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越翻看他的那张邀请函,说:“我不买小酒庄的酒。”
池曦文说:“我买我买。”
“那你去吧。”梁越说。
“哦……”
看见池曦文有些丧气的表情,梁越解释:“我这天大概没空,我让司机送你过去。”
“好吧。”池曦文点头。
池曦文进了卫生间,过了一会儿梁越进去,发现他在哭。池曦文的情绪并不是很稳定,经常需要吃药,梁越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小的事都会哭。
他只好弯腰,摸他的头问他怎么了。
池曦文轻轻摇头,说没什么。
梁越手指抚过他脸上的眼泪珠,声音低道:“是因为不陪你去葡萄酒节吗?”
池曦文吸了吸鼻子,说:“好像不是的。”
他依稀感觉到梁越忽视他的时间越来越多,他越想越难受,怕有一天会彻底失去。可是梁越很忙,他要工作,池曦文心底知道不能去烦他,只好自己一个人待着。因为他和梁越养的猫不是很黏人,只偶尔让他抱一抱,所以他这会儿连猫也没有。
他想要梁越抱他,于是朝他伸出手臂。
梁越把他抱到怀里,没有追问他原因了,让池曦文把脸在他的衬衫上擦干了,然后低头道:“今晚你可以一个人待着吗?和球球一起。”
池曦文皱眉:“你要出去吗?”
“有工作。”梁越说,但他觉得池曦文的状态不是很好,所以他低头亲池曦文的脸,将他按在洗手台旁,细密地亲了一会儿,再分开,看见他脸颊红润了,眼睛也红着,但眼神显然没那么难受了。
“看起来好一些了,”梁越松开他,对着色号标注拿了一件鼠灰色外套,背过身道,“那我出门了,我让助理过来,他睡外面,有事让他帮你做。”
池曦文忍住了,点头说:“晚上会回来吗?”
“不一定,看谈多久。”梁越说。
池曦文拉他的手:“你们搞金融的人从来不睡觉……可是你也不长黑眼圈。”
梁越笑了笑,将他的手捋下去,然后离开了。
葡萄酒节那天,梁越果然有事情忙,没有陪他去。
但晚一点的时候,他提前把所有事忙完去接池曦文,看见池曦文和一个男生在一起有说有笑,男生叫艾文,是池曦文在学校的一个朋友。
梁越打量了身材羸弱还内八字的艾文一眼,就没有再看了。
池曦文看见他来,朝他几乎是飞扑过去。艾文一脸的“噢我就知道是你男朋友来了”,局促地对梁越做了一个很小幅度的“嗨”。
梁越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随即池曦文扑到他怀里,要打滚一样把脑袋往他胸口钻。
小酒庄的室外自助餐厅人多,看起来不是学生就是大妈大爷,也没人如何注意他们。梁越低头嗅他的脸和头发,手臂环在在他的腰上,说:“喝了酒?”
池曦文摇头表示:“我只舔了一下。”
“一下?”
“每样都舔了一下。”池曦文说,“我舌头上都是葡萄酒的味道。”
他微微伸出粉红的舌尖,看起来是一个没喝醉但有点兴奋和上头的样子。梁越控制住没有在人群里亲他。
“而且我还收到了纪念品!”他一脸开心地从裤兜里摸出两个珐琅胸针,紫色的葡萄形状,顶部用奶油白的珐琅做了葡萄园的名称和起始年份,背部则用钢印做了今年的年份。
池曦文表情认真地将胸针佩戴在他昂贵的西装上,珐琅泛着奶油般温润的光泽,不同于其他金属。
“很好看哦,是紫色的,紫色就是比黑色要浅一些,像一团火在壁炉里快熄灭了,最后那一点的温度,消散在灰烬之前的颜色。是夜晚的天空在太阳刚落下后的那种深沉的平静感。”
他总会给梁越形容各种颜色。
梁越想象不了,瞥了眼艾文,对池曦文说:“你朋友是一个人来的,我该不会还要送他回去吧?”
池曦文点头:“可以吗?他住的离我们也不远。”
“……好吧。”梁越同意了,不过另外安排了车送艾文回家,活动结束后,池曦文买了三瓶装在木盒子里的小酒庄葡萄酒,说买二送一,这是梁越看也不会看的货色,被他随手丢在了后备箱。
然后他把池曦文抱到车上,在后座亲他,尝他舌尖上残留的香甜,用力地汲取。池曦文被亲得无力,眼泪都快冒出来了,他总是在觉得梁越爱自己的时候这样。
梁越手掌抚摸他光滑的后背,在逼仄后车厢里从上至下注视池曦文朦胧的眼睛,火苗在皮肤上灼烧,梁越俯首问他:“紫色尝起来是这个味道吗?”
如果是的话,他可能有一个自己喜欢的颜色了,紫色。
西装被梁越丢到一边,揉皱了落在座椅下方,葡萄酒庄的纪念珐琅徽章发出微光。
梁越的那一枚,他想不知道被自己放到哪里去了。
他不是很在意这些小零小碎,或许在那套房子的某个抽屉里,唯一收的比较好的,是戒指。
但池曦文过了这么些年,居然还戴在身上。
这说明池曦文很喜欢那一天,因此一直记得。
梁越也记得,他忘不掉。
一想到他可能会跟李夏煜走下去,这枚如今布满划痕的珐琅徽章,终有一天会生锈松动,最终逃不过被丢掉的命运,梁越就不舒服。
他坐在这儿是想跟池曦文解释一下,那天和他上电梯的人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人,就是个来收养狗的陌生人。
但长久以来,他都不喜欢解释,在意他了解他的人自然会去找到原因。
如同之前的每一次。
梁越没能说出口,或许池曦文不在意,因为他眼里只有那个羽毛球打得很业余的李夏煜。
他以前也像这样给自己加油的。
大部分时候自己比赛,池曦文都在旁边看。
现在看来池曦文离了自己,对赛事的品味也降级了。
李夏煜不知道大哥在想什么,但感觉他似乎不爽,他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梁总,没事的话,我先去换衣服?然后我对象在那边……所以我晚上得陪他。你们刚刚在聊天?聊什么了吗?”
梁越没有理他,秘书过来找他,梁越也起身离开。
李夏煜挠了下脑袋,一脸莫名其妙地去找池曦文,但他身上流了汗,估计味道不太好,所以李夏煜就在大量同事的注目礼与闪光灯下,小跑回换衣间,有人喊他:“小夏,打得帅!”他还会抬手挥一挥露出笑容:“谢谢啊!”
李夏煜低头给池曦文打了电话:“我去换衣间了,很快出来,你还在卫生间?”
池曦文说:“卫生间人好多啊,我听清洁工说场馆外面还有个,我现在先出去。”
李夏煜:“外面很热!!!我试衣间里有一个……靠好脏,算了你在外面上吧。”
池曦文嗯嗯两声,李夏煜仍在说话。他走出场馆时眯着眼,因为太阳太刺目,池曦文没有方向感地左右看了看,朝左边转弯,靠着场馆边缘小跑,然后迎面撞上从2号门出来的梁越。
秘书跟在他身后,梁越停下脚步,下午四点的阳光洒在身上,英俊五官渡了一层光。
池曦文表情愣了一秒,但只维持了一秒,转而若无其事地绕开。
池曦文脚步未停,听见他的声音说:“我可以解释那天的事。”
秘书一脸惊悚。
如果没看错的话,这不是刚刚被李夏煜带进场馆的他对象吗?!
池曦文不知道梁越说的是哪天,不过这不管他的事。
因为电话里的李夏煜:“我怎么听见了我大哥的声音嗯?”
池曦文神情紧绷:“……不是,路人,问路的。”
池曦文一句话没说地抛下梁越,继续找路,很快消失在梁越的视野里。
梁越今天已经被他忽视两次了。
他受够了。
第29章
车上, 梁越问秘书:“李夏煜是谁内推进来的。”
秘书回答:“是胡总。”他瞄向梁越的手机屏幕,好像在回忆老板的屏保。
“市场部的Hugo?”梁越记得所有人,修长的手指轻轻搁在中央扶手上, 平静的样子看起来不像被气昏头了, 说,“关于他内推的员工,让人事发一封邮件给他。”
李夏煜没有在家族企业上班,反而通过内推进入外企, 但进来后并不卖力工作, 有一种混吃等死感, 只能说明他是受外力影响进WF的。
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是李夏煜不愿意在父亲公司上班受到父母监管,所以自己要求去外企实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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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夏煜换了身衣服出来,和池曦文碰面,两人打车离开, 回池曦文家里做饭。
“对了小池,刚刚我大哥怎么坐你旁边去了,金阿姨怎么突然不在了?”李夏煜在车上问他。
“我不清楚。”池曦文低头说。
李夏煜抓头:“我大哥跟你说什么了,我好像看见你们聊天了。”打球的空隙他扭头的一眼,看见大哥侧头在和池曦文说话,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
池曦文轻声说:“忘了。后面太吵了,我没听清。”
李夏煜没往心里去,但还是开玩笑地说:“我大哥是GAY的啊, 别被他勾引了。你只能看我一个人。”他凑过去用手将池曦文的脸捧起来,这才发现他情绪不高, 好像有些难过和不在状态。
“怎么了宝宝?又不开心了?”他关切地问。
池曦文闭了闭眼,摇头, 没解释。
司机被雷得四分五裂,尤其这会儿下班高峰期还在堵车,使他不得不看这些男同谈恋爱。
李夏煜想问他,为什么会得情绪病,又觉得池曦文既然一开始就没说,就说明他不想提,自己问出口的话,可能会冒犯,会惹他生气。
李夏煜顿了顿,嘴唇一抿,没有追问下去。
但他觉得有必要查一下池曦文患病的根源,是家庭?学校?还是前男友的原因?
知道了原因,他才好对症下药。
回家后,池曦文和李夏煜一起做饭,李夏煜想帮忙但帮了点倒忙,只好在一旁点奶茶并干预池曦文的思维:“喝杨枝甘露?三分糖好吗?”
池曦文什么都说好,很快做好了两菜一汤,虾饺是速食,鱼丸是上次用搅拌机自己打的,还没吃完,一直放在冷冻,上海青是昨天晚上五折买的。他一个人来这里工作生活,回国没几天的时候,断断续续聊了快一年的网友李夏煜过来找他,蹲在猫窝旁抬头望着他说:“你捡的这一窝小猫,我转发了朋友圈,有很多朋友都想领养,我过来帮你送养出去。”
池曦文说好,十分感激他:“这只我刚做了手术,需要有经验的主人带回家。”
他思考了一会儿说:“那就给我外婆吧,她养了一只金吉拉,这只我们先养一段时间再给她,不然我怕大猫欺负它。”
李夏煜找到了一个每天来他家的理由。
池曦文看见他皮囊下的温柔、体贴、耐心,似有若无的示爱。让他有了重新开始,不再陷入过去的冲动。
难道和前任分手了,自己就不能好好开始新生活和新恋情吗?
都三年了。
池曦文尝试了第一步,起初是好的。
两人外出投喂了附近的流浪猫狗,李夏煜随即跟他回来,提出想多待一会儿,最后被他父亲一个电话给催了回去。
“我得回家了。”李夏煜很不舍,对池曦文抱了又抱,“我要走了,你会想我吗?会想的吧?你说想。”
池曦文无奈,点头说想他,送他下楼后,回家,打开壁灯,取出眼镜戴上,靠在沙发上看病例报告。
他和双休的李夏煜不同,池曦文周六周日得上班,这两天客流是最大的,有处理不完的琐事。
周日,池曦文在医院工作,李夏煜本来要过来看他,却因为母亲打来电话,让他回家一趟,他才作罢。
李夏煜的母亲李岚四十出头,但保养得像二十八,和李夏煜站一起不像母子,像姐弟俩。她外出买衣服,李夏煜负责拎包:“妈,我都说了我有事,你买完了能不能放我走啊?”
“有什么事?”李岚戴着墨镜,她皮肤富有光泽,气质温和而不凌厉,却总喜欢控制儿子,“是谈恋爱?”
李夏煜转移话题:“这件好看,衬你!你去试试?”
店员跟在身后,李岚顺手接过衣服在试衣镜前观察,仍然是不高不低的语调:“你跟男生谈恋爱,我都替你跟你爸瞒着,因为知道你不可能改性取向,让你装你也不可能装。”
李夏煜认可地点头:“是啊,妈你说得太对,我装不了。这衣服好看,你得上身试。”
她语气轻飘飘的:“你胡叔叔推你进风铸,现在因为你迟到早退,忙着谈恋爱,他也受你连累,你好意思吗?我是不好意思。”
李夏煜:“啊?不能吧,胡总那职位……谁敢骂他啊。”
李岚蹙眉:“外企的结构我不清楚,我替你爸爸打理公司这么多年,如果靠着裙带关系内推进来的员工,发生你这种情况,一旦发现,你被辞退,内推你的高管也免不了一顿好骂,谁沾上你脸上有光?”
“原来会这样……”李夏煜不知道这回事,有点内疚,“那我等下要跟胡叔叔打电话道歉了……”
李岚让他现在就去:“你如果不改,就别干了。”
“我不是不改,我是……”他想辩解,但其实也没有很正当的理由,毕竟没缺过钱,不知道辛苦上班的必要和滋味。
李岚去试衣间,李夏煜就出去给叔叔打电话道歉,对方想起人事的那封邮件,简直心惊肉跳,干这么多年怎么还能因为内推了个不中用的小辈进公司被降级调动呢?
胡总一边说没事,一边委婉提醒他要是不想干马上辞职,别连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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