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白把肉迅速咽下去,震惊地开口:“不是,你这么早起来就给我收拾行李、做早餐?”
晏迟生丝毫没有邀功的意思,而是不紧不慢地说:“顺手的事。”
虽然他没给人收过行李,平时行李也是别墅里头的女仆和管家打点的,没怎么动过手,但归纳和整理的技能却是手到擒来。
沈亦白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压下心中不知所起的感动,干巴巴地说了句:“谢谢……”
说完,又觉得这句话十分单调,补上一句:“等我一会刷完牙再好好亲你。”
亲吻,就是一种表达自己喜欢的直接方式。
晏迟生撑着下巴笑了下,问:“你吃好了吗?”
沈亦白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好了。”
晏迟生肩膀放松,后背靠上实木椅子,对人说了一句:“那过来。”
简洁明了的三个字,却瞬间让沈亦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他的脸瞬间涨红,磨磨蹭蹭地凑到人身边,小声问:“干嘛?”
晏迟生含着笑意,将人拉到自己怀里坐下,面对面的姿势,随后倾身凑到人前吻上对方唇角沾上的面包碎屑。
舔干净后,又辗转移到人咬得绯红的唇瓣,带着调笑的声音说了句:“你是吃好了,可我还没吃饱。”
沈亦白脖子连到耳朵那块地方也变得通红起来。
他慢吞吞地哦了一声,然后说:“别太久,不然赶不上……”飞机了。
后面的话还没出声,就被晏迟生强制止在了喉咙里。
……
一个小时后,两人刚好掐点来到机场。
在托运行李的窗口,由于队伍不长,他们很快完成了行李托运、办理好登机手续,紧接着过安检,不到一小时的时间,两人就前往了机场候机室。
机场候机室宽敞明亮,一眼望去有不少人坐在舒适的座椅上喝着果汁或者插电玩手机,更多的则是拿着平板电脑或者资料看的商务人士。
晏迟生打眼一瞧,就看到窗户边有几个眼熟的人,那些人也正好看向他们这边,其中被围在中间的青年还与他对上了视线。
沈亦白顺着晏迟生的视线往窗边一看,六个人,四男两女,从形象和衣着上看,就知道这些人非富即贵。
他扭头,问晏迟生:“你和他们认识吗?”
哪知被六个人以炽热目光洗礼的当事人晏迟生却摇头,说:“不熟。”
沈亦白也没问“是不是以前的客人或金主”这类过界的话,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拉着人就走到一边的空位置上。
另一边,坐在窗户边的四男两女,除了坐在中间的青年,其他人脸上皆是震惊不已。
绿发青年打破寂静:“我的妈,我没看错吧,那是威廉?”
寸头男回道:“你没看错,我刚也怀疑我眼花了。”
肌肉男发表困惑:“奇了怪了,威廉出行不都是神神秘秘坐私人飞机的吗,怎么突然改性子和这多人坐一辆飞机?
同行的两个女生中,有着一头金色大波浪的那个女孩问:“和威廉走在一起的人是谁?你们认识吗?”
其他人纷纷摇头:“不认识,是个生面孔。”
另一个短发女生说:“黑发黑瞳,是个纯正的东方面孔,在圈子里没见过,该不会是……”
她顿了下,声音压的更低了:“威廉的男朋友?”
她不猜情人的原因是,威廉把私生活和日常生活分得很清,情人就是情人,不会越界插足到日常生活中。
听到这句话,其他人下意识看向中间的金色短发青年,肌肉男当即否认道:“不可能,威廉二十五来都没交过对象,我之前和他同窗,平时除了学习和工作我就没见过他对什么有太大兴趣,再说了,他那性子和家世你们又不是不清楚,怎么可能对普通人动心?”
其他人附和道:“说的也是,像威廉这种人,普通人根本难以接近,更别提谈恋爱了,就算要谈,也该是找同一阶层的,比如我们的米勒……”
话落,所有人都暧昧地交换了下眼神,对着中间的金发青年起哄道。
“米勒,别搞暗恋那一套了,赶紧上吧。”绿发青年怂恿道。
“就是就是,你看那些爬威廉床的鸭子,他们多积极,当然,他们自然是不能和曼德斯家族的小孙子相比,不过单论这行为,他们可比你勇敢多了啊,米勒。”金色波浪的女生边撩头发边说。
短发女孩紧接着话补救道:“刚是我说错话了,米勒你别生气,我本意也只是想刺激你去告白,不然你整的这个暗恋文学,都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让威廉知道你的心意。”
米勒听到这话,面色才稍稍缓和,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说:“你们说的我都知道,我只是在等一个时机而已。”
众人问:“什么时机?”
米勒回:“不久威廉就要生日了,我打算到时候跟他表白。”
众人又是一阵起哄。
“我天,米勒你终于想通了!”
“就该这样,给我冲!”
……
那边起哄声在整个安静的候机室里显得有些突兀和嘈杂,一些中阶层的精英听到后敢怒不敢言,因为有部分人已经认出他们其中之一的身份,那是他们老板的儿子,再者,这些人常年活跃在各大媒体和杂志版面上,想不认识都难。
离得远些的晏迟生和沈亦白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后者见到那些人起哄时目光总会时不时飘向晏迟生时,肚子里顿时憋着一股子儿气。
他不满地看着那群人,心想,看什么看,再看也不是你们的!
晏迟生见身旁人格外安静,便将目光从手中的杂志上移开,转头看向沈亦白:“怎么不说话了?”
沈亦白有些闷闷不乐:“不想说。”
晏迟生失笑:“为什么?谁惹你了?”
沈亦白没好气地说:“你。”
晏迟生挑眉:“我?我怎么了。”
沈亦白把头扭向一边,后背靠着沙发,背对着人嘟囔道:“都怪你长这么好看……”
晏迟生笑出声,眉眼更是勾出了一个温柔的弧度:“你吃醋了?”
明明是疑问句,晏迟生却说得很是笃定。
被吃醋这种感觉,晏迟生并不陌生,无数接近他喜欢他爱上他的人多多少少都曾在他面前表达过这一情绪。
当这种情绪出现在沈亦白身上时,他不同于以往毫无感觉,相反,他还挺满足和受用。
同时,一种隐秘的愉悦也在心底深处油然而生。
沈亦白顿了一下,矢口否认道:“我没有。”
晏迟生撑着扶手,倾身凑近人:“真的吗?”
沈亦白用手挡着脸和对方投来的探究视线:“……真的。”
他不知想到什么,又把手放下来,对人说:“你快坐回去吧,这里人多眼杂。”
深受东方含蓄的传统教育,他本意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二人关系,倒不是为他自己,主要是他担心对方会遭到其他人鄙夷的目光。
毕竟同性关系在国内国外都不怎么被人所接受。
可他哪知道这句话说完,晏迟生的笑容便渐渐退去,面色也跟着淡了下来。
他看着环顾四周的沈亦白,慢慢坐了回去。
在良久的沉默中,沈亦白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就在他打算说点什么时,耳畔突然传来一道不冷不淡的声音:“沈亦白。”
“我很见不得人吗?”
第40章 刻意
沈亦白察觉出对方语气里的不悦,兀自回想了下自己刚说的话,便知道对方是误会了他的意思。
见人神情冷淡,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沈亦白好笑地伸手扯了扯对方衣摆,半是好笑半是哄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晏迟生睨了人一眼,没有说话。
沈亦白捏着对方的大衣,左右摇了又摇,软声解释:“你误会我了,我只是不想别人用有色眼睛看你,真没有你见不得人的意思。”
一举一动间颇有些撒娇的意味,他记得发小和女朋友相处时,对方就经常这么哄人,本来还冷着脸生气的御姐一看肖亦辉那样,瞬间就原谅了。
沈亦白以为自己东施效颦,不说瞬间,也会很快哄好对方,结果不仅没用,还被人选择性忽视。
他有些纳闷儿,怎么肖亦辉用这招就行,到他这就不行?是他魅力下降了吗??
晏迟生生了一会气,本来打算直到上飞机前都不搭理对方,但见人垂着眼委屈巴巴的样子后,还是心软理了人。
他把杂志重新放到一边,和对方眼巴巴的视线对上,温声问:“你觉得同性相恋是一件违背道德的事吗?”
沈亦白微微一怔。
在他潜意识里,他接受的教育其实都是“同性相恋有悖世俗伦理”,即使他本身不这么认为,但潜移默化的观念还是影响了他的思想,时刻提醒着他“这是不应该的。”
他高中那会儿看片,就已经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了,当时是全住宿,发现取向为男后,吓得他直接走读。
后来高考结束,他就和家里出柜了。
父亲为此大发雷霆,拿着棍子就要抡他腿,还是母亲给拦下的,要不是他妈这些年不停地给他爸做思想工作,他和沈适现在估计就不是父子关系了。
他也曾问过母亲为什么会支持他的想法,后者轻笑了下,和他说了这么一段话:“喜欢同性并不是你的错,我只希望喜欢同性这件事并不是因为你心血来潮或者随波逐流,而是因为你喜欢的这个人他刚好是同性。”
沈亦白虽然听懂了母亲的劝告,但还是没有真正地释怀父亲对他的厉声指责:“我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一个丢人现眼的东西?!你喜欢男人这件事传出去,你把你老子的脸面往哪搁?”
在他出柜一年后,他妈就怀了第二胎。
那会他在外地上学,新年回家后才知道这事,而她妈肚子里的孩子当时已经七个月了。
这件事一直是他心底的刺。
哪怕后来他爸对他的态度发生好转,父子俩的相处逐渐回到了从前,他也依旧对父亲刻意隐瞒他生二胎这件事耿耿于怀。
这道门槛,他跨不过去。
却不得不跨……
他知道老一辈对传宗接代这事看得很重要,也知道偌大的家业需要祖祖辈辈的子孙去接手,所以他不怪他父亲。
他只怪他自己是个喜欢同性的人。
对于弟弟降生这件事,他并没有产生被争夺父母关爱的嫉妒和不爽,相反,他其实挺欣喜于对方的出生。
因为从出柜以来,“喜欢同性”这件事就压得他喘不上气,他对父母的养育之恩抱着浓浓的愧疚和自责,罪恶感更是时刻萦绕在他周身,令他感到痛苦不已。
至于那根刺,不过是他芥蒂于父亲曾把他当作违背世俗伦理的不孝逆子,既不接受他,也不相信他。
事情过去这么久,突然有一个人对他问起:“你觉得同性相恋是一件违背道德的事吗?”
他看着人,想摇头,却发现自己的脖子重如千斤,好像说一声“不是”对他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难道,他连撒谎都不会吗?
还是说……
在潜意识里,他已经给自己判了罪?
直到这时候,他才恍惚明白对方到底是为了什么生气。
是为他的羞耻,也是为他的不诚实,更是为他冠冕堂皇的理由。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沈亦白垂下眼,声音像是磨砂的草皮纸,哑的要命。
晏迟生看着人蔫头耷脑的样子,忽然就不想追究下去了。
可沈亦白抓着他袖子,执着得要他回答这个问题。
晏迟生心想,这人以为自己演技是有多高明,哪有人在房子里放那么开,在外面就扭扭捏捏的?不仅如此,还要刻意伪装出自己大大方方喜欢同性的样子。
如果说在街上牵手拥抱是刻意,那……
“从那卖花的小姑娘当街喊出祝福语时,你下意识松手的动作。”
即是伪装被他人赤.裸.裸的揭露。
也就是那刻起,晏迟生便知道了对方潜意识里并不接受自己是同性.恋这件事。
“原来是那时候……”沈亦白垂着脑袋,不敢看晏迟生一眼,他语气里透着懊恼,也透着对晏迟生的愧疚。
“对……”不起。
晏迟生打断了他的话,说:“你不需要就这件事和我道歉,这是你的价值观念,我无权要求你必须按我的价值观来行事或者讨好我,而我生气的原因,只是因为联想到了未来在人前我们也要遮遮掩掩这件事。”
他顿了下,继续道:“坦白说,我更倾向于大大方方的喜欢,也不在意让全世界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但,这只是我的个人意愿,如果你实在不喜欢或者不能接受……”
晏迟生伸到一半的手,突然收了回来,转而说道:“那就再说吧。”
沈亦白微微愣了下。
晏迟生既没有说“那我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也没有说“就按照你的意愿来吧,地下恋也没关系。”
晏迟生不是冷心无情之人,更不可能是甘愿委屈自己的人。
他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不会为了发展一段关系,宁愿牺牲自己的委屈,也要强求两人的感情。
沈亦白松了口气,看样子,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
不过从这之后,两人就没再说话了,一直到广播通知飞机即将检票时,沈亦白才开口:“我不是不能接受。”
晏迟生顿了下起身的动作,垂眼看向还坐着的人,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等待对方的下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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