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眉头紧蹙,“我带你上药。”
兰浅摇摇头:“没事,就是坍塌时被墙壁割破的。”
包扎伤口的布条还在,兰浅自己都能闻到上面的血腥味。
随风却仿佛没闻到,将布条拆下来,扔到了垃圾桶里。
确定伤疤不再流血,他才放了心,“小伤就好,嫂嫂以后别去前面了,危险。”
怪物无法抵抗他的血香。
随风无动于衷,说明他是人类。
兰浅一颗高悬的心落入肚子里。
“嫂嫂,要去洗洗吗?”
兰浅正有这个意思,“好。”
随风牵着他的手往里,将他往浴室带,“嫂嫂等我,我去给你拿衣服。”
兰浅“嗯” 了一声,转过头来。
一只巨大的浑浊的黄色眼珠就在他面前。
兰浅吓了一大跳,心脏差点骤停。
第84章 眼盲的嫂子(十七)
怪物。
浴室里怎么会有怪物?!
兰浅瞳孔紧缩,额上立刻出了一层冷汗,喉咙一阵阵发干,几乎控制不了身体的后退本能!
他死死克制住了,重重呼吸了一下。
那只眼珠转了转,凑得更近了些,饶有兴味的打量。
是不是被发现了?
“咳咳……”兰浅当即弯腰,喉咙里爆发出一阵咳嗽,手按在脖颈,低下头来。
他闭了闭眼,控制不住地动了动干涩僵硬的眼珠,后脑勺紧张到抽疼,但他顾不上。
这只眼珠,是海维的怪物爱人没死,追到这里来了吗?
不对,那只怪物特征根本不是这样,先前交手时,他明明白白看到两只眼珠,和身前的根本不是一个品种。
这样巨大的黄色眼睛,不像副本中任何一种,除了一个人。
楼亭。
第一个副本中,楼亭曾将整个卧室变成触肢的海洋,除了湿粘蠕动的触肢,就是挂在天花板上、如虫卵一般挤在一起的浑浊眼珠。
一个猜想在兰浅脑海里形成,他内心大震。
“嫂嫂,怎么了?”
听到他的咳嗽声,找到换洗衣服的随风从后方过来,关切地擦去他头上的汗,“不舒服是不是,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一个如此巨大的眼珠在面前,随风恍若未觉。
他看不见怪物,他不知道他们正在被怪物环伺。
难道说,怪物只在玩家面前显现,随风只是普通的NPC人类,能被怪物屏蔽。
“嫂嫂?”
意识到思考时间太长,怕露出破绽打草惊蛇的兰浅回道:“我、我没事。”
“那我给嫂嫂洗洗,一会儿吃完饭早点睡觉。”随风替他脱衣服,凑近的瞬间一顿,鼻尖翕动,往他脖颈后方嗅去。
“什么味道,好腥,好难闻。”
眼瞎时还不觉得,复明后,随风的存在感强到无法忽视。
他脱了作战服,仅留一件黑色背心,从身后靠近,比他矮的兰浅完全被他笼罩。
从后方看,兰浅就像被镶嵌在他的怀中。
兰浅身体微僵。
海维那只怪物的触肢留下的粘液早已干涸,随风的嗅觉竟然这么灵敏,这都能闻到。
“被怪物触肢上的粘液糊到了。”
他故意没说是哪个怪物,随风果然被诱导:“前线进化种的粘液毒性很强,嫂嫂竟然没事,真是万幸。”
他不由分说将兰浅抱起,放到浴桶中,“嫂嫂,以后不许去了,下次谁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好运。”
他放好水,从架子上取下洗澡毛巾,沾了水细细擦拭兰浅后颈的肌肤。略略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上头,像一片羽毛,刮得兰浅很痒。
“都是我不好,嫂嫂看不见,又被怪物纠缠,不知道多害怕。怪物的气味好腥臭,嫂嫂是不是好不舒服?嫂嫂,我怨我吧,你打我吧,我没照顾好嫂嫂,弄成这样。”
兰浅摇头:“这还不叫照顾,什么叫照顾?你是基地的负责人,保护我的安全,就是最好的照顾。那么多基地被怪物冲击到全军覆没,带领59号基地奋战到现在,你很了不起。”
“真的吗?”
随风特有的爽朗笑音响起,炯炯有神地看着兰浅,“嫂嫂真的这样认为吗?”
“当然。”兰浅的眼睛故意垂着,视线向下,看不到随风的眼睛。
但他看到了随风的喜悦,胳膊和肩膀的肌肉线条深刻流畅,古铜色的皮肤正微微颤抖,可想而知多么兴奋。
随风在激动之下张开手臂,情不自禁将兰浅抱在怀里。
兰浅枕在他的颈窝,鼻尖碰到了他偏硬的肌肉,呼吸间全是对方身上的淡淡柑橘香,扑面而来的男性荷尔蒙将他完全包围。
怪物的眼珠就在身侧,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和随风的一切。
兰浅紧绷的心,在对方强有力的臂弯、宽阔的胸膛中,罕见地感觉到了放松。
好似有人将压在他肩膀的千斤巨石挪开了,在高空的钢丝中架起一座桥梁,哪怕那种安全感稍纵即逝,也足以让精神紧绷到极点的兰浅得到短暂的小憩。
他在随风怀里闭上眼睛,感觉到对方发笑时胸膛的震动,也跟着提了提嘴角。
足足过了两三分钟,他才拍了拍随风的腰,“好了,洗吧。”
“都听嫂嫂的。”随风含笑着将他放开,手放在浴桶的边缘。
“嫂嫂,这样的力度可以吗?”
水顺着兰浅的肌肤流入桶中,他点点头:“嗯。”
黄色的眼珠靠得愈来愈近,距离兰浅不超过二十厘米。
不对视,兰浅都能感觉到眼睛中的窥探、趣味,还有不加掩饰的占有欲。
兰浅嘴唇微抿,灯光洒在他的鼻梁、下巴、锁骨,显出一种冷白的玉石质感,紧绷的肌肉,让玉石的成色更加高级。
他碰到的怪物不算少,他已经在克服。
可人类骨子里对怪物的恐惧,像是刻在基因中的密码,不可能完全战胜。
“随风,可以洗快点吗?我有点饿,想去吃饭……”
兰浅的话一顿,嗓子像吞入一块粗粝的石头,血液瞬间冲到大脑。
随风的手一直规规矩矩放在他身前。
那在他背后给他洗澡的是什么?
晴天霹雳。
“嫂嫂的话怎么能不听,我这就快点。”
随风近在咫尺,但他的笑音,如同隔着一道厚厚的门,兰浅已经听不到了。
他垂着眼睛,缠着毛巾给他擦澡的触肢一览无遗。
他微微偏头,确定触肢不是从随风身上长出,而是被一团浓黑的阴影包裹,都兴奋难耐地往他的方向来。
那条印着小熊的灰色毛巾被无数触肢争抢,毛巾上全是触肢分泌的粘液,混着水粘在了他的皮肤。
随风闲适的模样,明显知道触肢的存在。
他是和怪物合作的人类,还是说,他本身就是怪物?
如果他是怪物,为什么能无视他的血香?
兰浅心乱如麻,眼前一晃。
等随风除尽衣物跨入浴桶,将他完全环抱,他陡然反应过来。
这是干什么?
狭窄的浴桶挤下两个成年男人,随风的身材还这么健硕,可想而知多么拥挤。正常来说,兰浅应该被挤得浑身不舒服,手脚都无法伸开。
他坐在随风的大腿上,无处可放的腿被随风一拉,便夹在了随风的腰间。
毫无间隙,皮肤紧紧相依,他却没有任何感觉。
本该感知到随风皮肤的火热、强悍的四肢、浴桶水波的浮动、对方气息的侵袭,实际通通没有。
他的感知废了,除了视觉,他的五感完全麻痹。
随风给他洗过不止一次澡,以前也都是这样吗?
左边是怪物的眼球,还被这样挤抱着。
随风不是人类,他是怪物。
才击退海维的怪物爱人,才得到片刻的喘息,眨眼间,又投入了另一个怪物的陷阱。
先前那一丝安全感,好似一个笑话。
要是他没有复明,这一切他根本不会知道,他还被随风蒙在鼓里!
触肢还在兢兢业业拿毛巾给他洗澡,随风将他沾了水的头发往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的手拂过兰浅的鼻子、嘴唇、沿着锁骨往下。
兰浅感知不到,可他的视觉清晰地知道随风做的一切,脊背一阵恶寒。
心念流转间,兰浅评估出双方实力,决定按兵不动。
他被兰浅束缚着,就像掉入蜘蛛网的猎物,很难逃脱。
随风深藏不露,实力绝不会低于海维的怪物爱人,对基地的熟悉程度吊打他,还对枪械那么熟悉。
兰浅没有任何获胜的把握,出手之后非但不能全身而退,还可能会暴露,把自己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只能等。
等随风离开房间去前线斗争,他一定要逃离基地。
“嫂嫂。”
随风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
兰浅毫无办法地与他对视了一瞬,立刻侧眸转向一边。
“怎么了。”
“嫂嫂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选择海维?”
兰浅心中一突。
随风的语气很平常,和他以往说话的模样没有区别,带着一股爽朗劲儿,像邻家的弟弟。
可兰浅分明看到了他深不见底的眸子,沉沉的眼睛中涌动着怒火,陷在深深眼窝中的漆黑眼珠逐渐变红。
随风的脸上,更是半点笑意都无。
兰浅脑中拉响了嘟嘟的警报,危机感和恐惧沿着他冰凉的双腿窜到大脑。
随风在生气。
他并不是什么丈夫的弟弟,而是隐藏的怪物,如果他发怒,后果简直不敢想。
“嗯?嫂嫂,为什么不回答我,在我和海维之间,嫂嫂为什么选择海维?”
随风靠得更近了些,与此同时,那只黄色的眼珠也靠近,只要兰浅侧身,就能触碰到!
冷汗混杂在脸颊的水滴中,兰浅干涩道:“我洗好了,抱我出去。”
随风没说话,但兰浅下垂的目光清楚看到,随风曲起了双腿,将他完全困在身体组成的牢笼。
他们的下腹紧紧相贴,就算没有触感,兰浅也受不了这个。
生死时刻,他没时间在意这种细节。
无声的沉默,也是尖锐的对峙,不用互相对视,他们之间的气氛也剑拔弩张。
像一根逐渐拉到极致的弦,兰浅的心跳越来越快,只要一张嘴,心就能从喉咙里蹦出。
“啪啪!”
门外传来的声音让兰浅吓了一跳,整个人一弹,被随风不由分说地按住了腰。
不仅腰腹,连胸膛都贴在了一起。
“老大,你们在里面吗?我来给你和嫂子送餐。”是银花的声音!
兰浅刹那间浮现出一丝希望。
想办法拖住银花,将随风是怪物的消息传出,以翁灼的机敏,定然会想办法营救。
随风却没动。
他依旧捧着兰浅的脸,就像在触碰珍贵的瓷器,沿着兰浅眉眼的纹路一点点描摹。
在“咚咚咚”跳个不停的心跳中,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等等,这就来。”
他没有再逼问,将兰浅从浴缸里抱起,用宽大的白浴巾将兰浅包裹,就这样连人带浴巾抱出了房间。
随风慢条斯理地将兰浅胯上的浴巾打了个结,兰浅腰细,结打得轻轻松松。
将兰浅放在凳子上,随风也系着一条浴巾去开门。
“银花。”
“老大。”兰浅听到了银花不好意思的声音,“原来老大在洗澡啊,好家伙,老大你的身材也太好了吧,这八块腹肌,这手臂肌肉,这比例好到爆炸的身材。如果没有怪物,老大绝对是最红的模特,让无数粉丝嗷嗷叫那种!”
她平时话没这么多,她在拖时间。
恐怕银花两人没收到自己的消息,觉得有些不对劲,来探查情况了。
不知随风是没看出来,还是看出来了也没在意,笑道:“我在给嫂子洗澡。”
“哇哦,共浴吗?”
兰浅的表情没有任何异常,身体却绷得分外紧致。
他若无其事地伸手给自己泡茶,手却“不小心”碰翻了水壶,陶瓷水壶顿时落在地上,噼啪碎了一地。
“嫂嫂?”
“嫂子?”
门口两人的目光顿时被吸引过来,随风大跨步走来时,银花也从门缝探头,查看门里的情况。
“嫂嫂,有没有事?有没有被碎片割到,有没有受伤?”
随风紧张地攥住兰浅的手,将葱白的手指翻来覆去地看,没看到伤口,松了口气。
“嫂嫂口渴的话就使唤我倒茶,要是伤到了,我会很难受。”随风吩咐道:“银花,过来把碎片扫干净。”
头发染白扎着羊角辫的银花小跑过来,拿着扫帚清扫瓷片。
随风转身去拿另外的水壶,兰浅抓住这一次机会,视线上抬,和银花对了个正着。
他正要给银花递眼色,用嘴型告诉她随风有问题,眼尾忽然闪过一抹黄。
一记重锤砸在兰浅心上,他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的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黄色眼睛,就在不远处监视着他。
不止。
天花板上也挂着几个眼珠,清一色转向他的方向,一眨不眨。
一滴冷汗顺着太阳穴流过鬓角,兰浅低下头,很小幅度地摇了摇。
银花挪开视线,专心扫地。
兰浅的余光一直看着她,见她直直往身旁的眼珠走去。
他心跳不自觉加快,眼睁睁地看着银花过去,却不能发声提醒!
就在与黄色眼睛撞上的最后一秒,眼睛灵敏地闪开,银花擦着眼睛而过。
兰浅心底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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