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姑非要来,我有啥办法?这不是年前那阵儿,你大姑和你小姑俩人,非要把你爸接回家么,这现在,你爸在我们家,和你大姑家轮流住着呢。”
“住就住吧,我们给养老也行,问题是这一分钱不拿,我们也耗不起啊,岁数不大,还十年才领退休金呢,也不知道跟老婆离婚,分没分着钱……”
“我这一年上外面工地上,打十个月的工,今年挣的钱,一半都耗你爸身上了,最后我跟你小姑一合计,寻思找你问问,你爸这养老钱,到底是你出,还是他自己出啊?”
“这回我们两口子带你爸来,瞒着你大姑一家呢,这要是让你大姑那一家人知道了,得找你要双份!小子,你想想怎么办吧,你小姑现在一门心思找你要钱,我也劝不走啊。”
彼时,盛然站在公司里,舞蹈教室那一整面墙的大镜子前,平静地把语音听完了。
重生前也是如此,尽管那时的小瘸子,籍籍无名。
没有戏拍,也没有演唱会开,但盛文竹一家人,也同样找到他的出租屋,往地上一躺,就是要钱。
那时候,到底还是讹了小瘸子大几千块钱,那是他下个季度的房租,是他当服务生、发传单、送外卖,一点一点赚来的。
不过印象里,第二年徐军一个人南下打工,顺道又来看了小瘸子。
当然,闹得挺不愉快,为了他爸盛闻贤的事儿,还差点把小瘸子掐死在出租屋里。
不过,许是觉着小瘸子过得实在太寒酸,徐军把那几千块钱又还给他了,也是从自己打工的钱里扣出来的。
徐军虽然对小瘸子凶巴巴,但还稍微有那么一点儿良知。
“你们住哪?”当下,盛然打字问。
徐军发了个定位,还真别说,怪不得那套合租房小瘸子看着眼熟,这定位就在他重生前租住过的小区,甚至也是差不多的户型。
“你赶紧地,找个时间跟我们聊下,要不明儿你小姑,还得上你家闹去,她这脾气我也管不了。”
“我今晚就来。”
盛然轻松欢快地给徐军回了个信息。
他终于能看见他爸盛闻贤,如今过得有多落魄了!
傍晚,结束了一整天演唱会排练,小瘸子从公司出来时,正值晚高峰,三环路上堵得厉害。
去看小瘸子的极品亲戚,袁巡一百个不乐意,骂骂咧咧了一路。
“怎么又来了呢?这几个瘟神是送不走了是不……”
“那玩意你还去干啥?我自己去一趟,给人撵走就完事了呗!”
“这时候这多堵啊,一会你又得晕车。”
“不行,你等会,我给安保打个电话。”
最后,袁大经纪从公司调派了四名保镖,跟着他们的商务车一块,去了徐军地址上的小区。
许是由于心情好,盛然难得地没晕车。
这片小区,他太熟悉了,甚至比导航更贴心地指挥司机,从哪个门进、从哪条路拐,连他巡哥都开玩笑:
“咋的,来过啊?”
“我租过这里的房。”
小瘸子扬眉,自豪地告诉自家经纪人。
袁巡思量片刻,神色间忽然严肃:
“我跟你说盛然,你现在可跟从前不一样了,你现在火了,可不能跟男女朋友什么的,上酒店或者租那种日租房啊……”
刚剥好一颗柠檬味棒棒糖的小瘸子,傻眼了。
男女朋友?!
他巡哥说的啥?好像是……那意思?
不确定,再听听?……
“这多少双粉丝眼睛看着你呢……”
他巡哥还在絮叨,小瘸子听明白了,就是那个意思!
他挖了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了。
很快到了目的地,这座小区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破小,盛文竹和徐军一家,租的是四室一厅中的次卧,6层、顶楼、没电梯。
小瘸子叼着棒棒糖,一级一级地数台阶。
“你快把那糖吐出来给我,一会儿摔了再杵着。”
袁巡也想不明白,自己大好青春一男生,怎么就一天天跟带娃奶爸似的。
小瘸子摇头,棒棒糖是万万不可能交出来的!
虽然小瘸子不方便上楼梯,但小心点就是了,他重生前还住过7楼没电梯的老破小呢。
小瘸子带着经纪人,经纪人带着四名保镖,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昏暗逼仄的出租屋。
开门的是徐军。
四室一厅的格局,来之前,盛然已经听徐军把房子的情况大致说了:
主卧A:一对小情侣,昨天打了一宿的架,盘子都摔了;
次卧B:一个单身社畜男生,凌晨两点才下班回家;
次卧C:听说是两个男生,不知道干啥的,打从搬进来也没见着;
次卧D:住的就是盛文竹和徐军夫妻、外加他们大哥盛闻贤三人。
听说,盛文竹兄妹俩睡床上,徐军昨晚打的地铺。
盛然没进卧室,而是站在客厅环视四周。
原本不算小的客厅堆满了杂物,落满灰尘的纸箱七零八落,没什么下脚的地方。
光线昏暗外加纸箱的遮挡,这个角度看不见厨房,隐约可见那厨房推拉门上,一层不透光的油污。
卫生间的门开着,白色的塑料马桶圈上一圈淡黄污渍,垃圾桶里的卫生纸堆成了小山,旁边还掉落了好几张,泡在瓷砖地板的积水里,与地漏处的一团团黑色头发缠绕交织。
一线大城市的生存环境,盛然太熟悉了。
盛文竹跟徐军俩人合力,把身边的纸箱一个个搬开,露出好歹能坐两个人的小餐桌。
盛闻贤在卧室里,没出来,刚才盛然往门缝里瞥了一眼,依稀瞥见个灰影子,没等看清,就被盛文竹把门关上了。
都不给他看看他爸如今的惨样!
真小气!
盛然挺不情愿地在餐桌旁坐下,有点不高兴。
他今天穿的是白裤子,不愿意坐看起来脏兮兮的塑料椅。
小瘸子洁癖,别看重生前过过苦日子,那也洁癖!
袁巡和徐军没地儿坐,跟四名保镖一块,往旁边一站。
盛文竹依旧是一副时尚靓丽模样,连衣裙高马尾的标配,在家里还戴了副墨镜,拉着侄子的手入座,格外热情:
“小然,你爸跟我们回去这几个月,一切都好,你不用惦记,我们给伺候得可好了,最近住我跟你小姑父家呢,天天早上我把洗脸水给温好,牙膏给挤好,晚上你小姑父天天给洗脚,那手指甲、脚指甲,我们都给收拾得利利索索。”
盛然闪着一双明闪闪的大眼睛,不接茬。
倒是徐军开门见山:
“可不么,听说咱大哥以前在S市,那消费水平老高了,一个月几十万,我们这就怕给伺候不好啊……小然啊,你看我跟你小姑在老家,这生活都困难……”
徐军算不得好面儿的人,偷摸跟踪、尾随碰瓷儿这些糟烂事,也没少干。
但如今,要说让他当面开口管后辈要钱,还真就有点说不出口。
盛文竹笑盈盈地继续:
“小然啊,你看你是我唯一的大侄儿,我大哥不就你一个孩子么,我大哥也心疼你,将来养老也不想让你操心,说是就在我们家了,回头补偿补偿我们,我寻思这补偿是我大哥出啊,还是我大侄儿出……”
“我爸出。”
盛然大大方方地扬眉浅笑:
“他有钱,上个月刚给我打了两百万零花钱呢。”
小瘸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第66章 钦哥一出手
两百万零花钱?!!
徐军一听急了:“不是,我大哥他真给你钱了咋地?”
说起盛然有钱,徐军如今是多半不信的。
毕竟此前,他曾悄无声息地偷偷跟着《藏渊》剧组,跟了快一个月,发现小瘸子过的,就是普通大学生生活,没见着多有钱。
“嗯嗯,我爸还说前年跟赵菡学姐的生意,回款要下来了,到时他的那一份,给我一半,孝敬我大姑一半。”
这一回,盛文竹也一下子炸了:
“不是,那不对劲儿啊?我大哥现在大部分时候,都住我们家呢!凭啥给大姐啊?”
盛文竹还真就不信这个邪,自家大哥离婚前,在S市可是身价大几千万的人,吃顿饭都得好几千。
如今,回到他们老家这穷乡僻壤,五毛钱一个馒头的地方,那不得出点血,给她们姊妹几个盖几栋小楼,每人发个几百万啊?
于是盛家姐妹俩,抢着伺候大财主,抢了几个月,谁能想到,人家日子过得心安理得,钱的事儿一毛没提。
“你别听这小孩瞎说八道,这小孩手里没钱,就他爸那人,一毛不拔,不可能给他钱!你就不应该把大哥接咱家来,等回去大姐那边要人,就让他们接走,让他们家管去……”徐军埋怨老婆。
“那咋地,我养我大哥我乐意!我大侄儿是大明星,平时没时间亲自伺候,那也有的是钱……”盛文竹不服气。
“别别别……”大经纪袁巡赶紧摆手,一丁点余地都没给:
“我们还没挣钱呢。”
盛文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直接炮火对准了袁巡:
“来都来了,我们要的也不多,我跟他姑父有手有脚,自己自足,就他爸一个人生活费,一个月七八十万也就够了,这趟钱要是拿不着,我们肯定不能空手回去。”
小瘸子神色淡定极了,眉眼弯弯浅笑开口:
“那正好,等我有时间带你们到处逛逛,这附近房租也不贵,这间房,短租的话好像是一个月3000出头吧?”
顺毛的少年说话间,还指了指那间房门紧闭、不足十平的小卧室。
一个月3000多的房租,还是这种环境极差的合租房,对他们老家小地方的人来说,岂止是贵?
简直是抢钱!
也不知道盛文竹怎么就有信心,租下这么一间房耗着,觉着自己能跟小瘸子,要着个几百万似的。
徐军连连摆手:“不是,我们也不打算长住,最多一个月就走,这不……你姑找你解决事儿来么,我这要上南边打工呢,也没时间跟你们在这磨叽。”
“要不,让我爸也打份工吧,我们公司好像招保安。”小瘸子认真提议。
“诶呀,这活好啊!不就跟这几个孩子这样么?”
盛文竹顿时两眼放光,看了看客厅里站成一排的四位保镖:
“这不比工地搬砖强多了?一个月多少钱?让你姑父去呗?我大哥估计不能去,我大哥人家大学教授、博导,能乐意去干保安么?”
“不去也得去,自己养活自己。”徐军斩钉截铁。
“凭啥我大哥身价好几个亿,还得当保安养活自己啊?”盛文竹一听,火又蹿起来了。
“好几个亿哪呢?啊?搁哪呢?”
“要去你自己去!我大哥好几个亿肯定是我的!”
“那行,你就守着你大哥吧,我去当保安。”
“你要敢去,咱俩就离婚!”
“离婚就离婚!”徐军这回也急了,一步不让。
眼见这夫妻俩吵起来,盛然也不插嘴,举着那根自打上楼,到现在还没吃完的棒棒糖,一边吃一边看热闹。
看了一会,盛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徐军:
“这是名片,想当保安的话,就来找这上面的人。”
“妥了!”徐军欢欢喜喜地将名片收起来,想了想,反问:
“那我大哥的养老金……”
“当保安慢慢挣吧。”
小瘸子说完起身,有模有样学着长辈的动作,轻拍了拍徐军的肩膀,转身就走。
让徐军给一把将手甩下去了,咋回事?当保安养大舅哥?他才不干呢!
他要真当了保安,挣的钱也不给家里!
小瘸子也不介意,吃完了棒棒糖,手里捏着跟光杆,蹦蹦跳跳地走了。
身后还跟着袁巡和四名威严的保安。
小瘸子就想等着看,他爸啥时候被拆穿是个穷光蛋。
临走前,小瘸子又扭头瞥了一眼,这环境不忍直视的出租房,以及他爸那间紧闭的卧室门。
这样的地方,他想,他再也不会来了。
从六层下楼,小瘸子的腿不好使,走得慢些,袁巡在前面开路,头也没回,问:
“你刚才,是不又把我名片给出去了?”
“那我也没有名片,要不哥,你给也我印一盒?”
小瘸子笑容暖暖,跟他巡哥开玩笑。
“我才不给你印呢!我跟你说盛然,我才懒得管你那些亲戚,他们要是再敢找你……不行,也不用等下回了,我今天就跟闫子钦汇报!嘿嘿,告诉咱钦哥,我一会儿就给他打电话!”
“你啥都跟钦哥汇报,你到底是谁的经纪人……”小瘸子抗议。
“我是你的经纪人,但咱钦哥,这不眼瞅着要当我老板了么?对不对?”
小瘸子没词儿了。
一行人下了楼,直到坐进商务车,车子缓缓驶离小区,盛然才没话找话,问他巡哥:
“哥,你说,我爸能来当保安不?”
袁大经纪坐在副驾驶上,直扶额:
“嘿哟,你用脚趾盖想,那也不可能啊,刚才你那姑,从卧室出来时候,我往里面探头看了一眼,就你爸,今年有五十没?还没到五十吧?那背驼的,头发白的,眼神儿也不对劲,我瞅着快老年痴呆了,还当保安?……”
“那他就得流落街头了……”
小瘸子有些惋惜,也不知道是在惋惜父亲即将自食恶果、被扫地出门;还是惋惜看不着他号称身价上亿的老父亲,沦落得去当保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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