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然,醒醒。”
闫子钦不是个温柔的人,心硬,性子冷,还野,跟许多人说话时,偶尔还带着那么点儿不耐烦。唯有在叫小瘸子名字时,音色里才会染上几分难能可贵的温柔。
小瘸子费力地翻了个身,没睁眼。
小瘸子睡梦中觉得好受一点儿,但仅仅是一会儿,紧跟着取而代之的,是种诉说无门的委屈。小瘸子无意识地把那颗毛绒绒的小脑袋,对着眼前不知道是谁的衣料蹭了蹭。
连带着那对紧闭着的、颀长浓密的羽睫,都沾染上湿漉漉的泪滴。
……
次日一早,盛然醒来时,身边的床空荡荡,被子被自己抢来了大半,把自己卷成了个昨天节目上,烤过的青菜卷。
盥洗室内传来轻微的流水声,闫子钦在洗漱。
清早的江风夹杂着空气中的沁甜清凉,格外令人舒爽。小瘸子就着青菜卷的造型,翻滚到床的另一侧,费力地伸出被缠住的胳膊,抓过手机。
时钟显示:早上6:15分,还没到闹钟响的点儿。
“再睡会。”
闫子钦从浴室出来,将翻滚到床沿、半个身子悬空在外、随时都像要掉下去的青菜卷,一把捞了回来。
盛然闭着眼睛摇头,他不能再睡了,从昏睡状态到清醒,他总是比常人切换的慢几拍,再昏沉下去,怕是这一天录节目都状态迷糊。
时间还早,小瘸子慢悠悠地起床洗漱,半小时后,跟闫子钦两人都整理妥当,是随时可以下楼吃早餐的开工状态。
多年来早起训练,他们两个都习惯赶早不赶晚。
小瘸子打着呵欠拉开酒店房门。
这个点儿的走廊,静悄悄的,节目组的大部分人应该还没起床。
然而下一秒,小瘸子一眼望见那空寂的电梯间处,一个盘膝坐在在大理石地面,一身黑衣黑帽子黑口罩,怀里还抱着个单反相机的身影。
邵宇?!
即使对方口罩帽子戴得严实,小瘸子也一眼认出来了:
邵宇在走廊里蹲了一宿!
人家唐以南的粉丝,昨夜没跟着人,都陆陆续续回房间睡觉了。
没想到邵宇这小子,死倔死倔的,拍不着料就在人家酒店走廊蹲一宿,死活不走。
于是一大早,小瘸子跟闫子钦一块踏出房门的身影,就刚好落入了邵大记者的镜头。
小瘸子上去就拿棒球帽抽人,给邵宇抽得连滚带闹,又不敢出动静,最后憋笑憋得全身颤抖。
等到一块儿下楼,去吃酒店的自助早餐,邵宇还特意抓着闫子钦去拿餐盘的工夫,才敢出声:
“我勒个去,盛然,你长本事了,敢抽你大爷,我告诉你,我可全录着了,闫子钦从你房间出来的!”
邵宇不敢跟闫子钦闹,只跟小瘸子闹。
“不是那么回事,他房间昨晚……”
漏水了?进贼了?着火了?……小瘸子想了半天,没编下去。
幸而闫子钦端着餐盘回来了,将上面的一小碗南瓜粥、一个煮鸡蛋、一小碟两个不同品种的小菜,一一放到小瘸子面前。
小瘸子东西吃的少,早餐更少,这还是他经纪人袁巡,强迫他每天吃点肉蛋奶,要不然早上要么不吃,要么顶多小半碗粥。
闫子钦冷冷盯了邵宇一眼,没说话,邵宇也被小闫总这么一个眼神,给瞪得耸了耸肩,不敢开口出声。
小瘸子为了缓和氛围,故意撞了撞兄弟的肩头,开着玩笑:
“你不会是想拍了物料威胁我吧?你知道的,我没多少粉丝,也没钱,威胁我没用的……”
言罢,撇了撇嘴,右手拿勺喝粥,左手伸到桌子底下,悄悄地指闫子钦:
“威胁他,威胁他,他有钱。”
“还用得着我威胁你俩啊?自己看微博。”
邵宇把打开微博页面的手机,悄悄地伸到桌子底下,怼到小瘸子手里,还特意避开了闫子钦的目光。
盛然只瞄了一眼,就看到那上面赫然一条崭新的话题,直冲上热搜榜前排,标题是:
“盛然点赞闫子钦微博。”
啥?!
小瘸子大惊。
连早餐也顾不上吃的盛然,飞速翻开自己的微博,发现果然就在昨天半夜0点28分,自己用微博官方大号,点赞了闫子钦前几天的那组九宫格写真。
刚好是昨晚他睡不着,百无聊赖等着闫子钦洗澡,顺便刷微博的时段。
小瘸子全然不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地手滑点赞了。
他和闫子钦,可还是粉丝眼里的对家!
不共戴天的那种!
这回事儿大了。
一个点赞引起千层浪的小瘸子,心虚地看几眼微博,又偷瞄几眼闫子钦,再偷瞄几眼邵宇。
隔了一整宿,估计闫子钦也已多半看见了。
有心取消点赞,又觉着不妥,已经上了热搜,他要是再有个什么操作,没准又得上个“盛然取消点赞闫子钦”……
小瘸子为昨晚自己的手滑深深懊悔。
第15章 离!不!了!
为期三天的综艺,录制结束当晚八点,盛然和袁巡登上返程的航班。
由于来时,机场遇见唐以南的前车之鉴,返程时袁巡特意给小瘸子团队,单独定了航班。
不跟任何明星一块儿飞了。
邵宇没坐高铁,而是一狠心,照着唐以南的返程班次,给自己订了个经济舱,下午录制一收工,就跟着唐以南飞回了S市。
一想到这趟行程,没拍着一丁点儿料,多半是要跑空的节奏,邵大记者不甘心。
登机前,袁巡接着了老板娘姜新月的电话,意思是让下了飞机不管多晚,带盛然直接到公司。
袁巡知道,要找自己大清算了。
他最后再护送小瘸子走一趟机场。
今晚的盛然,是穿天蓝卫衣的清爽少年,在他们袁大经纪的护送下,帅帅地现身机场出发大厅。
机场的粉丝多了,一趟综艺录制下来,已经有不少举着盛然手幅的粉丝。
送机的排面堪比一线。
深夜22点30分,盛然团队抵达S市,袁巡没来得及把小瘸子送回家,两人便一块儿被姜新月十二道金牌,召回了尚影传媒写字楼。
午夜时分,仍旧灯火通明的20层写字楼,那三面钢化玻璃的通透大会议室里,盛然见着了老板娘姜新月。
姜新月依旧是一副松弛感十足的富太太打扮,神色间还隐隐带了几分昔日女明星气场。
显而易见,机场撞衫的事,金纯向姜新月告了状。
姜新月对谁都不算好,但唐以南除外。
唐以南是姜新月的底线,小瘸子和闫子钦,这一趟综艺的机场行程,得罪了唐以南。
作为总经理,姜新月的意思很明确,让盛然写检讨书,袁巡写离职申请,明天天亮之前,检讨书必须上交给公司公关部门,离职申请必须放在HR办公桌上。
交代完,姜新月将两人关进那只有一条长桌的小会议室,转身出去了。
小瘸子大脑飞速运转,CPU都烧冒泡了。
他写检讨书无所谓,他怎么也不能让他巡哥离职!
时钟指向午夜23点,小瘸子悄悄旋开会议室的门,往总经理办公室的方向瞥了一眼,那里面的灯还亮着,显然姜新月还在。
谁家好人总经理大半夜不回家啊!
姜新月平时很少亲自加班,敢情儿今晚这是跟小瘸子团队杠上了,今晚非拿到检讨书和离职申请不可。
盛然不想写检讨书,原本就刚下飞机舟车劳顿,这会儿再怎么眨着一双疲惫大眼睛,强打精神,也明显电量不足了。
面前的A4纸上空空如也。
小瘸子百无聊赖地趴在会议桌上,用胳膊肘垫着下巴。
无精打采。
他都大学生了,没想到居然还要过写检讨书的日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时钟从他们踏进公司的22:30点,逐渐指向23:30、0:00……
长长会议桌的对面,袁巡同样对着一叠白纸犯愁,摸出根烟,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没点。
习惯了带年纪小的练习生缘故,袁巡一般不在这些小孩儿面前抽烟。
与此同时,闫子钦搭乘的最后一趟航班,也起飞了。
盛然这会儿,眨着一双仿佛随时要睡过去的大眼睛,趴在会议桌前,跟邵宇有一搭没一搭地发着微信。
邵宇也没太多闲工夫跟他聊,邵大记者下午就跟着唐以南的航班回来了,听说一下飞机,就直接驱车跟去了住处。
“你说这唐以南,在S市别墅四五套,今天偏偏回的是最远一套普通住宅。”
“我刚才,眼看着他跟金纯一块进的小区,俩人住隔壁单元,各回各家,之后谁也没出来。”
……
邵大记者专心盯人,也不方便发语音,打字寥寥数语,便没了音儿。
盛然只好重新将注意力转回面前的纸笔。
小瘸子委屈巴巴,扑闪着睫毛左看看、右看看,又去扒拉袁巡的胳膊。
“哥,我帮你写离职申请,你帮我写检讨书,怎么样?”
说这句话时,小瘸子将袁巡面前,只写了“离职申请”四个字的A4纸,给一把抽走了。
动作干净利落。
袁巡愁眉苦脸地一边扶额,一边伸手往回抢:
“嘿哟,我这都要离职的人了,你就别跟我闹了……”
小瘸子不说话,双手认真地护住了那张离职申请的纸。
不让写!
袁巡干脆低头刷招聘app。
袁巡不是个职场新人,在S市漂着也有些年头了,如今穷途末路、房租三千、身无所长、即将加入浩浩荡荡的失业大军。
袁大经纪越想越凄凉。
皱眉深思熟虑了一会儿,他巡哥一拍桌子一咬牙,再次伸手,非要抢回自己那只写了四个字的离职申请不可:
“我不替你写检讨书,我写离职申请!”
别看他袁巡是个怂人,怂人也有骨气。他一纯纯打工牛马,离职就离职了,不像这些小艺人,十年八年的卖身契一签,为了不被封杀,还得写检查。
他袁巡用不着受这委屈!
小瘸子用手背垫着下巴尖,趴在桌面上不高兴,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眨啊眨的。
片刻之后,袁巡叹了口气,当下也关了招聘app:
“嘿,盛然,本来说陪着你出道来着,你看这也陪不了你了,没事,没事儿,离职了我还是你哥……”
狼人杀式交代遗言。
盛然从那冰凉的会议桌上,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将那带有离职申请四个大字的A4纸,整整齐齐地压在桌上,一字一顿地告诉他巡哥三个字:
“离!不!了!”
小瘸子坚定极了。
被按头写检讨书的长夜里,小瘸子的手机上,每隔一会儿就有新的信息进入,清一色的全都来自邵宇:
“0:12,邵大爷实时播报,我在唐以南单元门外蹲点,有几个前线大粉跟我一块。”
“0:40,她们领头的大粉让大家原地别动,她自己带相机进单元蹲。”
“0:42,这姑娘长得得老好看了,大眼睛、大长腿,身上包包好几万。”
“1:30,姑娘上去半天了没动静,不能出啥事吧?”
“1:50,外面的粉丝都走了,就剩我一个了,我也进楼里面蹲。”
……
小瘸子抱着手机陷入深思,他重生前没有参加过综艺,自然邵宇也没有跟着他们回来、去蹲唐以南的事儿,于是小瘸子没法判定,邵宇这一趟到底能不能蹲到。
忽然间,会议室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了,姜新月踩着午夜里格外清晰的高跟鞋声,站在门口。
凌晨一点五十分,姜新月没回家,堂堂公司总经理,专程盯着公司一个没出道的小艺人,以及一个职位低微的执行经纪。
今儿是非把小瘸子团队解散不可。
彼时盛然面前的桌上,仍是一叠白纸,袁巡面前的白纸上,也仍旧只写了“离职申请”四个字。
姜新月扫了一眼,气定神闲。
这些年来,姜新月依旧保持着一个女明星的矜持优雅,从不发火,但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半分也没商量余地:
“袁巡,我知道你想要公司的裁员名额、拿赔偿金,但是我接手公司这十几年,历来没有这样的传统,希望你能理解。”
“还有,小然,让你写检讨书,这是为了你好,写好了明天公司会用官博发布,算是给你以南师兄的一个公开道歉。你还年轻,未来的日子还长,公司不希望你们同门师兄弟之间,产生什么芥蒂。”
“另外,你也不要再对以南,抱有什么不正当的想法,你拿过以南的酒店房卡,这件事我当初已经尽力帮你压了,但公司还是有一些人知道。”
……
话音将落,盛然的手机上,收到来自邵宇的最新信息,一段15秒的视频。
凌晨2:05分,那位前线大粉从唐以南家门里出来,亮闪闪的超短连衣裙领口有浅淡的红痕,出门时,还特意留心仔细观察外面的动静。
这一切刚好落进了邵大记者的镜头。
邵宇将全程录像,一股脑地甩了过来,视频底下外加一连串感叹号:
“唐以南睡粉!!!”
小瘸子惊讶地点开视频,而后将手机调转了个方向,推到姜新月面前。
一时间,除了视频里楼梯间的轻微走路声,整间会议室,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视频哪来的?”
姜新月面色变了变,伸手就要抢那手机,被盛然攥在了手里。
突然间,会议室的门再次被从外面推开,闫子钦的身影斜倚着门口。
小闫总听说小瘸子和经纪人被扣在了公司,下飞机第一时间便赶来了。
当下盯向这位在公司说一不二,连他爸都要让三分的继母,闫子钦只有两个字:
“出去。”
姜新月的身影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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