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天昀皱眉:“我自然记得,但你们不一样。”
顾芝芝也在旁附和:“的确不同,端王世子可是足月生下来的,他先天不足是因为端王身子本就不好,影响了孩子。”
而贺天昀的身体是很好的,并没有这种顾虑。
祝满闻言还是有些不乐意。
贺天昀知道他的脾气,只好看向顾芝芝,希望她能说点什么。
顾芝芝便道:“我也是建议让孩子早些出世的,毕竟分娩困难受苦的可不是只有你,若是生不出来,拖久了孩子也会出事。”
祝满终于被说动了,又确认了一遍:“你确定这样对孩子真的没有危险?”
“不确定。”顾芝芝道,“我只能告诉你,这是最好的法子,我会控制好日子,尽量让你们三个都平平安安的。”
祝满沉默地琢磨起来。
何天昀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将人揽进怀里,轻声道:“我知道你心疼孩子,我也心疼,但你也要考虑到自己,要是你出了事……我受不了。”
他本来想再提一嘴祝满的母亲,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实在不愿意去挑起祝满的伤口。
但他不提,不代表祝满不会想。
祝满相信娘亲生下他们没有后悔,但他自己却不是这样的,小时候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娘亲还活着,日子会是怎么样的,每每想起,心里就难受。
虽然贺天昀跟他爹不一样,但这种遗憾始终是难以弥补的。
他犹豫了许久,最终在贺天昀近乎哀求的眼神中很轻的点了点头。
贺天昀松了一口气,凑过去亲亲他的脸,安抚道:“我马上进宫跟父皇还有母妃说这件事,让御医和接生嬷嬷都过来,跟顾芝芝一块商量出一个合适的方案跟日子。”
祝满点点头,说:“那我想见见曼曼。”
贺天昀点头,吩咐人去将祝曼找来,他自己则进了宫。
祝曼听到这件事时,脸色都白了,她担忧的同时,又有些庆幸,比划道:“还好我留下来了,如果回江南,听到你这件事,我会急死。”
祝满抿了抿唇,他找祝曼来,其实是想跟她说说娘亲的事,说说自己儿时的想法,但在看见祝曼后,这种念头就打消了。
他不愿意让祝曼陪他去想那些伤心事。
但他们做了这么多年兄妹,祝曼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比划道:“我想过,如果当初活下来的是娘,不是我。”
“别瞎说。”祝满皱眉。
祝曼继续比划:“如果有得选,我愿意替代娘。”
祝满便不说话了,只是伸手摸摸她的头发。
贺天昀很快带着御医和接生嬷嬷来了,他们听说了情况,给祝满检查过后便跟顾芝芝到一边商量去了。
祝满便乖乖躺在榻上等他们商量出个结果来。
他作为当事人并不那么紧张,倒是贺天昀有些过分焦虑,皱着眉在屋里来回打转,转得祝满有些眼晕。
他说:“你坐下。”
贺天昀便在榻旁坐下,去拉祝满的手,柔声道:“别担心。”
“这话该我说。”祝满伸手戳他的脸,“别担心。”
祝曼也比划道:“哥哥有福气,不会有事。”
“我知道。”贺天昀垂下眼,心里依旧不平静。
除了担心祝满,更让他难受的其实是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不懂医术又不懂玄术,所以没办法帮祝满也没办法替祝满,这种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的无力感让他有些焦躁。
祝满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笑道:“不要那么紧张,摸摸孩子,会好一点。”
贺天昀无奈,正想让他不用安慰自己,就感觉自己手心被顶了一下。
祝满早前就能感觉到胎动,但他不行,是直到最近祝满肚子大了,孩子会动了,他才偶尔能摸到,这的确是很奇妙的感觉,只是这样很小的动静,就会让他觉得心里发软,可想而知祝满的内心应该更不平静。
他能理解祝满想保护孩子的心情。
他也希望孩子健健康康,但如果是以祝满的平安为代价,他实在做不到。
“我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芝芝,她连你都治好了。”祝满柔声道,“而且还有那么多御医,有最好的稳婆,我不会有事的。”
贺天昀依旧沉默着,没有回答。
祝满只好去亲他,一下又一下,很轻,像是小猫的亲昵。
贺天昀在他的亲昵中,心里的焦虑终于少了一些,他伸手摸摸祝满,无奈道:“我反倒要你来安慰了。”
祝满弯起眼,没有说话,但依旧笑得贺天昀心里发软。
他的王妃永远都这么乐观向上,像一个小小的太阳,驱散他的人生所有迷雾和阴暗。
御医跟顾芝芝商量了大半个时辰才得出结果,祝满原本预计会在八月后临盆,顾芝芝她们商量过后决定将时间往前提半个月。
时间忽然就近了,祝满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问道:“那我要做什么?”
“好好休息,养好身体。”顾芝芝道,“我这两天给你配好药,稳婆也会准备着,不用担心。”
祝满点点头:“我会的。”
大概是怀孕以来一直很顺利,加上肚子里的孩子也的确很乖,所以他其实没有太担心,就像他和贺天昀说的那样,他的运气一直不错,他相信这一次也一样。
不过他的日常还是受到了些许影响,除了要吃药之外,顾芝芝还让他每天都要出去走走,说是对之后的生产有好处,他只能照做。
贺天昀本来是想告假在家陪他的,但他只要陪在祝满身边,就总有些焦虑,所以只陪了一天,祝满就把他赶回去工作了,留祝曼陪着自己。
七月半是中元节,离祝满生产还有几天,顾芝芝本想让他在家好好休息,但祝满不乐意,非要出去玩,顾芝芝拿他没办法,只好同意,交代贺天昀别让他去人太多的地方,免得挤到肚子。
这一点不用他提醒,贺天昀也是会盯着的,所以带着他出府后,并没有给他下车的机会,只是让他在车上看着,有什么想要的就吩咐侍卫去买。
起初他担心祝满不高兴,还轻声哄着,然而祝满并没有什么意见,他说道:“我想去放河灯。”
贺天昀一愣:“你就是为了这个出来的?”
祝满点头:“往年我都会跟曼曼一起出来放一盏河灯给我娘,跟他说这一年发生的事,如果今年不去,我怕她会担心。”
贺天昀闻言心底一软,说:“不是还有祝曼,让他替你和娘说一声就是了,你怀着孩子,娘会谅解的。”
祝满摇头:“就是怀了孩子才要跟娘说,希望她保佑我跟孩子平平安安。”
贺天昀便不再多说,让人去买了河灯来,驾车带着祝满往河边去。
河边这会人多,车夫驾着车跑了一小段路才找到一处人少一些的,禀报后贺天昀便扶着祝满下来了。
祝满这会肚子大,走起路来不方便,只能让贺天昀扶着,放灯就更加麻烦了。
所以贺天昀也没让他动手,帮他将灯放进水里轻轻往前一推,那盏漂亮的河灯便顺着河流一点点的往前飘去。
“有什么话就说吧。”贺天昀道,“它会帮你捎给娘的。”
祝满点点头盯着那盏不断往前飘的花灯,在心里默默将这一年发生的事情想了一遍。
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得一盏花灯都装不下,得用许许多多的灯去装,所以他只是说了一句:“娘,我已经找到喜欢的人了,现在过得很好,再过几天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到时候你就要当奶奶了。”
贺天昀听见这话微微愣了,旋既揽过他,也跟着说了一句:“我会照顾好满满的。”
祝满闻言笑了,靠在贺天昀怀里,和他看着那盏河灯越飘越远,直至飘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像是真的飘到了阴曹地府,送到了他娘亲那里。
祝满打了个哈欠,贺天昀见状问道:“累了?”
“有点。”祝满道,“腰有点酸。”
“回去吧。”贺天昀拉住祝满的手带他回了车上,吩咐车夫回府,自己则上手帮他揉腰。
等回到王府时,祝满已经睡着了。
贺天昀抱着人往东苑走,却见祝曼正好从里头出来,便问了一句:“有事?”
祝曼指了指祝满,又指了指大门的方向,示意他是来找祝满出门的。
贺天昀便明白了她此行的目的,解释道:“我们刚刚去放过河灯了,今年你自己去吧,今天外头人多,记得多带几个人,别让祝满担心。”
祝曼点点头,离开了。
贺天昀这才抱着人回房,刚往床上一放,祝满就醒了,迷迷糊糊地问他:“曼曼呢,你不是在跟她说话?”
“她已经走了。”贺天昀无奈道,“你好好睡。”
祝满含糊地应了一声,朝他伸出手去,下一瞬贺天昀便靠过去抱住他亲了亲,直到祝满又重新睡着才将人放开,拉过被子给他盖好,自己先去换了衣服才回来陪他。
过完中元节,顾芝芝便开始着手准备催产的药了。
这一次催产主要还是为了祝满的安全,所以她用的药并不猛,头两天祝满喝下去没有什么感觉,是第三天才开始觉着肚子有些许难受,但真正感觉到疼是第六天的事。
他那天刚喝完药还没有什么感觉,甚至还在榻上小憩了一会,但睡一半便感觉肚子疼了起来,连忙叫人:“春草。”
春草立刻走近来,看见祝满捂着肚子的动作后什么都没问,立刻掉头跑了,没一会儿便带着顾芝芝过来了。
顾芝芝检查了一下,朝春草道:“要生了,过来帮我把他扶到床上去。”他说着又看向跟来的徐忆安,“去喊稳婆来,还有去通知王爷。”
徐忆安应了一声,飞快朝外跑去,春草也过来帮着她,扶起祝满往床边走。
祝满这回是真难受,但又还在承受范围内,还有心思跟顾芝芝开玩笑:“好像没我想象的那么疼。”
“因为这才刚开始。”顾芝芝无语道,“你最好还是留着点力气,别说话了。”
“可是不说话,我有点紧张。”祝满脸色有点不大好看,
顾芝芝道:“那你说吧,渴了就喝水。”
她这么说,祝满反而说不出话来了,被扶着到床上躺下后只问了一句:“天昀怎么还没来?”
“安安已经去叫了。”顾芝芝道,“趁你现在还清醒,我问一句,需要把他拦在外头吗?”
祝满不解地看着她。
顾芝芝便知道自己多余问这一句,不过再仔细想想,就算祝满要他拦着,他怕是也拦不住。
事实也的确如此,贺天昀是和稳婆一起过来的,还没进门,稳婆就跟他说:“王爷就在外头等着吧,一会儿里头都是血,别冲撞了。”
然而她话才说完,贺天昀便直接越过她进了屋,快步走到祝满身旁坐下唤他:“满满。”
祝满立刻握住他的手,说:“有点疼。”
“那就咬我。”贺天昀伸手捋了一下他鬓边微微汗湿的头发,“我会在这里陪着,你要是疼就咬我。”
祝满点点头,皱着眉忍受着不断增加的疼痛。
贺天昀见状便跟他说起别的事,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这招数一开始还有效,但到后面疼狠了,别说分散注意力,他连贺天昀说话都听不大清楚,脑子也是一片空白。
但疼成这样,他也没怎么发出声音,而是死死的咬住自己的下唇,咬得唇瓣都泛白,看得贺天昀心疼得不行,柔声哄道:“满满,别咬自己,快松口。”
春草草见状立刻拿了布巾来,准备让祝满咬着,然而祝满这会已经疼蒙了,就迷迷糊糊听见贺天昀让他松开,可他真的很疼,不咬点什么东西,他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一片空白的大脑中闪过贺天昀之前说过的话,她没来得及细思,就又被下一阵疼痛冲刷过,又剩一片空白,只能张口咬住了贺天昀的手。
春草见状,连忙上来要帮忙,却被贺天昀阻止了,他只是低头亲了亲祝满的眉心,旋即转头看向稳婆:“怎么样了?”
稳婆脸上带着笑:“胎位很正,已经能看见头了,加把劲。”
祝满只能听见后面那三个字,下意识跟着她说的话去做,好不容易用掉气力,感觉轻松一些,被喂了几口水后,就又听见有人让他继续用力,顿时有些崩溃。他正想说不要,就听见一阵婴儿啼哭的声音,脑中顿时清明了一些,手下意识抓住被面,继续按着稳婆的口令用力。
具体用了多长时间,祝满自己也不清楚,直到听见第二声啼哭时,他整个人已经累得浑浑噩噩,大脑也是空白的,下意识抓着身旁的人,嘴张了又张,想问点什么却又想不起来该问什么。
贺天昀见状低头亲了亲他的眉心,贴在他耳畔用很温柔的声音说道:“孩子很好,不用担心,你好好休息。”
就满这才放下心来,记忆定格在贺天昀最后那两个字上,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第49章
祝满这段时间过得昏昏沉沉, 大部分时候都在梦里。
做好梦时贺天昀在,孩子在,小小一个, 拉着他跟贺天昀的手说想出去玩。
做噩梦时贺天昀在,孩子也在, 唯独他不在,小小的孩子拉着贺天昀的手, 问他爹爹去哪了。
惊醒后他也记不清事, 很快就又睡着了。
等有记忆已经是三天后的事, 他醒时恰是夜半,屋里灯火通明,只是被放下来的床帐遮去大半, 他模糊能看见守在床边的人,便叫了一声:“惊心?”
惊心挑开床帐,看见他醒了, 惊喜地压着声音问道:“少爷, 你醒啦,饿不饿?渴不渴?有不舒服的地方吗?我去叫顾大夫来?”
祝满被他这一连串的询问砸得有些晕乎,愣了好几息才很轻地摇了摇头, 问道:“天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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