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看准时机,连忙游上去托住他,合力把他带上岸。
池边已经有人等着了,拉起贺天昀往背上一甩,背着他就往东苑跑。
祝满也跟着爬上岸,惊心连忙抖开披风给他披上,还没来得及整理好,祝满已经拔腿跟着侍卫往东苑跑了。
杜萍娘只听见闹哄哄一片,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见他们这样回来吓得手中的食案都翻了,脸色煞白,还是听惊心说没什么大事才强行镇定下来,开始安排人手做事。
祝满被带去洗澡,顺便喝了一贴风寒药。
他主要是受了点惊吓,加上受寒有可能着凉,问题并不大,但贺天昀那边已经昏了过去,徐忆安这会正在屋里帮他解毒,祝满不敢打扰他们,只能搬个椅子在门口坐着等。
杜萍娘看他这样,小声劝道:“王妃,您还是先回去休息会吧,等王爷醒了我去叫您。”
祝满摇了摇头:“我哪还睡得着。”
杜萍娘只能让人多拿件厚衣裳来给她披上,又给他塞了个暖手炉,说:“夜里风大,您刚刚又下过水,别着凉了。”
祝满点点头,手指不自觉地在暖炉上一下下扣着。
杜萍娘满目忧色地站在他身旁,犹豫了好一会,还是小心地问了一句:“今晚的事……”
“没什么事。”祝满摇了摇头,没有跟她解释的意思。
今晚的事要说他不生气是假的,但要说他不担心贺天昀,那更是假的。
他现在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还是贺天昀刚刚跟他道歉的模样,一双眼死死盯着他,像是地狱中爬出来的饿鬼,却又被什么东西禁锢着,挣扎着,恐怖至极。
至于原因……他又想起在宫中发生的事。
那壶倒掉的酒,贺天昀不对劲的状态,非要跟他分开两辆车,还有反锁的门。
贺天昀可能早就发现问题了,但他还是喝了那壶酒。
他也的确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回来的路上还尽量避开他,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他以为那顶多就是一点春/药,以为去年的事多是那宫女的污蔑,却从没仔细想过贺天昀为什么会昏迷,那很有可能跟今晚一样,是他控制自己的手段。
想到这,祝满攥着的暖炉的手就一点点收紧,指节几乎被攥得发白。
他不明白贺天昀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但他已经明白之前逼贺天昀坦白这件事有多莽撞了。
就在这时,身后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拦住了祝满脑中不断滚动的线团,他立刻站起来,问走出来的人:“他怎么样了?”
徐忆安皱着眉说道:“王爷之前就中过这种药,所以这次没之前那么严重,但那药药性太烈,对身体伤害很大,这段时间还是好好养着的好。”
“谢了。”祝满说完便迈开步子进屋去了。
贺天昀这会还在睡,眉心紧皱,脸色也有些白,看上去莫名有些脆弱,跟方才癫狂的模样判若两人。
这么闹了一通,祝满也没没心思睡觉了,就守在床边,时不时看一下贺天昀的情况,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躺在床上的人才慢慢转醒。
看见他睁眼,祝满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意:“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贺天昀很轻地摇了摇头,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袖,跟以往撒娇时一模一样,但这回不同的是贺天昀不再傻乎乎地喊他王妃,而是第一次认真地叫了他的名字:“祝满。”
第26章
听见自己的名字, 祝满微微一愣。
他还以为贺天昀会继续装,继续跟之前那样装傻,跟他装可怜撒娇。
进来之前他都想好了, 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他愿意陪着贺天昀装, 装多久都无所谓。
但贺天昀没有。
他还是第一次听见贺天昀叫自己的名字,语气认真到近似珍重, 听得他眼眶有点发热。
“我在这。”祝满轻轻握住他的手, 柔声答他, “怎么了?”
贺天昀拉了他一下,说:“过来?”
祝满眨眨眼,想了一下, 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顺着他的力道爬上床,在他身旁躺下, 说:“好了。”
“祝满。”贺天昀又叫他, 空着的手轻轻裹住祝满握住自己的手,脸上泛起一些局促和不安,连声音都因为紧张有些发紧。
他反复地张口, 似乎是想说点什么, 但最后又重新抿回了嘴里,像只试探的小动物,顿时戳到了祝满心里的软处。
祝满伸手过去摸了摸贺天昀的脸, 有些凉。
他说:“以后听话点,我就不生气了。”
贺天昀一愣, 旋即点点头,乖巧地往他的方向靠近了一点, 握住他的手抬到他身侧,似乎是想抱抱他,但很快又放下了。
祝满看着他脸上的犹疑,像是一下跳到了两个人刚认识时的状态——更准确地说,是应该有的状态。
好奇又害怕,像在领地里看见生人的小动物。
可贺天昀并没有这种状态,他从第一天看见他的时候就很亲近了。
祝满又想到自己刚来时的状态,愤怒又紧张,想反抗却没有太多底气,只能强撑起一点攻击性,像只被逼到绝路的刺猬。
但那些糟糕的情绪在看见贺天昀那张脸时就消失了。
其实现在也一样,他真的对贺天昀这张脸生不起气,尤其他看上去真的很担心的样子。
祝满盯着他的眉眼看了好一会,旋即很轻地笑了,伸手过去抱住他,说:“现在没有生你的气。”
贺天昀立刻回抱住他,收紧手臂,像是要将人揉进骨血里,小声道:“谢谢。”
祝满被得有些难受,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嗯”了一声,一下又一下地拍着他的背。
过了一会,贺天昀力道终于松了些,但依旧没有放开他,而是将下巴搭到他头上,用一种更为亲昵的姿势抱着他,问他:“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你愿意说?”祝满顺着他的动作将头靠到他心口,说道,“不想说不用勉强自己,等明天你继续做你的傻子,我不会再多问什么。”
贺天昀闻言很轻地笑了一声,声音像是从胸腔中传出来的,低低的:“既然跟你承认,我就没什么好瞒你的了,问吧。”
他说得坦荡又自然,祝满反而犹豫了。
倒不是犹豫该不该问,而是想问的太多,不知从哪问起。
纠结了一会,他问道:“除了我之外,还有谁知道?”
贺天昀一愣。
“嗯?”祝满疑惑地抬头看他,“不能说?”
贺天昀摇头,他只是没想到祝满最先问的是这个。
“还有两个人。”贺天昀道。
祝满立刻明白过来,皱眉道:“其中一个是顾颂今吧?我就知道你们两个果然是在商量坏事!”
贺天昀闻言很轻地笑了,低头用脸蹭了蹭他的发际,说 :“若我真是傻的也就罢了,可我又不是,媳妇都让人欺负了,我难道还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祝满被说得心里一暖,也跟着用发际去蹭他的下巴,说:“原谅你了,那另一个是贵妃娘娘?”
贺天昀摇头:“是徐忆安的师父。”
祝满有点惊讶:“贵妃娘娘不知道?嬷嬷也不知道?”
贺天昀“嗯”了一声:“母妃不知道,所以她没告诉过我你的身份,是新婚那日颂今告诉我的。”
“新婚?”祝满更疑惑了,“酒宴上说的?”
“你睡着之后。”贺天昀指了指香炉的方向,“那安神香我闻了十几年,早都不怕了,只有你,每回都睡得跟小猪一样。”
祝满:?
“怪谁。”祝满不轻不重踢了他一下,踢完又觉得哪里不对,皱起眉来,“你不会趁我睡觉对我做过什么吧?”
贺天昀闻言只是笑,没说什么。
祝满却敏锐地出他的意思——的确有。
祝满警惕:“你做什么了?”
贺天昀看他这跟炸毛小动物一样的反应,眉眼更弯,贴近一些,很轻地印上了他的唇。
忽然贴上来的柔软触感让祝满愣了一下。
他以为贺天昀会跟之前一样碰一下就分开,但没有,贺天昀甚至变本加厉地加重了这个吻,撬开他的唇舌,肆无忌惮地在他口中劫掠每一寸领地,直到呼吸逐渐被夺走,祝满才慢慢回过神来,推了他一下。
贺天昀立时放开了他,低声道:“明白了?”
祝满脸颊飞红,往后退了一点,从他怀里退出来,说:“这么变态的事你也好意思承认!”
“是你问的。”贺天昀伸手重新将人揽进怀里,笑得像只没吃饱的狮子,“我们是夫妻,亲一下怎么了?要不是怕你知道真相会生气,我还想做更过分的事。”
祝满实在没胆量问他更过分的事是什么,抿了抿唇,转移话题:“所以你那天,是故意打的卢尚书?”
“是。”贺天昀冷笑了一声,“这次婚事就是那个老匹夫先提的,一直在父皇面前上蹿下跳的,如果不是他,哪有今天的事。”
祝满道:“所以你并不愿意成亲?”
贺天昀被问哑了。
几息后,他解释道:“当时的确不愿意,对我来说,成亲不算什么好事。”
祝满笑了:“现在呢?”
“现在?现在我想去给他送礼。”贺天昀也笑,“还好是你。”
祝满垂下眼:“那你新婚那天为什么对我那么……”他一时想不到形容词,犹豫了好一会才说道,“好?”
贺天昀道:“因为嫁给我已经很可怜了,不想再吓到你,本来想等第二天你就会去西苑,我们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祝满抬手指着他的鼻子:“觉得我可怜还敢阻止我逃跑!”
“谁让你胆子那么大,一大早跟花溅就当着我的面计划逃跑?”贺天昀道,“再说……我觉得你挺……好。”
祝满疑惑。
贺天昀笑了笑,没有回答。
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他过了这么久,看过太多对他避之不及的人了,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多是厌恶,府里的下人甚至敢当着他的面骂他、欺辱他,好一些的就是怜悯,高高在上地对他说几句可怜,寥寥无几几个态度不错的,又不像祝满跟他一样有这样独一无二的亲密关系。
对他来说,祝满是特别的,是上天送给他的、万里挑一的缘分。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跟人产生过这样的关系了,久到意识到这件事时欲望几乎在瞬间长成参天大树,遮蔽了他那颗常年不起波澜的心。
祝满见他不想说,便不再追问,而是问道:“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贺天昀看他。
祝满以为他是没理解,又解释了一遍:“装傻,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吗?”
贺天昀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说:“你应该问,不这么做有什么坏处。”
祝满更懵了:“能有什么坏处。”
贺天昀道:“你以为药是谁下的?”
祝满皱眉,想了想贵妃的话,以及走之前皇后那句忽如其来的关心,迟疑道:“皇后?”
贺天昀点头:“你觉得是什么药?”
“春药。”祝满答得毫不犹豫,就贺天昀那个状态,根本没有别的解释。
但贺天昀却笑了:“是对着你才像春药。”
祝满:?
“那种药喝多了,会让人彻底丧失神智,变成完全靠本能行动的疯子。”贺天昀道,“但只下一点点就会像我那样,神志不清,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祝满道:“那不还是春药。”
贺天昀摇摇头,凑到他耳边很轻地笑道 :“本来不是,但看到你,就是了。”
祝满踢了他一脚,说:“少来,你去年不也发生了一样的事。”
贺天昀还是笑:“你真以为我想对那个宫女做那种事?”
“本来我是不信的。”祝满道,“但看了你今天的状态我又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贺天昀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说:“我对她没兴趣,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杀人,但我不能那么做,一个傻子跟一个会杀人的疯子是完全不一样的,所以我才拼着最后一点理智把自己撞昏了。”
祝满被这句话说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居然有这么恐怖的药,那皇后不是能随便让人发狂?”
贺天昀无奈:“哪有那么多厉害东西,这种药味道很重,一下就能闻出来,稍微有点警惕心的人都不会中招的。”
祝满皱眉:“那你还喝?”
“不喝,下药的人又怎么会放松警惕?”贺天昀道,“本来我是想,少喝一点应该能扛住,等嬷嬷发现我不对劲就会去找徐忆安来了,没想到你自己傻乎乎送上来了。”
祝满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你是说我不该担心你了?”
贺天昀举手投降:“是我说错话了。”
祝满“哼”了一声,这才问道:“所以皇后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还能是为什么。”贺天昀道,“自然是为了皇位。”
祝满不解:“她是皇后,就算什么都不做,端王也有很大的机会继承皇位吧?”
贺天昀却是摇了摇头:“你知道皇后姓什么吗?”
祝满点头:“何。”
之后祝满便从贺天昀那里听说了何家的情况。
何家跟顾家一样,都是开国元勋,在朝堂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不过和知情识趣、急流勇退的顾家不同,何家随着手中掌握的权力越来越大,野心也跟着日渐膨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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