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满坐在梳妆台前,有些不解,真的想叫人直接上手轻轻推两下不就是了,实在不行大点声喊,这轻声细语的要叫到猴年马月?
但这疑惑没存多久,他就看见一个枕头从床上飞了出来,正好砸中潘福的脑袋。
那是个玉枕,砸重点怕是得砸出血。
潘福虽然躲了一下,但额上还是鼓了个包,他脸色顿时就不好了,压着声音道:“王爷,您再不听话,娘娘可要生气了。”
祝满闻言挑了一下眉。
这话他不是第一次听见了,先前几次贺天昀闹的时候他都听见有人拿贵妃压他,看来就是潘福在说了。
果不然,刚刚还在闹脾气的贺天昀立刻安分地从床上下来了,脸上写满不开心。
祝满借着镜子看他,正好贺天昀也抬头看了过来,似乎是跟镜中的他对了一眼,旋即笑了,笑得极好看。
祝满被这笑容晃得有点飘,便也冲他笑了一下:“王爷,起来换衣服。”
他昨晚就发现了,贺天昀并不是完全不能沟通的。
他能认人,能被哄住,也能回答问题,还知道不能惹贵妃娘娘不开心,说明他是记事的,那他只要表现得友好一点说不定有用。
而贺天昀接下来的举动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就见刚才还在冲潘福闹脾气的人这会已经从床上下来了,赤着脚跑到他跟前,满脸笑地喊他:“王妃!”
祝满点点头,柔声道:“王爷快去换衣服吃饭,我们一会还要进宫去见贵妃娘娘。”
贺天昀闻言脸上笑意更深,重复道:“进宫,见母妃,我要母妃……”
祝满点点头,伸手将他往潘福的方向推了一点,吩咐道:“给王爷更衣。”
他这话一出,刚刚还开开心心的人顿时又不开心了,整个人往祝满身后躲,随手抄起桌上的发簪朝潘福的方向比了比:“走开!”
潘福便没动,只是笑着劝他:“王爷,可别耽误了进宫的时辰,贵妃娘娘要不高兴的。”
祝满闻言皱了皱眉。
这潘福说话难道不会软和些吗?净惹贺天昀不高兴,再这么耽搁下去还进不进宫了?
于是祝满只好自己转过去,握住贺天昀拿簪子的手,本就柔和的目光落在他那张俊朗的脸上时越发温柔,语调也掐得很甜:“王爷,这不能玩,你听话,等换了衣服吃过饭,我们就一起进宫去见贵妃娘娘,好不好?”
贺天昀没有回答,而是盯着他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手指还在他手背上轻轻蹭着,像是在安抚,也像……在占便宜。
祝满还有些不解,但估摸着是贺天昀不喜欢生人触碰,便把手收了回来,还在心里遗憾。
这真是摸一下少一下。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手刚收回来,贺天昀却又抓住了他,直接往自己嘴里塞。
祝满表情顿时僵住了。
他想把手抽回来,但贺天昀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他居然一点都挣不开。
眼看着自己的手就要遭殃,祝满只能伸出另一只手过去一推贺天昀的下巴,直接把他嘴合上了。
贺天昀愣了一下。
祝满趁机缩回手,耐心地教育他:“不可以咬人。”
贺天昀皱起眉不开心地看他。
潘福在一旁看见了,忍不住笑了一声:“王妃可真有耐心。”
祝满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养了一条大狗,小时候也很爱咬人,教过几次就不会了,贺天昀心思简单,像没懂事的小孩或是动物,所以他猜这些经验应该也有用。
潘福对祝满态度不友好,祝满也没打算跟他多浪费口水,将目光转回贺天昀身上,轻声道:“不能咬。”
贺天昀皱着眉,依旧想张嘴咬他。
祝满只好捏他的嘴,又重复了一遍:“不可以。”
贺天昀这才松开手,起身跑了出去。
屋外传来侍女叫喊的声音,祝满看了潘福一眼,见他没有走的打算,也懒得理他,转回身继续梳妆。
花溅打小跟着祝曼,给自家“小姐”梳妆很是熟练,利落地帮他把头发梳起来,祝满就拿笔对着镜子描画起来。
等贺天昀回来时,他已经梳妆完了,潘福却像被焊在那了似的挪都不肯挪一下。
祝满顿时皱起眉:“怎么,你要帮我换衣服不成?”
潘福笑眯眯道:“奴婢得伺候王爷……”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贺天昀丢的橘子砸了一下。
潘福立刻退开了一点:“王爷,不闹了,该去……哎哟!”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贺天昀推屏风的动作吓得脸色一白,连忙朝外跑。
随着“嘭”一声巨响,潘福赶在屏风倒下前逃出了房间。
贺天昀看他狼狈地跑出去,乐呵呵笑起来,又跑到床上去不知道在翻找什么。
祝满见状挑了一下眉,也没去管他,拿了花溅准备的衣服先去换了。
等他换完衣服,贺天昀还在床上,祝满便过去看了一眼,就见他正坐在床上吃东西,除了不知道哪来的橘子,还有昨天扔在床上没扫走的桂圆,吃得一床都是。
祝满看得眼前一黑,在心里默念了几句“他是傻子他是傻子”,又看了一眼他低头吃东西的样子,额头光洁饱满,睫毛也很长,好看。
看在这张脸的份上,祝满耐着性子哄了一句:“王爷,饿了就到前头吃饭去,吃完要进宫去见贵妃娘娘了。”
听见“贵妃娘娘”,贺天昀立刻抬眼看他:“见母妃……”
“对,去见母妃。”祝满朝他招手,“但要先去吃饭。”
贺天昀立刻扔下手里的东西下了床,跟着他一起去吃饭。
桌上的饭菜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边,看得祝满有些疑惑,他有心问一下,但站在旁边的侍女都低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跟个雕塑似的,看上去还有一点点吓人。
犹豫了一下,祝满没开这个口,直接走到桌旁坐下。
等开始吃了他才明白原因。
贺天昀并不会用筷子,好像也不喜欢勺子,吃东西全靠手抓,还会玩食物,把饭菜弄得乱糟糟的,看上去很影响食欲。
祝满在心里叹了口气,安静吃饭。
等吃完饭,祝满便拉着守在一旁的杜萍娘问宫里的事。
他从来没进过宫,在这之前对里头的了解完全来自街头巷尾的传闻。
比如贵妃的美貌,比如皇上对贵妃的宠爱,比如贵妃和皇后水火不容的关系。
这些传闻不好说真假,但无论哪个传闻里,虞贵妃都被形容得脾气古怪又暴躁,一不顺心就会打杀下人,恐怖得很。
一会他要跟贺天昀进宫,自然是要问清楚的。
贺天昀捏着根青菜在一旁边吃边听,看表情估计是没懂的,听了一会大概觉得腻,就起身走了。
等祝满问完回到房间,就发现贺天昀在翻衣柜,衣服几乎都被他沾着饭菜残渣的手摧残了一遍,就连他身上那件也不例外。
祝满看得眼前一黑,目光看向守在门外的侍女,问道:“你们就这样让他玩?”
侍女转回身,低着头答道:“是潘总管的吩咐,说王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能拦着。”
听见这话,祝满眉头狠狠一皱:“这府里他说了算?”
侍女依旧低着头,语气不变:“还有杜嬷嬷,和王爷。”
这王爷像是个添头,那祝满这个一天都没做满的王妃就更不用说了。
按理说他此时应该好好发个脾气立一下威,但他对当王妃没兴趣,何况贺天昀还在旁边翻箱倒柜,他只好先去拉住人:“别玩了。”
贺天昀立刻不满地瞪他,表情并不凶,被那股痴傻的劲一带,甚至有点憨。
祝满本来也不怕他,现在这样更是,直接拉着他到梳妆台前坐下,让花溅打水来给他洗手。
花溅看他认认真真给贺天昀擦手的样子,忍不住说道:“小姐,您何必对王爷这么上心呢?他又不懂,府里的人都不管他呢。”
祝满垂着眼,一边给贺天昀擦手,一边说道:“你也说他不懂了,一个傻子,做些傻事也正常,府里人要拦着点也不至于这样。”
“大家就是知道不管没事,您也可以呀。”花溅小声嘟囔道,“反正咱们都要走了,何必要费这个功夫呢。”
祝满一听她这话就又开始头疼了,以前在家时,祝曼不会说话,被欺负了也回不了嘴,有这么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在旁边能帮她骂骂人,但这丫头不聪明,带出来问题就大了。得亏真过来的不是她妹妹,不然就花溅这嘴也不知道能活多久。
他道:“你这丫头嘴上怎么就没个把门的?这里不像祝府,你说错话,顶多让爹罚,罚完还有我给你兜底,但到了外头,你就是你家小姐的嘴,说什么人家都当是你家小姐教的,真说错话,你以为只是罚你那么简单?”
花溅心里还是不舒坦,抱怨道:“我就是为小姐不值,要不是王爷,您也不至于这样,现在对他好,他也不懂,浪费您的心思。”
祝曼无奈,解释道:“这桩婚事是贵妃起的头,我爹交的名帖,皇上一手促成的,跟他有什么关系?他虽然傻,但在也没对我做什么,何必对他使脸色。”他说着站起身,把帕子扔回水盆里,淡淡看了花溅一眼,“还有,他是王爷,有些话你想就算了,绝对不能从嘴里冒出来,不然让人听见,可要连累你家小姐。”
花溅打小跟着祝曼,很少见他对自己发脾气,这会才后知后觉自己一直在犯错,顿时低下头:“奴婢知错了。”
“注意些就是。”祝满笑了笑,安抚她,“而且你看喜婆跟潘福被打,不开心吗?”
花溅立刻笑起来:“自然开心,我听说昨天王爷还把卢大人打了呢。”
祝满闻言挑了一下眉:“就是那个教我爹把名帖递上去的老东西?”
花溅点点头:“他活该!”
祝满心情也很好,笑道:“那还不去叫人进来?还是你要帮王爷换衣服?”
花溅应了一声,立刻跑出去了。
贺天昀见状也想跟出去,祝满立刻把人按了回去,说:“别乱跑,换完衣服我们去见贵妃娘娘。”
先前提起贵妃,贺天昀都会乖一些,但这会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忽然就闹起脾气来,一伸手直接把桌上的东西扫掉了,赌气似的说:“不要!”
“哗啦啦”的声响引起了守卫的注意,他们立刻跑进来,还没看清楚情况,就被迎面扔来的簪子吓了一跳,连忙接住。
“王爷,王……”为首的人捏着簪子刚想行礼,贺天昀已经到了他面前,抬手就要打人。
那人连忙后退躲开,结果撞到身后的人,一群人瞬间跟牌九似的倒在门口,狼狈得不行。
祝满没想到王府的守卫这么废物,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自己走过去拉住贺天昀:“你好好的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想去见贵妃吗?”
他这话刚说完, 贺天昀就一屁股坐到地上,一句话没说,但用行动向祝满表达了一句话:他不想去。
这时杜萍娘听见动静也赶过来了,听祝满说了情况后也有点惊讶:“王爷以前不是最喜欢去宫里了吗?不想见娘娘了?”
她说着上手扶了一下贺天昀,但贺天昀却抽回手,直接往地上一躺,开始撒泼,嘴里大声重复嚷嚷着“不要”,吵得人头疼。
杜萍娘脸上顿时露出难色,祝满脸上倒是没什么变化。
他除了祝曼这个孪生妹妹,还有四个同父异母的弟妹,最小的今年才八岁,碰上不如意的事就是贺天昀这么个撒泼法,被他收拾过很多次。
他的手段也很简单,直接拎起来揍一顿就老实了,但贺天昀是王爷,这招肯定是不能用的,那就只能用另一招了。
祝满无辜地看了杜萍娘一眼,旋即在她疑惑的目光中也一屁股往地上一坐,学着贺天昀踢手踢脚开始撒泼,还要扯着嗓子跟他一起喊:“我不管!!我要进宫!!我就要去见贵妃!!不让我去我就不起来!!”
屋内被他这一嗓子喊安静了。
杜萍娘满眼惊恐地看着他:“王、王妃?”
贺天昀也在看他,不过并不是惊讶,而是指着他傻呵呵地笑,笑得眼睛弯弯的,很是好看。
祝满顿时被迷了眼,撒泼撒一半自己忘了,也朝他露出一个笑来:“不闹了?”
杜萍娘见状明白过来,收起表情也跟着笑了笑:“王妃可别跟王爷胡闹了,快起来换身衣裳,还能赶在午前进宫去。”
祝满“噢”了一声,撑着身子站起来,朝贺天昀伸出手:“闹够了就起来吧。”
贺天昀笑呵呵地抓过他的手往自己嘴里塞。
祝满连忙抽回来,捉住他的手腕往上提:“快起来,进宫见贵妃去了。”
贺天昀没有挣扎,顺着他的力道从地上爬了起来。
祝满满意地点点头:“现在乖乖跟着杜嬷嬷去换衣服,然后我们进宫,知道吗?”
他说完,也没有等贺天昀回答的意思,转头吩咐花溅去给他拿身新衣服来。
花溅还没来得及答应,两人就听见杜萍娘发出一声惊呼。
祝满还奇怪呢,刚一回头,就感觉双脚悬空,整世界忽的倒了过来,又被一片深深的蓝笼罩了。
祝满:?
他足足愣了好一会,直到贺天昀扛着他跑出房间跑出院子才又惊又怒地吼了一句:“贺天昀!你放我下来!!”
第04章
王府的人已经习惯了王爷突如其来的脾气,听见这动静以为王爷又在闹腾,直到看见王爷扛着王妃从院里冲出来才一脸懵逼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几息后,终于有人反应过来,着急道:“还不快追!”
于是所有人都放下了手里的事追了上去。
他们能放着昭王打人毁物,但不能放着他一个人乱跑,磕了碰了还能找点借口糊弄过去,但要受了伤,那贵妃非活扒了他们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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