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埋得很低,呼吸很重,在沉寂的深夜,字句敲在云亭的耳膜,荡出涟漪。
“就因为我过去没有一个好的成绩,就应该笑着接纳这个世界第二?就因为我不是天赋类选手,就连拿第一的野心都不能有吗?拿了第二我不能难过,不能不开心,必须得知足,得笑着面对全世界的祝福。接受‘虽败犹荣’,接受‘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可我不甘心。”成誉双眼通红,充斥着过盛的偏激和执念,“过去八年我不是没有付出努力,我没有浑浑噩噩,我每天都在跳,每天都在练。努力还是没有改变差距,没有人会停下来等我,最后还是不如别人。”
“这次比赛视频我天天都在看,看了上百次,每次都能发现新的不足,每次都会找到新的差距。我和他们年纪相仿,他们荣耀傍身,耀眼无比,而我却什么都没有,身为一个alpha比不过beta和omega,我根本就是一场笑话!”
他情绪波动得厉害,信息素肆意外泄,清苦的艾草气息顷刻间充斥房间,凌厉和尖锐取代往日温和,属于alpha的磅礴以绝对优势压倒一切。
云亭感受到这股力量的冲击,浓郁的味道刺得呛鼻,但身体并没有不适,空气中似乎形成一个隔绝他的空间,没有受到alpha的信息素的波及,但腺体在感受到熟悉味道会开始产生一些自发反应,发胀酥麻。
“成誉……”
成誉脖子上的青筋凸起,他已经竭力控制信息素,但还是阻止不了疯狂流窜的气味。
味道浓郁到一定的程度就会变得难闻作呕,幽淡好闻的艾草气息变得腥苦,空气凝固成化不开的黏稠。
“是,我不想见任何人,不想看到那些笑脸也不想听祝贺。说到底,我还是最怕见你。”
他高涨的情绪骤降,嗓音低下去,像是在回避一件令自己害怕的事情,没入发丝的手掌收紧,头皮漫出疼痛。
“我不怪你的。”云亭忍着胸口波动的酸涩,轻声说,“不论你拿第二还是第三,我都不会……”
“我知道你当然不会,不论是我们之前的约定也好,还是从你事业来看,我的成绩都不会影响你什么。甚至……对你来说是一种解脱。”成誉喃喃道,“彻底不用再和我捆绑在一起了。”
“成誉!”云亭从未这样严肃地叫过他的名字,一把捧起成誉的脸,神色也严峻认真,“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也很想你拿第一。不仅仅为了那个约定,更重要的是,你是我第一个编舞对象。你在我这里,永远有不一样的意义。”
成誉没有说话,一双眼濛着一层浅浅的水光,紧抿着唇,哀伤而倔强。
云亭半蹲着,以一个高出一截的姿态自上而下注视着他,“成誉,失败在赛场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明白你想拿第一,有野心才是好事,如果不想争冠军那还参加什么比赛?但你也要明白,你并非没有得到回报,现在你距离冠军只有一步之遥,如果没有这段时间的付出,也许连亚军都拿不到。你不能否认你的努力和成绩,更不能否认自己。”
成誉眨眼,眼睫微湿,一头埋进云亭的胸膛,深深呼吸着,薄荷的清冽混合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沁入肺腑,再被灼热的呼吸吞噬,喷出滚烫的气息。
他紧紧搂着云亭的腰,力量很大,迫切想与对方融为一体。
云亭忍着疼没出声,环着成誉的后颈安抚性地摩挲。
成誉的声音很闷,尾音带着不明显的颤抖,“我从来没有拿过第一,我就想拿一次,小比赛还是大比赛都无所谓,我只是想得一次冠军,为什么我拿冠军这么难呢?八年了……一次都没有……从来没有。”
他的手臂越收越紧,嗓子涌上铁锈味,信息素紧裹着云亭,带着滚烫的火星,粗声问:“你为什么要来?我最不想见的就是你,你为什么要来?”
云亭清晰感受到掌心下剧烈跳动的脉搏,心脏揪紧,艾草侵占感官,酸涩的抽疼感蔓延全身。
他呼吸不稳,腰疼得快站不住,辛辣的信息素刺激着腺体,后颈那处像烤着一团火,熨烫的温度沿着四肢百骸遍布全身,强势驱散这今天积攒在体内的寒气。
云亭索性把药膏摘了,这下alpha的信息素更没有任何阻挡,凶猛嚣张地侵入皮下组织,像一记利剑一般直击灵魂。
“呃……”云亭发出一声低呼,炙热的暖意顺着背脊窜上鼠蹊,让他受不住地弯下腰,指尖颤抖着,发出黏糊鼻音。
成誉神经猛跳,来不及开口询问就被突然馥郁起来的薄荷冷香砸一脸,清幽冷冽,不带任何欲望,只是冲鼻得厉害,混合着他的艾草气息,好似一场刚结束的临时标记。
“你怎么了?”成誉顾不上自己的情绪,眼角的泪憋回去,慌忙松开云亭想看看怎么回事。
这会儿反倒是云亭不想离开,软绵的身体费劲扒着成誉,扯开领口对着腺体蹭着,贪恋地吸取着气味,呼吸不稳,抱着少年的脖子不放。
“一会儿,马上就好。”他闭眼喟叹,“你的信息素,好好闻。”
“……你真的没事吗?”成誉感受omega信息素的回应,嗓子发干,鼻腔里充盈着薄荷气息,呼吸牵起一片片凉意,不断刺激着想把人揉进怀里哭的冲动,气味的源泉同样近在咫尺,牙根发痒,“你……你的腺体。”
云亭整个人坐在成誉腿上,脸埋在颈间,身上暖烘烘的舒服得不行,“我没事,医生说alpha信息素可以帮我恢复。”
这话让成誉一僵,在信息素冲击下跳动的心脏冷却下来,手臂只差一点就重新搭上云亭的腰身,最后还是垂落一旁。
他由着云亭像小动物一样蹭着自己,双眼定定看着虚空,过了好一会儿才哑声问:“所以,这是你叫我去医院,又急着找我的原因是吗?”?
◇ 第78章 |无处遁形
云亭睁眼,动作也停下来,抱着成誉安静几秒,随后轻声笑出来。
他慢慢坐直,自上而下注视成誉英俊又面无表情的脸,扬起的嘴角弧度扩散,捧着对方的脸揉了一下,“看不出来你这么会多想。”
成誉抿着唇不说话,一双眼黢黑深邃,像一口不见底的枯井,这份过于死寂的沉静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我来找你,自然是因为想见你。”
沉静还未保持多久就被云亭轻飘飘的一句话击碎。
成誉神色怔愣,这句话给他带来不小的冲击,心乱如麻。
云亭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成誉的眼角,“信息素不是我的目的,不过确实是能让医生放我出来的借口。我这次住院是因为腺体出问题,这段时间一直在调养。之前有你的信息素刺激帮助腺体平衡了荷尔蒙,本来没什么问题,但这段时间累狠了,身体吃不消。”
成誉眸光微动,捕捉到关键信息点,“我的信息素?”
“对,你的信息素。”云亭又笑了一下,“你那两次临时标记很关键,现在又让我有些离不开。”
他的手指再次抚上成誉的后颈,对alpha来说脆弱又重要的部位轻而易举触碰到,“有没有人夸过你的信息素好闻?”
成誉的眼眸更深了,宛如浓墨渲染,漆黑的眼珠上映着云亭的缩影,凌厉的喉结随着说话滚动,散发着凶猛alpha气场,“没有人会觉得药草的味道好闻。”
他一把搂上云亭的腰,脸契合埋进云亭的锁骨,omega的信息素味道浓郁好闻,两种味道突兀又和谐地纠缠在一处,充斥着意犹未尽的缠绵。
alpha粗沉的呼吸喷在云亭的腺体,更像是他在渴求omega身上的馥郁冷香。
云亭有些敏感地瑟缩一下,搭在成誉肩上的手无声蜷缩。
他们坐在沙发上亲密抱在一起,互相取暖一般,草本植物的气息清苦冷冽,omega信息素里的薄荷凉气抚平alpha混乱的狂躁。
成誉的头发已经快干了,云亭撩拨发丝,头发从指尖滑过,触感细腻柔软。
“你说不想见我,却把我抱这么紧?”
“……”成誉不回答, 固执地把人抱得更紧一些。
云亭的胸膛和他挨得严丝合缝,两颗心脏隔着胸膛同频率跳动,耳鬓厮磨不适用于他们之间,可相互的依赖和需求切切实实产生在这一刻。
成誉一度觉得云亭是挂在天上的月亮,高高在上遥不可及,月色朦胧清冷,一如这个人一样无法轻易靠近。
尽管有数次相拥更有负距离的缠绵,哪怕如今将人笼在怀中人有一种不真实感。
八年等待的煎熬化为沉重炙热的情感,驱使他释放着更浓郁的信息素,将云亭从头到尾包裹,彻底染上他的气味,成为他的所有物。
“为什么不敢来见我?”
就这么平淡的一句询问惊醒成誉,心脏一瞬间收紧。
不敢和不想,一字之差却是截然不同的意思。
云亭的敏锐让成誉心惊,更觉得自己被看透了。
在云亭面前就像个不穿衣服的人,即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能知道,询问只是一个给他坦诚的机会。
云亭身上没有标记,感知不到成誉的情绪,但还是能察觉alpha的信息素淡很多,令他有些承受不住的强硬和霸道没有了,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云亭问,“我就让你这么解不开心结?我说了不会因为你的成绩对你有任何改变,还是不愿意告诉我?”
成誉呼吸沉重,陷入某种难以启齿的挣扎。
云亭是没有从成誉目前的态度看出任何不想见自己的想法,更像是想见他太久了,人在眼前终于不用克制压在心头的念想,可以肆无忌惮抱着他,填满心里空缺那块。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屋檐水滴滴答答的,窗门和房门紧闭,外面的冷气渗不进来,相拥的身体渡着体温,深夜料峭的春寒与他们无关。
云亭不喜欢逼问,看眼时间,“不早了,我先去洗个澡。”
成誉低低嗯一声,却没放手。
云亭问:“今晚我睡哪儿?”
这个很关键的问题,关键到让成誉的身体紧绷一瞬。
云亭眼里闪过笑,“我还是病人,总不能让我睡沙发吧?”
“……床你睡。”成誉和云亭分开些许距离,垂眸道,“我睡沙发就好。”
云亭挑眉,存着逗弄心思,玩味地问:“一段日子不见怎么变得矜持了?还是说打算趁我睡熟后偷偷爬床?”
成誉没抬头,还有些微润的刘海扫着眼睑,完全挡住神色,“没有,我不会。”
云亭捏着成誉下巴迫使他抬起来,“你想睡沙发,我还不同意呢。”
成誉眨眼:“?”
“你的信息素对我有安抚作用,”云亭问,“我要是晚上不舒服,怎么办?难道还得从房间里出来找你吗?”
成誉紧张地问:“你晚上会不舒服?要不要回医院?”
云亭紧盯着成誉的脸,想从他的神色中找出破绽或是零星半点以前的影子。
可成誉似乎真的不一样了,没有从前抓住机会得寸进尺的机敏滑头,只是单纯关心他的身体,甚至人还在怀里就想着把他送回医院。
“外面在下雨,现在走要是感冒了怎么办?”云亭反问,“你想看我情况加重?”
成誉摇头,却也没有说别的意见。
突然云亭很用力地捧着成誉的脸,alpha俊朗的轮廓被挤压变形,唯有一双眼睛乌黑深邃,不改分毫。
“成誉,”云亭逼近他,二人鼻尖相触,呼吸交织,“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成誉眼睛瞪大,想开口回答但说不出话,只能露出真挚哀切的目光,更用力地摇头。
“那还赶我走?”云亭说,“也没见你留我。”
“……”成誉眸光闪烁,纤长的眼睫两下,避开与云亭对视。
云亭从成誉身上下来,将外套脱掉扔给他,转身往浴室走,“把桌子收了,去床上躺着暖床。”
成誉跟着站起来,“你带睡衣了吗?上次你的睡衣我洗干净一直放在柜子里,我去给你……”
“不用。”云亭打断他,“给我一件你的T恤就好。”
“……”成誉身形微顿。
云亭没错过他的反应,“不愿意就算了。”
“……没有。”成誉俯身收拾碗筷,头也不抬地说,“我一会儿拿给你。”
云亭洗澡的一向比较长,今天却没在浴室里多待,刚把水关上门被敲响。
成誉站在外面说:“云老师,我把衣服放外面了,你洗完直接拿。”
浴室里氤氲着散不出去的水汽,云亭用毛巾擦着身上的水,在成誉离开前说:“我洗完了,你给我拿进来。”
“……”
外面安静片刻,立在门口的身影没有离开。
“啪嗒”一声微弱动静,浴室门从外面推开,拿着衣物的一只手伸进来,带着沐浴露香气的水雾泄出去一大半,封闭的空间顷刻间由朦胧变得清明。
云亭接过衣物同时握住成誉的手腕。
alpha明显慌了一瞬,掌心握拳,紧绷的手臂像是在对抗云亭的力量。
云亭像是没看一样,命令道:“进来帮我吹头。”
成誉自然不会拒绝,只是问:“你……穿好衣服了吗?”
他听到云亭嗯一声才推门进去,一进去就被白皙纤长的双腿晃得心慌意乱口干舌燥,触电般移开视线,磕磕巴巴的,“你……你裤子……”
“我穿了内裤的。”云亭看着镜子里的成誉,即便是再面色镇定,还是被通红的耳廓暴露心绪。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我都不介意被你看,你一个alpha难不成比我矫情?”
话已至此,成誉没什么好说的,走到云亭身后拿起吹风机帮他吹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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