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你跟我过来就知道了。”
四周景色变换，只一眨眼，他们便瞬移到百米之外。
荒地边缘有一片小树林，而树下……有一块块白色的石碑。
在月光下，石碑们反射着淡淡的光，似是白，似是蓝，朦胧看不清晰。
“……”
夏油杰走进公墓，在最新的墓碑前蹲下。
只见那上面刻着：“寺本园子之墓，1992-2005”
“……”
他保持着蹲下的姿势，久久没有说话。
“杰？”五条悟弯腰，用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怎么，又是在为不认识的人伤心吗？”
“……只是在想，人的生命好脆弱。”夏油杰轻声道，“脆弱，渺小，随时都有可能碎掉。”
“……任何生命都很脆弱。”五条悟回答，“灾难，疾病，意外事故，本来就没多少生命能从死亡的镰刀下逃过去。”
“……”夏油杰沉默。
又过了许久，或许是树叶从枝头飘落到地面的时间，他站起身。
“抱歉，让你看见伤春悲秋的一面了。”他露出一个微笑，“如果不出意外，这位就是玉井要找的园子了，要把真相告诉他吗？”
不是因为讨厌他，也不是因为以后可能出现的变故，而是因为，他寻找的女孩，已经死去了。
“我可不擅长做决定。”五条悟同样笑着说，“这取决于杰啦。哦，不光是这个，回去后是吃大福还是可丽饼也由杰来决定！”
“……”夏油杰犯了难。
平心而论，他不知道怎么选。
他们甚至不知道寺本园子是怎么死的，如此突如其来的噩耗，会让人崩溃的。
不管是告诉玉井智纪对方已经死去，还是隐瞒真相给他留一个可能还会见面的念想，都太残酷了。
“……还是先送他回家吧。”夏油杰叹了口气，说，“等他心情平复下来，再告诉他吧，他有知情的权利。”
而且，墓碑一直在这里，刻在石板上的字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才会被磨平，他迟早会发现的。
还是早些知道比较好，风沙会抹去字迹，岁月同样会弥消伤疤。
他们回到玉井智纪所在的地方，少年身心俱疲，已经蜷缩在地上睡着了。
他们准备先把人送回家，结果发现自己不知道他家在哪。
“这个就交给万能的悟酱吧！”五条悟举手，“只要观察非常非常淡的咒力残秽，就能找到他家哦！”
普通人的咒力残秽是很淡的，尤其是已经过了接近一整天的情况下。
但在六眼眼中，这都不算事。
待二人将少年送到家门口，敲了敲门跑掉，看见他的父母出来将人拖进去后，他们放心地离开了。
本是要去睡觉的时间，可夏油杰突然想回姻缘神社一趟。
五条悟像个尾巴一样跟去了。
姻缘神才睡着，就又被摇醒，还有些生气：“你们够了！我……本神也是要休息的！你们两个又没有姻缘问题，大半夜扰本神清梦干什么啊？！”
“谁说没有问题？”五条悟搭上夏油杰的肩膀，“你看我们两个的红线，保真吗？”
↑这也是夏油杰想问的问题，看了玉井智纪的故事，他感觉这东西好像真的难以摆脱，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当然是真的。”姻缘神的神色严肃了一些，“本神还会骗你们吗？”
“姻缘神当然不会骗人。”五条悟摇了摇手指，说，“但你就不一定了。
“毕竟你不是姻缘神，只是一只樱花妖而已，不是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惊雷，女孩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你……你怎么，怎么会知道？！！”
第32章 想摆烂的第32天
夏油杰同样一脸震惊：“等一下！悟你在说什么？！你们……你们都在说什么啊？！！”
“啊，不用太惊讶，杰。”五条悟趁机戳了一下他的脸，“做这种夸张的表情容易长皱纹哦，你也不想年纪轻轻就看起来像三四十岁吧？”
夏油杰：“……”
妖怪不会老！再说一遍妖怪不会老！所以你们说的到底是几个意思啊啊啊——
“……人类，你是第一个发现我不是姻缘神的人。”女孩后退一步，“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很简单啊，你的力量和樱花树连在一起，而不是神社。”五条悟伸出手，用食指和大拇指比划了一个“一点点”。
“虽然只有一点，但可骗不过我的眼睛。”
“……即便如此，以妖之身成神的案例也不是没有。”樱花妖正视他，“毕竟是否为神的标准，是供奉，而非种族。
“你又是如何确定，高天原百万神明，没有我一席之地？”
“这就要多亏那只胖猫打翻了瓶子，让我和杰的红线显露出来了。”五条悟晃了晃手，似是在显摆自己的红线，“呐，就是这个。
“按照你的说法，姻缘神是可以直接看见红线的，那么为什么在发现我们被系在一起时，你的表情那么震惊？
“答案很简单，因为你不是姻缘神，在倒上粉末前，你也不知道我们之间有姻缘线。”
“……好吧，我承认，我是樱花妖，而非神明。”女孩叹了口气，说。
“人类，你很聪明，也很强大。”
“哎嘿，谢谢夸奖~”
“……我有些困惑了。”夏油杰的眼神还是茫然的。
“樱花妖，你不是姻缘神，那能让红线显现的粉末又是从何而来？还有，这个红线……”
“我的身份是假的，但线是真的。”樱花妖不听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
“关于粉末的来源，我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们要答应了，不能将我的真实身份说出去。”
“为什么？”夏油杰问。
“神社已经很荒败了，我不能让别人知道，真正的姻缘神已经不在了。”樱花妖说，“至少在每年樱花盛开的时候，会有少数人来这里踏青，他们能给这里添上一丝属于人间的气息。”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总比没有好……
“好的，我答应你。”夏油杰也不是喜欢到处宣扬别人秘密的人。
“人类，你也要答应。”樱花妖随即看向五条悟，说。
“人类人类的叫，很不礼貌啊喂。”五条悟鼓起腮帮子。
“……你也不懂礼貌。”樱花妖毫不留情地点明事实。
“……好残酷哦，不就是不准泄密吗，我答应就是了。”五条悟应着。
当然，大肆宣扬姻缘神是樱花妖假扮的什么的，对他来说也没有好处，他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去干这个。
樱花妖对人类还是有些提防，但看五条悟不像是在骗人的样子，便叹了口气，说：“我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樱花妖，这棵樱花树就是我的本体。
“神社刚刚建立的时候，我还没有生出灵智，后来，随着来神社祈愿的人越来越多，我沾染了姻缘神身上的愿力，逐渐成了妖怪。”
【“咦？这是……妖怪吗？”
【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神明，樱花妖躲到了树后。
【姻缘神却是笑了，笑容如春风下的红绸般温柔，像花朵那样迷住人的眼睛。
【“别害怕，小家伙，我不会伤害你。”她说，“你在我这里诞生，可愿意做我的神使？”】
“姻缘神很好，她相信人和爱情的美好，只要是来祈求真爱的，她都会满足。人们都说，这里是方圆百里最灵验的姻缘神社。”
【“听说了吗，村口那位嫁不出去的大姑娘，上次去集市时遇到一个不错的小伙，两个人一见钟情，准备结婚了！”
【“真假？我前些天还见她去神社祈福来着！”
【“你说的是姻缘神社吧？那地方可灵了，我兄长就是祈福后遇到的嫂子！”】
“姻缘神将姻缘与爱情赐予世人，也因此得到人们的爱戴，神社最繁荣的时候，甚至有三位巫女在这里修行。
“可是世界在变化，人类也在变化，金钱，疾病和战争，改变了人们质朴的心灵。
“渐渐的，相信爱情的人越来越少，姻缘神的力量也越来越弱。”
【“今年来神社的人又变少了……”姻缘神坐在樱花树下，喃喃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是我做得还不够好吗……”】
“姻缘神从不去苛责人类，也从未为自己的衰落而感到懊恼，她只担心自己若是离开了，就没有人能保佑这里的人得到真挚的爱情了。”
“可是到后来，她还是离开了，因为微弱的信仰已经不足以支撑她的存在了。”
【“对不起哦小樱，我要走啦。”
【“什么时候回来吗？嗯……我也不知道呢……”
【“跟着一个弱小胆怯的神，一定很累吧，从此以后，你自由了。”
【“如果想去人类社会看看的话，把我留下的东西拿出来，和妖怪们换亮亮的石头吧，在人类社会很好用哦。”】
“她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所以……”夏油杰小心问，“你是希望，她终有一天可以回来？”
“她肯定会回来的啊！”樱花妖的情绪激动起来，“她是那么喜欢人类，这里还有这么多她放不下的人和事物，她怎么可能不回来？！
“一定是信徒太少了，她才会走的，只要我能找到更多的信徒，收集更多的愿力，她就会回来了！”
“……”
夏油杰没有反驳她。
已经消失的土地神是不会回来的，就算再次出现一个相同的神，也不是原本那一个了。
收集愿力找不回姻缘神，只会让樱花妖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最终自己成为姻缘神。
樱花妖会不知道这一点吗？不，她知道的。
作为在愿力中诞生的妖怪，她天生就知晓神明的出现与消亡。
她只是还抱着微弱的希望，希望未来还会出现转机罢了。
夏油杰也不想多说什么来打破她美好的期待。
既然选择了这条渺茫的路，就代表她已经做好了一无所获的心理准备。
“好吧，祝你好运哦。”五条悟说，“反正这世上也不是没有相信爱的人啦，我就知道一个，他超爱自己的未婚妻的。”
（正在睡觉的忧太：阿嚏！）
听到这句话，樱花妖来了精神：“那他现在……”
“他现在过不来。”
毕竟这个时间点，乙骨忧太和里香认不认识还不一定呢。
“……好吧。”樱花妖有点失落，但一想能认识那种人的话，五条悟或许也会相信真挚的感情？
于是她问：“那你呢？”
“我吗？”五条悟指了指自己，“我是个人渣。”
樱花妖：“……”
夏油杰：“……”
“或者你当我是个傻逼也可以。”五条悟笑着补充。
夏油杰：“……”
你还真是有良好的自我认知啊。
“对了，这个红线，可以隐藏起来吗？”夏油杰突然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
“红线本来就是隐藏的，显形的粉末也不永久，过段时间就好啦。”
“过段时间……是指多久啊？”
“大概一个月吧，一眨眼就过去了。”
“……”夏油杰僵住。
五条悟则是贱兮兮地凑过来，说：“杰~你就这么嫌弃我嘛~我们可是最好的挚友，拉根线怎么了！”
“……你先走开。”夏油杰将他推开。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他问樱花妖。
“别的嘛……你可以试试用妖力包裹手指，不让红线飘起来。”
“好，我试试。”
引导力量流动是里世界的必修课，但只包裹手指的话，这种精细活他还是第一次做。
不过夏油杰的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的，失败了两次就成功了。
他发现这样做很耗费妖力，而且要集中精神才可以做到。
看来接下来的这个月，他上课都要一心二用了。
“你们的问题都问完了吧？”樱花妖说，“人类，夏油，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睡觉了。”
“没别的事了，你去睡吧。”夏油杰回答。
淡粉色的光芒一闪，樱花妖便不见踪影，但相应的，樱花树的枝干散发出淡淡的光，哪怕是有特殊能力的人也要仔细看才能发现。
解决了红线的事，夏油杰也有了困意，没有灵魂地下山了。
然后，没有灵魂地回民宿，没有灵魂地洗漱睡觉，没有灵魂地一觉睡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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