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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望雪的声音在半途截断了贾哥的寒暄。
他扭头看向蔺渝，似乎是不易察觉地将手里的书包往背后藏了藏，藏住了那些装在包里的，自己不知道从哪里购买来的酒水：“前辈，那我也先走了。”
他的嗓音绷得极紧，有种一触即发的张力。
蔺渝：“嗯？嗯，好，再见。”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此刻廉望雪的情绪不太稳定，那种曾经在小巷中碰面时，歇斯底里的疯狂劲又开始冒头，而且他还有种可怕的预感，就是这两天估计见不到廉望雪了——
就算见到，估计也是个手指骨节泛青，身上什么地方冒血的廉望雪。
眼见着廉望雪转过身，带起书包内一阵清脆碰撞音，他抬起手，从后边拍了一下廉望雪的后脑勺。
发丝看着浓密蓬松，触手才发现，廉望雪的发质比他想象中要硬许多。
他顺手又揉了一下。
好像只是一瞬间，那种让人感觉不舒服的古怪气场就从廉望雪身上消失了，快得让蔺渝感觉或许是自己的错觉。
廉望雪回头的时候，甚至还对蔺渝笑了笑，眼珠子在室内灯光下像浸润在水中的两颗玻璃珠子，晶莹剔透。
然后他往门口走去。
不知出于怎样的敬畏感，贾哥和门口的几个练习生，甚至还为他稍微让出了一条路。
【为什么一股子大魔王的气场？】系统喃喃地和蔺渝说。
蔺渝刚想回答——
“哎呀！”
贾哥不知道被谁绊了一跤，一着不慎往前扑腾。
他长得胖，倒下的时候周围的几个瘦削单薄的练习生都下意识避让，以至于贾哥直接扑倒在地，前额还擦过了半开的门，痛得他嚎出了声。
【你看他，多像是一只翻腾的猪啊。】蔺渝老神在在地和系统说。
系统：【......】
下一秒就看见蔺渝面带关切地小跑着过去，虽然伸手搀扶贾哥，但手臂一点也没用劲，完全是虚晃一招。
贾哥没注意到他的这个虚与委蛇，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来，还和蔺渝倒了声谢，顺带给没有搀扶他的那群练习生摆了脸色——然后他带着他们离开了。
蔺渝面带微笑目送他们离开，回到练习室里神色骤然一变，转换为冷笑。
【廉望雪很讨厌他。】
蔺渝：【不是讨厌，是厌恶，极度厌恶。】
贾哥这人，踩高捧低是基本操作，蔺渝在几个月前和他在走廊碰面，对方一个眼风都不带给他，现在蔺渝红了，人气高了国民度涨了，他的笑脸就没停过。
系统迟疑着说：【贾哥是公司里主要负责管理未出道练习生的，对吧？】
蔺渝顿了顿，表情略显微妙，半晌才说：【对。前阵子听说，陆冉也在他手上由他负责。】
所以，公司被雪藏的艺人，应当也由他负责。
*
廉望雪的单曲《一起放学》，月底在全网各大平台发布，同时释出的还有蔺渝为他拍摄的MV。
蔺渝搭乘保姆车去录制下一期的《请尝尝我的手艺》时，在一个路口等红绿灯的数十秒，都能听到街边店铺里传来《一起放学》的乐声。
这路口往前，恰好某个中学正值早晨上学期间，几个女孩子哼着歌从斑马线上小跑着经过，书包上挂着实体专辑附赠的限量赠品，廉望雪专辑照的钥匙扣上，瞳孔青灰的少年神情略显冷淡。
红灯亮了，蔺渝收回视线。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问系统：【廉望雪的歌发了？】
系统：【今天凌晨0点，听说空降很牛，热度很高，单曲售卖情况特别乐观。】
系统：【题外话，你的名字也挂在热搜上，大概有三个，其中有两个和他并列，还有一个是#蔺渝学长，我看了一眼下边都是粉丝在喊老公，大事很妙。】
另外两个下边，除了一些乐评和对MV剧情的点评，剩下的大家都在嗑cp，当然，这就不用和蔺渝细说了。
蔺渝从包里摸出耳机塞进耳朵，摸出手机搜索了一下廉望雪的《一起放学》。
这首歌倒不长，MV也只有四分钟左右，蔺渝于是打开了MV开始从头看起。
刚听了开头几句，他就颇为意外地挑起了眉毛。
——廉望雪的这首歌是抒情曲，从头到尾无论是歌词还是曲调，都有股说不出的，娓娓道来的意味，但不知道为什么，搭配上MV中加入的下课铃声，和开头急促的学生奔跑的脚步声，和放学时校园内的人声鼎沸，意外的有种...
急促感？就像是来不及体会什么，就已经失去的模样。
也可能是他的错觉，不过对于学生来说，学生时代本就是似水流年，匆匆而过，来不及追忆的。
他继续往下看。
他拍摄的MV，但没看过成品，现在看剪辑出来的部分，面对镜头里那个穿着校服，看起来十足好学长做派的自己，甚至感觉有些陌生。
他看着自己在红色跑道，将外套脱下，抛给场外的廉望雪。
又看着自己站在走廊一端对廉望雪“英雄救美”——虽然弹幕里大家都在刷“美救英雄”，但这不影响他的观看体验。
看着廉望雪趴在高一层楼层的扶手上往下看，通过他的视角，居高临下展露自己从走廊经过时，与人交流的侧脸，日光下他的剪影挺拔，再套上两个滤镜：无论是垂眸浅笑，还是抬眼肆意而笑，都在说明一件事——
自己可真帅啊！
还真是风云学长蔺渝本渝。
系统：【你好帅，我想到一个词，春闺梦里人。】
神他二大爷的“春闺”，神他二大爷的“梦里人”。
蔺渝眼皮都不掀地问：【你最近在看什么？】
系统：【《问君何时归》，就是苑淙演男二的那个，你别说，还挺感人的，怪不得苑淙能因为这部剧走红。】
怪不得，古偶啊。
蔺渝：【嗯，说得很好，下次不要说了。】
全句“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他可不想变成一具白骨，这不知道诅咒谁呢。
此时歌曲已过第一段副歌的高.潮部分，间奏响起，是优雅的钢琴声，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廉望雪本人弹奏的。
剧情再次出现了。
“咔哒——”
音乐教室的门被人从内推开的声音，蔺渝打开了门。
拍摄地点是某个学校的艺术楼，走廊只亮着头顶的几盏暖色调的小灯。
这场景，拍摄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在演技上，现在以外人第三者的角度去看，又有了点新的体验。
【“蔺渝”被星探选中之后，是不是在选秀准备期间，他那时候的班主任何老师，也给他开了不少便利通道，方便请假？】蔺渝问系统。
系统：【是啊，而且那时候为了从零基础开始学跳舞，“蔺渝”是借了学校艺术中心的练习室跳舞的，何老师还把一把钥匙给了他，叮嘱他练习完毕记得锁门，不要太晚回家。】
画面上的蔺渝自己，正拿着钥匙转身锁门，然后背着书包兀自走向楼梯口，经由系统提醒补充，他恍惚中觉得这画面愈发眼熟了。
紧接着，蔺渝看见自己停下了脚步，因为有人等在楼梯口昏暗的光线下。
“你怎么在这里？”
廉望雪从阴暗昏黄的角落里走出来，他的脸被光线一点点映亮，瞳光湛然。
“下雪了，我送你回家。”他的嗓音堪称温柔缱绻。
蔺渝手指蜷缩，头皮发麻，脚趾开始动工，想要扣出一座魔仙堡。
他迅速暂停了MV。
【这合理吗？！】他困惑地再次发问，【你说这合理吗？】
系统：【不合理，你冷静。】
蔺渝：【是吧？！你也觉得不合理吧？！】
这就不应该是出现在《一起放学》这首歌的MV里的东西啊？谁家怀念学生时代的MV怀念的是学长，还是特定学长啊？
他做了一下心理建设，又继续往下看。
实际上，他以为这首歌的MV，至少会穿插一些，廉望雪自己的校园生活，自己拍摄的那几个画面充其量就是丰满剧情用的：比如课堂，比如课间操，比如朗朗的读书声，这些都是，结果从头看到尾，他难以置信地又看了一遍...
然后他被无语笑了。
这不是“一起放学”，是“学长回忆录”吧？
经纪人从车前镜往后瞥了一眼：“...怎么了？”
蔺渝实话实话，增添了一点小小的委婉修饰：“我在看我出演的廉望雪的MV，结果被我自己的镜头量震惊笑了。”
经纪人说：“释出之前我看过一次，你演的很不错。”
“但是你不觉得...”蔺渝恰到好处地表达自己的困惑，以一种谦虚的方式，“我在他的MV里出镜太多了，显得有点喧宾夺主？”
经纪人回答：“原本在不确定你能出演，他那边本来打算找模特和演员来演剧情的时候，他本人甚至还说过他不打算出演，全程只有声音的话。所以现在看成品，实际上也算还好了。”
他顿了顿：“廉望雪走的是本质歌手的赛道，虽然他因为外貌的原因吸来了很多颜粉，但是他本人对此意愿不强，公司也不会勉强。”
蔺渝：“...可是...算了。”
的确，许多歌手只发歌，不怎么露脸，经纪人说的没错，但蔺渝总不能和他继续纠结于“他这个校园生活的MV拍的跟谈恋爱一样”吧？之前拍摄的时候他就质疑过一次，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好在热搜上，他的唯粉对蔺渝这种不知道为什么充满了梦男梦女视角的学长姿态满怀爱意，尤其满意，甚至不少人在视频评论区热切地表达了感谢。
他不再纠结于自己好像拍了个伪学长学弟的耽改小短剧一般的状况。
——结果到了拍摄现场，苑淙一看到蔺渝就笑着过来和他打招呼。
“我看过你出演的那个MV了。”他说。
蔺渝应了一声，忙着和周围的工作人员打招呼。
苑淙：“你们在这个MV里确实很配，怪不得有之前的那些绯闻。”
蔺渝：“......”
他忍了又忍，才勉强没有让自己的巴掌糊在苑淙这个傻子的脸上，然后在周围一大批工作人员的憋笑脸的注视下，冷静地穿过人群，去自己的休息室了。
*
今天录制的是第四期，甜品制作主题。
在正式录制之前，有个前采的环节。
蔺渝化妆结束后出去和人交流感情，恰好看到轮到了苑淙在进行采访，他就感兴趣地多停留了一会儿。
工作人员问他：“你关于甜品，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可以告诉我们吗？”
苑淙：“我以前...是一家很有名的甜品店的外卖员，这件事足够特别吗？”
特别但热知识，毕竟了解苑淙的人都知道他的出身，走红之后热搜上没少出现相关的词条，帝都的理查德饼屋也跟着水涨船高，狠狠地挣了一波热度，成了不少外地游客来帝都打卡的网红点，甚至还有不少人会特地和还在店里的外卖员合影。
合影？
他愣了一下。
【你又在想什么？】系统问。
蔺渝没回答，他只是继续听苑淙的采访。
“那么在做外卖员的期间，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苑淙思索了一会儿：“非要说的话，也不算有趣吧，但就是有一些小区，是不允许除了外卖员的其他外人进入的，所以我遇到过好几次，在给比较安保严格的小区送东西的时候，会有一些人拜托我顺带帮他们把东西送到某某单元的某某室门口...嗯，理论上来说我们是不允许的，但有时候时间比较充裕，我也会帮个忙。”
他又补充了一句：“还有那种吵架之后拉不下脸在小区门口徘徊，或者不好意思去见女朋友的男朋友，也会托我往里带点东西。”
蔺渝皱起了眉。
然后想起自己有可能会生出眉间纹，又用手把它抹平了。
系统：【你又在想什么？】
蔺渝：【我只是在试图把顾妍之前告诉我的信息，和苑淙关于理查德外卖员的说辞，以及廉望雪连续在晚上点外卖三者联系在一起，看看能不能组合成什么特别的信息。】
【结果呢？】
【唔，比如说，顾妍说甘子晔在“蔺渝”去世当晚被监控拍摄到和一个人在小区门口有对话，假设，我是说假设，甘子晔在小区门口对话的那个人，就是理查德饼屋的外卖员呢？有没有这种可能？】
系统有些迷糊：【什么意思？】
【因为从顾妍的说法里，在“蔺渝”死亡当天晚上，有三个队友出现在幸福小区门口：萧慎、展宁和甘子晔。】
萧慎带人直接进了小区，那个人是谁，他带人去做什么更重要，但肯定不是外卖员。
展宁在小区门口和保安有过争执，争执的内容是什么，又为什么争执？这应该是和安保人员关系更大。
而剩下的甘子晔，因为一首《十世》和一个原著中的“十”脱不开关系，被拍摄到的在小区门口和一个人对话，会不会出现苑淙所说的，托外卖员帮自己带什么东西进去的可能呢？
但一切都是灵光一闪的猜测，是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
况且甘子晔这个性格，要他主动和陌生人说话，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或许？熟人？
蔺渝摸了摸下巴。
这其中的关联其实并不大，只不过他在试图把它们组合起来，但细节无法说服自己。不过，经验告诉蔺渝，有怀疑，就询问，只要不打草惊蛇就问题不大。
他拿着手机，这次是给甘子晔发消息。
“我们来玩个yes or no的游戏吧。我问问题，你只允许回答yes or no，不允许其他答案。”
不知道甘子晔现在在哪里，但是应该是有行程的，但即使如此，他回复蔺渝的消息还是很快。
“好呀。”
附赠一个表情，受宠若惊的姿态。
“你现在在工作中？”
“yes。”
“是和我们将要发布的专辑相关的工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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