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是谋杀吧?抛尸?”又有人猜。
皓沐抿下一口橙汁,目光黏在对面属于顾晚洲的空位上。
米雪。
他记得这个名字。
就在几天前,在广告的拍摄后台,他曾见到同为拍摄者的陈晶晶质问林摇音——“米雪在哪?”
众人正在讨论,导演带了瓶红酒推开包厢的门,面对众人讲起对未来的期望,接着一个个敬过去。
“实话实说,今天没想到你会演得那么好!”导演将酒杯递给皓沐。
皓沐接过酒杯,笑了笑,一饮而尽。
今晚聚餐的气氛实在不错,除了导演,又有几个演员和剧组工作人员聊得欢,哄着劝着,桌上的人都喝了不少酒。
皓沐本身不喜欢酒精,也不大会喝酒,再加上今晚喝的酒大都读书较高,几杯而已,皓沐已经有些醉意,不怎么说话,只安安静静的听其他人聊天。
带着醉意的确挺不舒服,皓沐觉得有些难受,头很晕,和一旁的文永逸说了声,起身走出包间。
包间之外是一条挺长的走廊,走廊尽头是洗手间,皓沐先去洗手间洗了个脸,冰凉的水往脸上拍,的确清醒不少,但还是难受,于是皓沐来到门外的小院,打算吹吹风。
夜风清凉,白日里的热气早就消散殆尽,少了市中心的喧嚣,哪哪都是一股沁人心脾的凉爽。
手机震动,贺南给他发来消息,皓沐垂眸去看。
【贺南:聚餐?要喝酒?】
【皓沐:嗯。】
【贺南:少喝点。】
【皓沐:我不,听说顾老师会来,我要趁醉撒泼。】
【贺南:……】
【贺南:你忘了你真喝醉了是什么样?】
【皓沐:不太记得,什么样?】
针对于皓沐的疑惑,贺南只回了四个字。
【原形毕露。】
皓沐:“……”
正在斟酌回复的字眼,一只手忽的伸出,捏住皓沐的肩。
“皓沐?”
是个男人的声音。
-
顾晚洲正在前往聚会的路上,接到了席嘉致的电话。
金牌经济席嘉致,大忙人,写完了好几份文件忽的想起顾晚洲之前提过的人。
“皓沐?你怎么突然关心起他了?我想起来了,就是《猎线》的男二吧?”
“嗯,他怎么样?”
席嘉致:“他本人我没了解过,不过经纪人,魏成功,我倒是熟得很,惯用的手段就是对照组呗,我翻翻最近的事情啊……很明显啊,皓沐就是被踩的那个,要捧的是林途吧?哎哟,小男生挺惨的,碰上这么个经纪人,听说……”席嘉致压低声音,“魏成功有时候会涉及一些不正当潜规则,比如逼手底下的艺人用身体换资源……啧。”
顾晚洲沉默。
尽管他一直尽可能的客观评价周围的人或事,但不可否认,在当时,他的确先入为主了。
那天的事,实际上另有隐情。
而皓沐,当时是在向他求助,而不是怀抱着不正当目的。
“行,了解了。”顾晚洲挂断电话。
进入聚餐的包厢,需要经过中间一个小院,隐隐错错中,顾晚洲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陈志乔是怎么对你的?”男人口中噙满意味不明的语调,“你跟他,还不如跟我,卖了屁股不也只拿到这么个没人看好的剧本?”
男人是《猎线》剧组的摄像主管,职业原因加上本身的背景,自身手上握了不少资源,若是要捧皓沐这么个十八线,还是十分轻而易举的。
他十分喜欢皓沐这个类型的小男生。
白白净净,乖乖巧巧,不论在镜头前,还是房间里,都十分赏心悦目。
此时此刻,皓沐站在他的面前,脸上蒙了醉意,眼尾微红,人畜无害的眼睛茫然的看着他。
男人又在皓沐肩上轻轻一捏,勾起嘴角:“多乖啊。”
皓沐微微一笑,笑容温软。
在这种情境之下,这抹笑往往带着其他的意味——或者被误解为其他意味。
于是男人也笑了,目光在漂亮的嘴角流连,然后逛遍整张脸,试图伸手去触碰其他地方,例如脖颈,例如耳垂。
顾晚洲将眼前的一幕尽收眼底,正欲向前制止,脚步却忽的顿住——
在那只肥硕的手即将触碰皓沐之际,皓沐眼神一凛,握住男人的腕口,虎口下压,只听腕骨发出清脆的“咔嚓”声,男人一声哀嚎,可嚎叫才刚一半,皓沐又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臂,一个标准的过肩摔,当场将人摔翻在地。
中年男人哪经得起这样的冲击,连破口大骂都做不到,趴在地上竟是只剩虚弱的呻/吟。
皓沐在他面前蹲下,从男人的口袋里掏出了他的烟,点燃,深吸。
“说我乖啊。”他捏起男人的下巴,烟雾越过唇缝,全都喷吐在男人脸上,“换个词吧。”
白色烟雾在夜风中快速扭动,平日里伪装的乖巧在此刻被烟雾带离了似的,那双原本圆润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目光之中全是戏谑,哪哪都是狼一样的凶狠劲。
【原形毕露。】
男人:“……”
前后反差实在太大,男人张着嘴,被定住了似的,一时间竟是忘了言语,直到看到不远处走来的身影,才挪动着肥硕的身子,从地上连滚带爬的跑过去,“顾老师!”
听到这三个字,皓沐浑身一怔,定定的看着顾晚洲走来的方向。
男人狼狈的来到顾晚洲面前:“顾老师,你可看到了,妈的,他、他……”
顾晚洲眉心微皱。
他并没有管这位男人,而是走向皓沐,抽出消毒湿巾,在男人触碰过的地方轻轻擦拭。
微凉的湿巾蹭过脖颈,泛起一股细细密密的凉。
整个过程,皓沐都没有反抗,只是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顾晚洲,手中的烟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
良久,顾晚洲忽然说:“道歉。”
男人自然认为顾晚洲是帮着他的。
毕竟顾晚洲怎么想都不可能去帮一个十八线的小演员。
于是他往前一步,正欲开口帮腔,顾晚洲转身,看向他,眉眼之间的嫌恶没有一点掩饰,还是冷冷冰冰的两个字:“道歉。”
男人周身一颤,难以置信。
顾晚洲能在圈里混到这个地位,有他的能力,也有他的资本。
而自己,再有人脉,如今也只不过是个摄像主管而已。
男人的嘴在颤,他想不通为什么顾晚洲会无缘无故帮助一个脸都没露过的十八线,三十多年的人生经历也让他无法向区区二十岁的小辈开口道歉。
空气犹如在此刻凝固,夜风习习,沉寂一片。
而就在此时——
“哐当。”
辽远的上空忽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由远及近。
紧接着,重物沉闷砸落地面。
鲜血四溅。
——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砸在几人脚边。
第8章
那是一具男人的尸体。
而这个男人,现场的三人都认识。
——陈志乔。
娱乐圈知名青年导演、有特殊癖好的、把皓沐硬塞进剧组的、陈志乔。
此时此刻的陈志乔早已没有平日中的傲慢和不可一世。
他双目暴突,七窍流血,由于骨骼和内脏早已被震碎,浑身像软趴趴的豆腐块,关节呈某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不知名的软组织同血液一起缓缓流出。
不远处就是排水沟,地势微斜,那些混着软组织的血液就这么一点点延伸。
“嘀嗒。”
顾晚洲感到面前的皓沐浑身一颤,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向那滩血,原本只是虚虚搭着他的手紧紧握了起来。
皓沐的大脑一片空白,眼前充斥着刺眼的红色。
一瞬间,他似乎回到了某个狭小的密室之中,灯光极亮,极其刺眼,眼前就是一大滩血迹——没有人能在失去如此多血液的情况下活下来。
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脚腕。
是一只女人的手,无名指上戴着婚戒。
手上沾满了血液,湿湿黏黏的贴着他的皮肤。
他就那样感受着那只手渐渐冰冷,失去气息,最终无力的松开了他。
他没有见到她的最后一面。
直到最后,见到的都只是血。
刺眼的、鲜艳的、令人发疯的血。
心脏不受控制的疯狂撞击,胃部也开始一阵阵抽搐,某种翻江倒海的感觉自下而上涌起,皓沐睁开顾晚洲,扶住不远处的树,不停干呕。
一旁的摄像主管听到动静,这才想起来,疯狂大喊。
他的喊声引来了酒店的服务员,两三个女生一块冲了出来,看到现场的尸体,发出一串尖锐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
-
红□□光在现场亮起。
警方来的很快,现场拉起保护线,周围人群被疏散。
皓沐和顾晚洲以及那位摄像主管暂时被安排在酒店休息室。
摄像主管在休息室中来回踱步,时不时去喝上一杯水,不停往胃里灌,好似只有不停喝水才能压下不断涌起的反胃感。
顾晚洲同样接过一杯水,看向皓沐。
皓沐现在的状态并不算好,他并没有从一片猩红之中缓过来,目光之中没有一丝神彩。
顾晚洲很清楚,这是某种应激反应。
当见到或是接触到特定的刺激物时,心理或是生理上会发生一系列反应,那是和条件反射一样无法控制的事情。
他坐到皓沐身边,将温水递给皓沐,然后,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温热的掌心贴在眼皮上。
感受的传递而来的体温,皓沐僵硬的身子终于渐渐放松下来。
他的手里捧着水杯,又往顾晚洲身边挪了一点。
“喝点水。”顾晚洲说。
皓沐乖乖捧起杯子,小口小口的抿。
睫毛扫过,掌心一阵细微的痒,顾晚洲放下手。
眼前挥之不去的猩红因为短短几秒的温度终于褪去,与此同时,门外传来其他人的声音。
“到底怎么回事啊?”
发生坠楼的地方是聚餐的酒店,其他住客和用餐的乘客听说外头死人了,纷纷涌出去看,但又被警察们挡住,同时由于现场还未清理清楚,暂时不能让他们离开。
不让看,也不让出去,脾气暴躁的当场就发出了抗议。
门外一片吵吵嚷嚷,负责秩序的警员只是刚来不久的实习警官,马上就要挡不住群众的冲势。
“大家都不要吵不要吵。”林初涯的声音溢在嘈杂人声中,“我能理解大家想要离开的心情,但我还是希望大家能够配合警方调查。”
声音实在过于杂乱,再后面的话里面听不大清,总之,身为在基层待过多年的警察,林初涯几句话便安抚下众人的情绪,推门走入休息室。
“现场目击者是吧?”林初涯边往里走边打开记录仪和笔记本,“我要向你们了解一下当时的情……顾晚洲,你怎么在这?!”
顾晚洲:“……聚餐。”
林初涯:“……”
看到走入的林初涯,皓沐眉心微微皱起。
为了保证信息的纯粹度,不受他人的证词影响,问讯是分开进行的。
摄像主管率先被叫进去。
很显然,第一波问讯并不顺利。
中年大叔虽说工作过许久,但还是头一次见死人,更头一次见如此惨烈的死人场景,一句话也说不清,颠三倒四没半点有用的信息。
把摄像主管请出去,再让皓沐进来时,林初涯长长叹了一口气。
小男生脸色苍白,裤腿还沾了死者的血,估计被吓得不清,接下来大概同样问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但工作还是要继续。
“请坐,我呢,只是想向你了解一下现场情况,不要太紧张。”林初涯露出最和煦的笑容,试图让对面的小男生放松一些。
然而,皓沐却偏开眼神。
林初涯:“?”
“我是负责此次事件的刑警林初涯,这是我的警号。”
听到“林初涯”三个字,皓沐的眉头皱得更深,原本靠前的椅子又被他往后挪了挪,离得更远了些。
林初涯:“?”
他不明白皓沐的意思,只当他是惊吓过度抗拒询问:“你当时是看到了什么?”
皓沐偏开头,并不想和他对视:“案发时间20点33分,现场只有我们三个,并没有看到其余可疑人员。”
“死者是陈志乔。”
“酒店新建不久,正处于试营业阶段,质量大概率不会有问题,酒店大多采用钢化玻璃,各个房间、包括顶楼都做好了完善的防卫措施,死者失足摔落的概率很小。”
林初涯倒没想到皓沐开口就是一通分析,正要往下问,皓沐继续道。
“陈志乔当时身上穿的是正装,要么是过来谈正事,要么就是结束正事之后过来见某个人,他的身上穿的是酒店的拖鞋,说明当时应该是处于某种放松的状态,所以,他身处的地方应该只有两个人,关系较为亲密。”
“酒店监控尚未完善,而你们警方现在又在摸排问话,很显然,陈志乔进的房间并不是用他自身的名义订的。在安全防卫设施符合标准的酒店中让一个成年男性坠落下楼,这人必定存在主观故意,犯罪意志较强,同时对犯罪过程进行过精心谋划。”
“关系亲密,和陈志乔本身有恩怨,能够自由出入,对酒店近况熟悉,范围应该能缩小很多。”
林初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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