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皓沐翘着腿,悠闲的靠在床头,眼里甚至是含笑的,可他和范阳华通话时的声音却显得无比慌张,如果不是顾晚洲就在现场,他大概也会一不小心陷入皓沐营造的慌乱氛围之中,产生某种误解吧。
“我和范阳华的通话一定会被曝光。”皓沐捻起一片苹果,嚼了嚼,甜香味在嘴里溢开。
林初涯带着他的小队离开了医院,他们还需要继续调查燕祁然。
皓沐终于迎来了难得的安静以及和顾晚洲独处的时间。
“燕祁然做的?”顾晚洲问。
案件还没结束,不能公布太多信息,但顾晚洲身为“亲属”,再加上网络上已经逐渐开始有风言风语,发生了什么事不好猜,但涉及案件的人却十分容易得出答案。
能进入这间病房,顾晚洲自然是签过保密协议的,但皓沐依旧不能透露任何信息。
他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只是凑近顾晚洲,俯下身,叼走了他刚削下来的苹果片。
微热的呼吸打在指侧,顾晚洲的手指不可察觉的一缩。
皓沐发现了他的这一微动作,正想说点什么,手机铃声却在此刻再一次响起。
他已经屏蔽了魏成功和林途,能打进来的必然不是他俩。
于是皓沐接起电话。
听筒里传来了席嘉致的声音:“需要帮忙吗?”
皓沐:“?”
“网络上的照片我看到了。”席嘉致说,“很明显是魏成功故意的,而且背后一定有人助推,不然速度不可能这么快,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惹了谁,但是如果需要帮忙,你可以随时告诉我。”
皓沐:“?”
这还是前一段时间问他“接近顾晚洲有什么目的”,让他离顾晚洲远一点的席嘉致吗?
通过迟疑,席嘉致猜出了电话另一边的疑惑,开口:“抱歉,之前因为一些事,对你有些误解。”
“没有关系的。”皓沐自然而然的接下了这一句道歉,虽然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他说完这一句话的下一秒,他明白了。
皓沐的手机忽的弹出了消息通知。
【微博:亲爱的[皓沐],恭喜您通过实名验证!戳我开启你的微博之旅吧!】
顾晚洲的手机也在同一时间“叮叮”两声传来通知提示音。
【微博助手:您关注的账号用户2307892通过了实名验证,恭喜您,再次见到对方啦!戳我私信ta吧!】
【微博助手:您关注的账号用户2307892实名信息为[皓沐],对方是个不错的演员哦!恭喜您找回好友!戳我关注他吧!】
他的手微微一顿。
那个他等待找寻了许久的、灰色的、名称成为一串无序数字的微博,终于在今天再次拥有了色彩和独一无二的名字。
——皓沐。
他的直觉并没有错。
那个记忆中酷男孩、他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
一直在他的面前。
第59章
病房里十分安静,薄薄的病房门外偶尔会透过脚步声。
“喂,喂?”席嘉致的电话并没有挂断,但是他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他甚至确定了一下自己到底有没有断了信号。
顾晚洲放下手里的东西,用湿巾擦干净手,靠近皓沐,对准电话话筒,简单粗暴的两个字:“挂了。”
席嘉致:“?”
“你怎么——”他不知道病房中发生了什么事,想问顾晚洲一句“你怎么也在这”,话才刚说到一半,电话就被突兀的挂断了。
席嘉致:“……”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顾晚洲重新坐回病床旁的凳子上,重新削起一个苹果——他的神色入场,只是手上的比方才缓慢了许多。
直觉成为事实的那一瞬间,除了激动,更多的是茫然。
仿佛朝阳升起前夕还蒙在天际的那一层薄雾,不知如何驱散。
顾晚洲也不知道开口的第一句应该是什么。
一个铃声,几秒钟的时间,一个软件通知而已,两个人之间的角色似乎一下子转变了。
顾晚洲需要时间来理清楚。
“你怎么挂断了?”是皓沐先开口。
“很吵。”顾晚洲强行解释。
皓沐指了指顾晚洲放在桌角的手机:“刚刚你的手机响了。”
“嗯。”
“是谁的消息?”皓沐笑着问。
顾晚洲并没有隐瞒:“我关注的账号通过了实名认证。”
皓沐的眼角依旧弯着,唇角的梨涡很好看:“那个你一直找的男孩?”
顾晚洲沉默了一会,片刻后:“嗯。”
或许是看出了顾晚洲的语塞,皓沐不再往下问,只用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看向顾晚洲,那点视线如同拥有了热度,顾晚洲分明并没有对上眼神,耳廓却烧得滚烫。
手中的苹果皮断了一半,掉到地面上。
他像是投降一样叹了口气,捡起半截苹果皮,抬起头同皓沐对视,说:“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皓沐歪了歪头,几缕额发跟着一块往某个方向落,嘴角微翘的弧度很有少年感。
顾晚洲正想回答,皓沐便接着他自己的疑问回答:“是因为‘我找到他之前我没有办法接受任何一个人’?”
顾晚洲:“。”
“因为‘不要突然说一些让我无法回应的话’?”
顾晚洲:“。”
皓沐又笑了,肩膀微微颤着,顾晚洲叉起一块苹果,堵进皓沐嘴里。
皓沐咬住苹果块,没有立马拿走,而是就这顾晚洲手指的力度,一小口一小口的咬,嘴唇离指尖很近,皓沐仰起眼睛看向顾晚洲,然后轻轻握住他的手,脸颊贴了过去。
顾晚洲的掌心是热的。
皓沐蹭了蹭,有轻轻眨了眨眼睛,嘴角是狡黠的笑。
顾晚洲发现了:“你早就猜出来了。”
皓沐没有隐瞒:“因为您对我的态度变了,很明显的,您都不躲着我了,你看,我让林初涯告诉您我受伤得很严重,您立马冲来看我。并且到现在都没有发现,我的伤口只有这么小一点。”
皓沐拆下额头上虚张声势的纱布,他的运气是真的很不错,明明挨了那么重一棒子,伤口却只是后脑勺微微肿起的肿块。
顾晚洲一时语塞:“……”
“而且,很好猜的。”
“顾老师,你纠结的时候拇指会无意识去捏食指关节。和我待一起时,总能看到您在做这个动作。”
“虽然我并不想通过观察您的动作去推测您的想法,但是真的太明显了。”
“您拒绝了我,可您觉得我和您一直在找的人很像,您连自己都说不出理由,就是因为一种直觉,所以您总是会观察我,也会去看手机——在我提交了实名申请之后,您的频率较以往提升了不少。”
顾晚洲:“。”
“更何况,我自认为,我和以前的变化并不大。”
“您认不出我的脸,但您一定不会忘记我。”
顾晚洲轻叹一口气。
“看到您这样的反应,我很开心。”
皓沐又笑了,眉尾的小痣跟着一块挑起,或许是病房里开了暖气,他的脸颊有些微红,整个人安安静静的靠着,看起来异常漂亮。
“你现在想要好好认识我了吗?”
他认认真真的看向顾晚洲。
“被疯子缠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从以前,到现在。
皓沐从没有在顾晚洲面前否认过过自己是个疯子的事实。
顾晚洲起身,坐到病床上,他轻轻摸了摸皓沐的头发,抚了过去,额头碰额头的同他靠在一起。
“对不起。”顾晚洲说。
明明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不应该认不出来。
不应该总是将人往外推。
不应该任凭直觉发酵却总是不言声色。
这个姿势实在是暧昧。
呼吸没完没了的混在一块,在唇缝之间摩擦得滚烫。
现在,可以接吻么?
皓沐心里这样想着。
他仰起头,动作很轻,柔软的唇就这么轻而易举碰在了一块。
顾晚洲没有躲。
他好像再次陷入了某种纠结的状态中。
以前拒绝皓沐,是因为他想对自己、也对皓沐的情感负责。
在弄清楚自己对于一直在寻找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之前,他不愿意接受任何人。
那么现在呢?
那个人就是皓沐——那他还需要躲么?
或者说,他对于皓沐,是那样一种能够肆无忌惮亲吻的情感么?
顾晚洲总是会在这一方面陷入无休无止的迷茫之中。
白痴。
他在心底里如此形容自己。
唇畔上的触感像是火苗,持续不断的撩拨着心底的那点冲动。
顾晚洲一点点搂上皓沐的肩。
——就在他闭上眼,决定彻底将行为交给本能的那一刻,病床上忽然传出极度刺耳的手机铃声。
声音极重极响,警铃似的,环绕耳畔。
响起铃声的是林初涯强行留下的手机,不能静音不能断网,为的就是万一有出了紧急情况,能强行把皓沐从顾晚洲身边拖走。
皓沐:“……”
皓沐走到窗边,没好气的接起电话,听筒另一边传来了林初涯的声音:“已经找到了,你想得没错。”
雪白的窗帘被风吹起,风很轻,却凉得刺骨。
皓沐的眼神一点点变得严肃。
不过这样的严肃神情只在他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下一刻,在顾晚洲坐在床侧扶额懊恼的时候,皓沐快步朝他走去,捧起顾晚洲的脸,低头,很用力的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然后,又咬住他的下唇。
“再认识我一次吧,顾老师。”皓沐凝视着顾晚洲,眼里的那些眷恋,浓稠的几乎能够滴出来。
顾晚洲没有说话,但他没有躲开皓沐,并且牵住了他的手:“你要去哪?”
“去处理一些被我猜到的突发情况。”皓沐回答。
“我帮你请好假。”顾晚洲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牵得有些用力,并且连语速都加快了一些,“等你回来,我想和你好好说说话。”
皓沐感受手上传来的力度,露出一个笑:“那我一定很快就要赶回来。”
留给皓沐的时间并不多。
刺耳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皓沐不得不放开手。
病房的门被拉开,又缓缓关上,迎面而来的是走廊上的喧嚣,那抹安静全都被留在了门后。
皓沐的脚步很快,医院停车场留了车,他坐上,飞快往某个地方驶去。
在顾晚洲抵达医院之前,皓沐就在推测燕祁然会做出哪一些事。
首先,燕祁然和董缚心的会所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皓沐曾去调查过会所,燕祁然拿到照片和录像并不难——而当燕祁然意识到皓沐和警方有关系时,必定会第一时间限制住他,例如,将当时的照片和录像寄给狗仔,或是皓沐的对家,从舆论层面,先进行打压。
《假笑》剧组中有燕祁然的人,范阳华的通话被曝光出来简直就是不需要想的事情。
捏造夜店事实,“女友”黑料,再加上范阳华的通话,网络上的各类言论就能压得皓沐一句辩解的话也不能说出口。
不论燕祁然处于一种什么境况,他都能促成这样一种情况。
这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挑衅。
演员最需要的就是名声,就是路人缘。
一个扭曲事实的标题,一段以假乱真的话,几张充满迷惑性的照片,演员的名声就是这么容易就能被毁掉。
若是皓沐想要继续往下查,就要承担前途被毁的后果。
可皓沐却笑了。
威胁?警告?
不过是一个不敢将自己的过往公之于众,走投无路的将死之人无能狂怒的报复罢了。
用名声换名声。
车辆快速行驶,皓沐将窗户开了点,冷风灌了进来,他似乎并不觉得冷,整个人的脸上都溢着某种无法忽视的兴奋——
顾老师牵他了!
顾老师说要和他好好说说话!
只是耳机里林初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聒噪:“你推测的没有错。”
四十分钟前,病房里,皓沐正在一层又一层的往头上裹纱布,试图将自己的伤口包扎得看起来更严重一些。
“燕祁然快死了,所以他不会想要逃跑。”他一边包,一边对林初涯说,“他去的一定是个足以被他控制住的地方,同时,以他的身份进入这个地方不会被拍,也不会被怀疑,那里的人不会、也没有想过将他的行踪暴露出来。”
“林初涯,这真的是一件很不好的事。”
“前几次的自/杀案件,燕祁然都在模仿白鸽的手法。”
“很显然,他对白鸽有一种近乎病欲的崇拜,所以,在他死前,或是被抓捕前,他一定会再一次模仿白鸽,并且,一定是白鸽第一次被众人所熟知的案件。”
“十四年前的这个月份,曾经发生了一件事。”
“爱心孤儿院失火案。”皓沐的眼神十分寒冷,他顿了顿,说道,“不,准确来说不是失火案,那只是为了安抚群众,减少恶性影响的说辞,真正发生的,是爆.炸案。”
“爱心孤儿院、爆.炸案。”
H市,爱心孤儿院。
对面的街道空空荡荡,被用警戒线隔开,警察们身穿防爆服,警惕的盯着漆黑的铁门和白色围墙上那些充满童趣的墙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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