好几把游戏。
空荡荡的包间里依然没一个人进来。
情况变得没那么顺心起来。陈乐筝觉得很烦,又把各个软件都刷了一遍。百无聊赖。
昨晚他下播后直接睡了,这会儿点开自己和someone的聊天框,什么也没想,就发了条消息过去:“在不在呢?”
没一会儿,someone回他了:“干什么。”
风筝飞飞:“昨天直播我看见你提早走了……对了,我今天不直播,特地告诉你一声。”
s:“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陈乐筝趴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吁长叹短的。
风筝飞飞:“你还在生气啊,别气了,我昨天晚上做梦都梦见你了。”
风筝飞飞:“直播间里的人都说你是S,我看你微信名也是S,哈哈哈,不会吧~”
风筝飞飞:“我好无聊,所以想找你聊聊天。”
s:“你不是去参加同学聚会了么。”
陈乐筝从小食盘子里拿了一颗圣女果扔嘴里,随手拍了张窗外的景色图发过去,又发了条语音:“是啊,可是现在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而且我觉得跟你聊天更有意思。你现在是在工作吗?”
s:“你不怕我让你当M?”
陈乐筝犯难地咬了咬舌头。他发现了,someone并不会顺着他的话往下聊,而是只说自己要说的话,问自己想知道的内容。
他才不怕,笑了一声,开始画饼哄骗:“怕当然是怕的,可我就算愿意,也不行啊。谁让我们都是正经人,再说了,你也不是为了睡我才做我榜一的呀。”
手机再次振动。
在保安的指引下,陆温乔重新挂档,将车从满位的酒店停车坪开进了地下车库里。
地下车库里光源混乱,阴影分明,他停好车,点开语音听完了那条最新消息,轻哼了一声,嘴边免不了带着不明显的、玩味的笑意。
不过也是转瞬即逝,陆温乔新接了通沈跃的电话,然后开门下了车。
陈乐筝感觉自己今天总是在等。
等迟迟不来的老同学们,等someone给他回复。他途中还切出去看了班级群,群里仍然风平浪静。
不应该啊,这群牛气哄哄的大人物们怎么都这么不守时,这个点了还不来?那他以前上学的时候迟到踩点,其他人凭什么笑话他?
陈乐筝正不爽着,someone发来了六个字:“你可能误会了。”
和上回发来的是同一句话。
陈乐筝的脑子有点短路了。他误会什么了?这位S1老板该不会真的有那方面的癖好,想和他约线下要睡他吧?
这究竟是误会了还是没误会?
嗡嗡。又是一条。
S:“现在才知道怕,感觉有点晚。”
陈乐筝从天灵盖开始打了个激灵。明明知道只要自己不同意,someone不可能钻出屏幕见到他,但他的眼皮也开始跳了起来。
风筝飞飞:“嘻嘻,你又不知道我在哪儿,略略略[躲猫猫]”
此时,天已经有点暗下来,透过包间一侧的大扇玻璃窗,外面华美的景致一览无余。
身后的门突然开了。思绪混乱的陈乐筝迅速关掉手机,他扭头,一边稍稍放下心来,一边又瞬间变得紧张。
终于有人来了吗?会是谁……
他站起身,缓缓走动了两步,看见来人的身高就能确定不是那个谁了。这人穿得西装革履,却让陈乐筝忍不住偷笑。
这是哪位穿着西装像来卖保险的老同学呢?
——啊,原来只是酒店的大堂经理。
“您好,请问您是陈乐筝先生吗?”经理问道。
陈乐筝抿抿嘴,很不解:“我是啊,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经理说:“是这样的,您是来参加同学聚会的吧,我们这边已经从包厢换到宴会厅了,我带您过去吧。”
“啊?哦……好。”
陈乐筝一头雾水,一边跟着走出包间,一边去看班级群,大声嘀咕道:“什么时候换了地方,我怎么不知道?你该不会是骗子吧。”
经理回头,不失礼貌地干笑:“……没关系,我现在带您过去,很近的。”
地方确实很近,陈乐筝跟着坐了往下两层楼的电梯,走过一个中央铺着红毯的厅室,绕过长廊——那经理稍稍打开了中间那扇厚重的大门,示意他里面就是宴会厅。
打开了的大门缝隙里传来热闹的声音。
他的老同学们大多早就到了,一个个打扮得精致体面,很符合他们学历好、发展好的社会身份,哪怕再不济的人,也家境良好,是找地方镀过金的。
陈乐筝其实有点认不太出来人脸了。
在经理离开后,陈乐筝也没有完全推门而入,而是像个偷看的服务员一样,在门外默不作声地站了半天。
直到身后传来交错的脚步声和人声。
某种不详的预感忽然涌上了他的心头。陈乐筝顿时提了口气,心跳莫名其妙地跳得飞快。他转过头去,想躲都已经没有地方可躲了。
走廊当头已经涌出了一群人——除了中间那位精神矍铄的女士,剩下的一个,两个,看起来全是精英男。
走在最前面的那人自然同时看见了陈乐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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