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有所触动,垂望着那张清俊帅气的面庞,凝固的面庞开始颤动:“小昀,……好孩子……”
江昀握住她的干枯的手,小心翼翼地劝说:“外婆,如果您不满意我那么做,我就把那套江家的房子送给舅舅和表哥,只是他们伸手要习惯,就连周越都丧失了工作挣钱的能力。我们这些年接济舅舅家,反倒是害了他们。”
“外婆,现在舅舅和表哥他们年轻力壮,还有能力养活自己。我想用这种方法让他们知道凡是还得靠自己努力,因为我们不能世世代代养着他们。”
外婆浑浊的眼中闪动着泪花:“小昀,是我不对,是我的错……让你这么为难。”
江昀一慌:“外婆。”
“我跟周越说了,房子是江家的,他们一家就得搬走,白白住了这么多年就得付房租。”
“外婆,房租是气话,我不会要那笔钱的……”
“我知道,好孩子……”
老人家忍着泪花:“以后不要再管他们了,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他们要是敢在背后说你什么,我第一个出来给你解释。”
江昀:“老家那边虽然破了些,但房子是好的,只要他们好好收拾,不至于……”
不至于沦落街头。
亲人带来的伤痛是最痛的,上一世周家的冷血绝情他永远都忘不掉。
江家败落,房产被强制执行,他忍着羞耻找舅舅舅妈为一家三口寻找帮助。
得到的却是舅舅的嫌弃怒斥。
“都是你这个败家子,能江家那么多资产败光也算你的能耐。”
“小小年纪不安分,跟人鬼混被晏家赶出家门,亏你还是福书村出身的孩子,简直丢人现眼。”
“你走,不要连累我们。”
……
那套小别墅的大门对他紧紧关闭。
可笑的是,那套房子明明是江家的房产。
他永远不会原谅周家,无论父亲回来后如何教训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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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晨开车开到A市,把两卡车的行李直接卸在了杂草丛生的,铁锈斑斑的大门前。
之后丢了一张单子:“搬家运输费两千块,周先生别忘付啊。”
说着,带着他的人,开着小车卡车轰轰隆隆地走了。
周承良气得脸都歪了:“周越呢,怎么还没回来!是江昀把老太太藏起了吗,她就不管管那个小没良心的。”
刘慧看着贫瘠的城市边缘,破败的墙壁,歪到一边的大门,再看看卸在大门口小山一样的家具行李,心都凉了:“周承良,江昀做到这么绝,你就不想想办法!我们以后可怎么办啊!”
这里是A市最边缘地带,虽然也属于市区管理,但却是没有任何商业社区的边缘小镇。
镇上的年轻人都离开了,只有留守在家中的老年人。人口稀少,道路泥泞,周围风景破旧不堪。跟在位于富人区的江家小别墅简直天壤之别。
卡车的轰隆声引来很多老年人聚集。他们看着满地的行李指指点点:
“哎呦,这是怎么回事?周家来人了?”
“这是周家孩子!天,你怎么会老宅了,你老娘不是在市里享福吗?”
“这是家中出事了吧?”
……
周承良羞愧的站不住脚,黑着脸推开大门,拉着刘慧搬东西。
刘慧看着杂草丛生的院落,破败不堪的青砖瓦房差点晕过去:“周承良,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周承良:“五十年前,这样的房子可是大户人家,别嚎了,快搬东西。”
“我不搬,让我住这里,还不如让我死了!”
刘慧从行李堆中拔出她的名牌包包,提着一个行李箱就要离开。
周承良喊她:“你去哪?”
“回我哥家!”
刘慧愤愤不平:“我当时眼瞎了才跟你结婚,你就是个靠着妹妹养活的废物,这么多年来你挣过一分钱没有,现在江家不愿意养你了,难道以后让我养你?”
她还有工作呢。
周承良离开江家的照应可什么都没了。
反正周越早就成年了,她才不要跟着周承良住在这种凶宅一样的鬼地方。
周承良跑过来拉住他:“刘慧,你,你敢走,你给我回来!”
刘慧一巴掌甩了过去,拉着箱子头也不会地走了。
周承良气急败坏地蹲在地上给周越打电话:“你在哪?怎么还没有回来。你跟你奶奶怎么说的?”
周越:“爸,奶奶说,咱们住的房子本来就是江家的,本就该还给江家。”
周承良难以置信:“她,她竟然这么说。”
“奶奶还说,老宅这边的房产也该跟姑姑平分,现在只是给咱们暂时居住。未来卖掉还要给姑姑一半的钱。”
“她……”
周承良泄气的坐在地上。
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妹妹家不再养他了,母亲为了能在江家安度晚年也不管他了。
都是江昀,要不是他闹,妹妹妹夫才不在乎那点资产。
周承良气呼呼地说:“你回去告诉江昀,就说只要他不怕街坊邻居骂他冷血无情,六亲不认,就把我们接回去!我要的不多,只要有地方住!”
“爸……”
周越欲言又止:“我回来的路上接到了沈夫人的电话,她说……她想跟我聊聊。”
“沈夫人?江昀已经跟晏家离婚了,她找你聊什么?”
周越看了看手中的卡,最终还是没有把沈玥苓给了他一百万的事说出去。
“她说,她有办法让江昀把房子给我们。”
周越吞吞吐吐:“好像江昀跟晏绗的离婚协议,是江昀算计来的。她现在也想把江昀手中的股权要回来。说要不要跟我们合作……”
周承良一怔:“她要我们干什么?”
“跟你说的一样,只不过沈夫人有渠道,她能把舆论闹得更大。到时候江昀迫于舆论压力不得不把房子还给咱们。爸,你说怎么办?”
周承良:“那就……听她的吧,小昀算计晏绗本来就不对,拿了不该拿的钱亏良心,咱们也只是要一套房子而已,他江家那么多钱,一套房子又不算什么。”
“可是……”
周越总是不自觉地想起盛琰不经意间瞥来的冷眸,莫名地觉得发寒:“爸,我觉得,还是算了吧。真闹起来,咱们两家就彻底撕破脸了。”
周承良:“现在不算是撕破脸吗?他江昀做的多绝啊。他都不给我们留余地,我们干嘛对他留情面。”
周越握紧手中的卡,再想到晏家大小姐美的让他心动的脸,忍不住说:“……好。”
第97章
经过一段时间的保养,周老太太的精神好了很多。
早上,老人家戴着老花镜坐在茶房红木桌上,提笔写着什么。
周家祖上曾也是福书村,老太太嫁进周家也是饱受文笔书墨浸染的才女,年轻时喜欢作诗画画,也常在报纸杂志上刊载她写的散文小说。
好像是从长子周承良放弃教师的职业,开始从商炒股后,她也逐渐放下纸墨,跟着浸染上了金钱铜臭和人情世故。
再后来跟着女儿在江家过上富足优越的生活后,越加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女儿,女婿给周家的好处。
她的倚老卖老和自私自利养废了长子一家人,现在报应来了。
老人家握着钢笔,神色沉凝地在文稿纸上写着什么。
江昀寻找到她,在茶房外试探地喊道:“外婆?您怎么在这?早饭用过了吗?”
老太太握着钢笔的手一顿,抬起带着老花镜的眼睛望了过去。
清俊帅气的孩子眼中流露着对她真切的担忧。
“我吃过了,早上的药也吃了。闲的没事,写点字打法时间。你去忙吧,别管我。”
江昀看到她握着钢笔的手总是不自觉地抖动,忍不住说道,“外婆,您别累着了。”
“天天坐着不动才累。”
老太太想起什么来了,自嘲地笑笑:“我记得以前教你和周越一起写字,你每次都很认真地把我要求的字工工整整地写出来,可周越总是坐不住,到处乱跑,写的字也是寥寥草草,应付了事。”
“可是他嘴甜,会哄我,我也生不起来气,以为男孩子调皮活泼些也是应该的。我给他起名周越,是希望他能越过他父亲,长大后有所成就,可现在,哎……”
江昀听的心里不是滋味,说:“要不,我今天去老家看看舅舅他们?或者,我让他们搬回来住吧,这样您就不用担心了。”
周老太太望向他:“好孩子,我不是在怨你。这些年如果不是我一味地偏心他们,他们也不会被养废成这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外婆……”
周老太太笑了笑,说:“你用空的话去一趟老家也好,我给他们写一封信,你亲自帮我带给他们吧。”
江昀看到茶桌上铺着的几页信纸,“……好。我今天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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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老家在A市郊外,开车也就一个半小时,盛琰陪江昀一起去的。
“大白天的,你不上班?”
江昀坐在宽大的座椅上,手中拿着咖啡杯望着车窗外的风景。
盛琰:“走到一定高度的人,是不用那么辛苦的,不像晏氏,父子不但天天上班,还明争暗斗,就那点资产,真是辛苦。”
最近,晏家的父子之争成了最大的舆论热点,晏绗抵押晏氏股权借高利外资贷款,无力偿还下又被赶出晏家族谱,现在不但股权被晏氏强制收回,还得自己偿还高额贷款等各种传闻成了人们茶饭后的消遣话题。
加上晏绗婚内出轨,两人离婚闹剧,导致同情江昀的人越来越多。江昀趁着这个热度,全力以赴地给他的蕴漾红酒打广告,增加销售量和销售渠道。
他的蕴漾一夜成名,生产赶不上销售量,预约订单都接到了明年了。
“你好好开车。”
盛琰回头,看到男孩凌厉不悦的侧脸。
“哎,我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江昀神色波动,小声说:“晚上陪你回家。”
“宝贝儿……”
“好好开车。”
江昀心情不好,盛琰不再惹他。
离开繁华的城市风景,进入年代久远的街区,这里曾经是城市的中心地带,只是近几十年来的城市开发让更多的人涌向新繁华区,老城区也越来越没落。
驶出老城区后就是最边缘的郊区,这里就更落寞了。
江昀凭借记忆找到周家老宅,看着老宅的模样他一时间也有些懵。
小时候后的周家老宅,青砖瓦房,古朴静雅,可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破旧?
小院墙壁斑驳残缺,周围杂草丛生,落叶满地,大门铁锈斑斑,歪在一边,根本不像是能住人的样子。
江昀小声问:“盛琰,我是不是做错了?”
盛琰:“宝贝儿,别这么想,错的是别人。外婆不是说了么,咱妈还有这套房子的一半拥有资格的,我们大方地把整套房子都借给他们住,都是我们善良。”
江昀:……
他不指望能从盛琰口中听到仁义善良的话。
就在这时,周承良从街头拐角走了过来。
看到家门口停放的豪车和站在车旁的两位衣着鲜亮,气质傲人的两位男人后,先是一愣,局促地想要躲藏一样拉了下他的衣服。
接着就羞恼了起来。
“你来干什么!”
“舅舅?”
江昀惊诧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才几天不见,周承良怎么变得这么邋遢,胡子拉碴,衣着脏乱,穿着拖鞋,头发也乱糟糟的。手里还提着廉价包装的食品袋。
咋一看,还以为是无家可归的游民。
“舅舅……你……”
周承良眼神躲闪着,推开歪歪的大门,头也不会往里面走,不悦道:“都把我们赶出来,还来这里做什么。回去吧,以后就当我们没有关系。”
“周越呢?舅妈呢?”
“他们不在,哼,这种破地方谁会住?”
“您一个人住在这里?”
江昀惊诧,还是跟着周承良走进了宅院。
盛琰紧紧跟着走了进去。
宅院里面杂草丛生,破败不堪,没有丝毫生活气息。主人的自暴自弃,让这栋古朴清雅的青砖瓦房也显得寂寞无奈。
江昀观望周围,认真地问他:“舅舅,如果那一天,我们江家落魄了,你会收留我们吗?”
“笑话,江家怎么可能落魄!”
“我是说如果,您会像这么多年我们对您一样,认真抚养外婆,给我们提供住处,给我们生活的费用,如果我的父母生病了,您能拿出钱帮他们治病吗?”
周承良只觉得他话中有话地指责自己,嘲讽道:“你开着那样的车,穿成这样,跑到我面前说这些话,江昀,我们虽然关系断了,但也不至于这么骂我吧,我连我自己都养不起,怎么可能养你们全家?”
是的。
周承良根本做不到,连第一条为人子的孝顺本分他都做不到。
江昀又问:“舅舅,这些年我们对您怎样。”
周承良哼了一声,低头不说话。
“您当年做生意炒股票赔了全部家当,把家都卖了还不起贷款。那时候,您带着您的家人找我爸,我爸收留了你们,帮你们还了五百多万的贷款还把那套小别墅留给你们住。您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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