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溟一面走一面在心里预演捕猎过程。
先找到一只兔子羚羊,再利用自己这副凶神恶煞收保护费的模样将它们从北面驱赶过来。
虽然他在地上的速度肯定抓不住它们,但把它们吓得只能按照他留出来的方向逃跑肯定是绰绰有余。
老鹰捉小鸡就是这么玩的,这个错不了。
擅长奔跑跳跃的兔子羚羊急不择途,见到土坑前的乱石必然会直接跳过去。
然而低智商的小动物哪儿会知道世间险恶,人心狡诈,前面的铺垫竟然都是障眼法,乱石后面看似最安全的灌木枝着陆点下藏着的却是一个插是尖刺的陷阱。
嘿嘿嘿,它逃,他追,它插翅难飞。
金溟一路朝土坑那边走着,张开两个大翅膀,抬高了腿越走越快,远远看着像只边扑棱边跑的大黑鹅。
快走到土坑时,已经差不多能连蹦带跳飞起来半米高。
这样看上去应该更容易吓坏小咩咩。
嗯,胜利的几率又提高不少。
就在金溟再次离地半米多高时,已经望见了本该规规矩矩盖在土坑的那把树枝。
“……”金溟落在地上,眨了眨眼。
他好像看到的——是一地凌乱。
难道说,已经有个眼瞎的小四腿半夜散步掉坑里了?
“难道我果然是天选之子。”金溟有点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深情望着天空的模样就像望着金主爸爸,“这作弊做的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了,不过我喜欢!嘿嘿~”
金溟忍不住抽着鼻子先嗅了嗅,除了一股子土味儿,一丁点血腥味也没闻见。
难道坑底下的肋条骨没把掉进去的猎物扎住?
心里忐忑不安仿佛等待开奖的金溟快步跑过去,果然没有看到猎物。
不过他此刻的心情并不是失望,而是——震惊!
金溟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终于在震惊中相信了眼前的事实。
“我的坑呢?”
金溟仰天顿足,悲戚哀嚎:“哪个天杀的把我的坑给填了!
——土坑被填平了。
本该盖在上面的灌木枝被野蛮地丢在一边,孤孤零零的,犹如地里的小白菜。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三两岁呀,没了娘呀。”金溟含泪拾起灌木枝,为自己风中凄苦的背影亲自配上悲凉的bgm。
说好的天选之子呢?
怎么才走运了一两天,连只兔子还没见到,这就爹不疼娘不爱了。
金溟蹲在被填得结结实实的土坑里,抱头苦想。
昨晚天儿擦黑的时候他来插肋条骨,土坑还明明白白地活在这世上,四壁光滑浑身结实,正如初升朝阳般鲜活,附近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痕迹。
而且昨晚好像也没有泥石流吧?
“我的坑啊,到底是谁害了你。”金·福尔摩斯·溟拿爪子扒了扒干燥的土堆,鹰眼一亮。
这痕迹有些熟悉的瓦匠活儿……竟然是——报仇。
那只中华穿山甲竟然连夜给他把土坑填了!
金溟气愤地两只爪子齐刨土。
穿山甲心胸竟然如此狭隘,填了它自己被逼黑工挖的那一半他也认了,凭什么把他摸着黑辛辛苦苦挖的那一半也给填了。
金溟刨到气喘吁吁才停下来,坐在石头上抓耳挠腮,苦不堪言。
这个坑是不能用了。
就算他再挖出来,那只穿山甲恐怕还能连夜再给他填上。
“算了,我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惹不起还躲不起么,树挪死人挪活,我换个地方。”
金溟拍了拍屁股,潇洒地一挥翅膀,走了两步,忍不住回过头又看了一眼因父辈仇恨而夭折的土坑,委屈巴巴道,“好歹把我的肋条骨留下啊,人家又是挖坑又是磨……”
肋条骨!
对,密林那边还有一个大坑。
只是,这样他就只能从林子里找猎物。
金溟转头望向深不可测的密林,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从老虎的地盘抢食物,会不会有点太冒险了。
金溟转头朝湖沼走了两步,咬咬牙又调了方向,还是决定朝密林而去。
早晨让鱼拍在身上的水已经干了,鱼腥味却挥之不去。
白隼今天看着不像往常那样斗志昂扬,蔫蔫的。
伤口恢复得快,也意味着会迅速耗掉更多的能量。
之前白隼失血这么多,只靠几条鱼怎么补得回来。再不加强营养,恐怕身体会撑不住。
早晨白隼已经表现得很没胃口,十分有照顾生病动物心得的金溟对这种情况太了解了。
动物没有人那么多复杂的心思,吃饭生存是绝对信念。除了很没有安全感的时候,动物拒绝进食那就表示身体上有难以承受的痛苦。
白隼伤后营养跟不上,身体已经不能负荷了。
金溟深吸了口气,今天必须要找到白隼爱吃的食物。
埋野牛的土坑还在,里面那条长长的牛脊骨依旧安安静静躺在坑里。
金溟跳进坑里,努力把牛脊骨摆成蜿蜒扭曲的形状,期望如此可以绊住长腿的食草动物。
做完准备工作,金溟坐在坑边稳了会儿神,抬头间看到昨天被他摘走软垫的灌木丛里仿佛又长了些毛绒绒的固体,不过那些固体太小,而且位置更高,一时倒不能确定是不是昨天那些软垫的前身。
金溟被吃饭问题压得无暇研究其他,站起来深吸了口气,鬼鬼祟祟钻进林子里。
会飞的斑鸠雉鸡先别想了,太灵活的香鼬伶鼠就算掉进坑里他也未必能抓住,最好是长长腿的麂子狍子,摔进崎岖的牛脊骨中,很容易折断蹄子,只能束手就擒。
这种捕猎对热爱动物的金溟其实没有太大的心理障碍。
毕竟他养过很多只猫,也会经常临时照顾一些不能立刻放生的肉食性野生动物。
全生牛排,淋上按比例搅碎的内脏酱,再配一杯八二年的兔子血。
这些都是米其林三星动物餐厅金大厨的拿手好菜,准保儿把受伤的小动物照顾得油光水滑,肥肥嫩嫩。
中小型草食性动物本来就是白隼的食谱。
食物链是世界上最严丝合缝的关系,作为一个能凭借智慧提高生产力而脱离食物链关系的人类,不该也不必为了所谓的善良不忍去破坏这种生存规则。
唯一该做的,就是尊重自然规则。
隼吃羊,羊吃草,这就是自然规则。
金溟在林子边浅浅地转了一圈,在离野牛坑稍远的地方发现了不少食草动物的痕迹。
这样倒不必再往林子深处走了,只需藏好自己等着它们照常出来活动就好。
金溟四下望了望,打算先藏进灌木丛里。他扒拉着细枝条往里钻,抬头竟看到此处的灌木条高处也有许多昨天发现的那种“软垫”。
由奢入俭难,昨晚睡得太舒服,金溟绝不想再滚去睡冷冰冰的石头。
白隼的脾气古里古怪的,昨晚肯让他抱着睡,今天万一抓不到好吃的,翻脸打他也不是没可能。
以后万一能捡到一只小豹子,富余的软垫还能做个猫窝。
金溟迎着风闻了闻,暂时没有闻到小动物的气息。
于是精打细算一点也不浪费的金溟毫不犹豫伸出尖喙撅断灌木枝,蹲在地上把“软垫”一一择下来。
收割得不亦乐乎的金溟正满心盘算着以后做个什么样的猫窝,养个什么样的小豹子,忽然感到背后一疼,一股大力炮弹似的撞在他翅膀上,直接把他撞得翻到在地。
什么东西竟敢偷袭金雕!
措手不及的金溟啃了满嘴草,僵在原地。
第23章 打劫
那股力道虽然大,但触感却是软绵绵的,不像是有角的动物。
回过神儿的金溟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全身戒备地转过身,就看见一只灰色的毛绒绒两眼发懵四脚朝天地躺在他面前——
古人诚不欺鸟,守株待兔是真实会发生的。
一只火红的身影紧跟着从密林里蹿出来,在看到蹲在地上的黑影竟然是一只大金雕时,拼了命地压低下盘,堪堪在离金溟几米处的地方刹住脚,没跟兔子一样撞过来。
金溟蹲在地上,抬眼看过去,只觉得那红色的毛爪子在地上都快摩擦出了火花。
一只赤狐瞪大了眼,四条细爪子哆嗦着趴在被摩擦扬起的尘土里,大毛尾巴拼命往地上贴,就差钻进土里了。
一雕一狐就这么大眼对小眼地互瞪着,金雕的眼越瞪越大,赤狐的眼越眯越小。
金溟两眼放光,盯着那条铺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的火红大尾巴直流口水。
好亮的毛!一看就是伙食丰富、营养均衡、运动量达标,还得是水源干净,才能养出来这么漂亮的毛尾巴。
天呐,好想rua好想rua!
麒麟臂要控制不住了。
赤狐在金雕馋涎欲滴的盯视下渐渐整只狐全趴在地上,眼睛眯成了一条妩媚而颤抖的线,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咿咿”声。
一听就是把孩子吓坏了。
金溟咽着口水缓缓站起来,思量该怎样在被发现的情况下降低存在感。
赤狐登时趴在地上更大声地“咿咿”叫起来,四只细爪子哆哆嗦嗦地摊着,狐狸胆儿被吓得连跑都不敢跑。
狐狸这边一嚎,撞晕的灰兔子忽然一个激灵,什么都还没看清便鲤鱼打挺儿地先蹦起来。
视野下方忽然弹出一团灰色,身体下意识地抬爪子按住又要撞向他的灰团子,金溟的目光不自觉地跟着往下移。
就在金雕低头的一刹那,瘫在地上仿佛要碰瓷儿到底的赤狐忽然腿也不瘸了腰也不疼了,“唰”地蹿了出去,眨眼就消失在密林里。
“哎!”金溟一着急,朝前迈了一步。
狐狸没摸到,只觉得脚下一软,再低头,被他锋利的鹰爪按住的那只灰兔子,脖子一歪,已经咽了气。
“……”金溟看着三瓣嘴里冒着血死不瞑目的兔子,挠了挠头。
鹰爪真是过度好使了。
这只倒霉兔子应该是慌不择路地躲避赤狐的追捕,却没想到平日里熟悉的路线上忽然多了一个会移动的障碍物,躲避不及只能生生撞上来。
所以这就是老天追着喂饭吗?
金溟抬头看向天空的眼神再次出现了对金主爸爸的膜拜。
只是,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金溟小小地替兔子默哀了几分钟,拾起软垫抱着今天的猎物往回走。
先把这只兔子送回去,天儿还早,不够吃下午再出来捕。
托穿山甲的福,合该早点往密林里来捕猎。
金溟猛然停下来,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
刚才那只狐狸发出的叫声,绝对是正儿八经的狐狸受到惊吓该发出的声音,那为什么同样生活在这里的穿山甲受到惊吓是喊“救命”呢?
难道只有穿山甲可以和金雕说话?
看来并不是所有哺乳动物都是统一语言。
可惜灰兔子已经凉了,金溟无法再从兔子身上验证它能不能和金雕对话。
金溟无不遗憾地想,要是他养的小白花也会说话,那该多好。
**
“小宝贝,我回来啦!”
终于猎到带腿儿食物的金溟才看见瀑布便开始喊。
“今天我们家小宝贝有兔兔吃,开不开心?”
白隼把自己捂在翅膀里,感觉自己真的不太想再面对这个世界了。
听见了听见了,能不能不要再这么恶心的说话了!
而且,能不能不要这么满世界喊。
要脸,懂?
金溟绕过水帘刚钻进山洞,就看见白隼趴在床边耷拉着脑袋,一副就快离世的模样,登时吓得他手里软垫兔子全丢了,风似的冲过去。
“怎么了这是?”金溟哆哆嗦嗦把白隼拱起来,顺着脖子往下摸。
还好,还热乎着,没凉。
小动物的生命力很顽强,也很脆弱。晚上刚看出不太精神,第二天一早就凉透了的病例不在少数。
金溟经历过几次,再照顾受伤动物时便经常整夜不敢睡熟。
老父亲不经吓。
睡觉请有个鸟样好不好。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行了。”金溟松了口气,还不放心,用尖喙拨开白羽毛,检查白隼身上有没有饿出黄疸,“你现在怎么一直睡觉,是饿的吗?”
没看到黄疸,应该还没到饿出毛病的地步。
白隼勉勉强强睁开眼,看着直往它身上蹭的金溟,表情依旧冷冷的,心里却有点小窃喜。
看金溟紧张着急的样子,感觉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心有余悸的金溟把白隼抱进怀里,补偿性地要摸摸。
“顺顺毛,吓不着。”
顺顺白隼的毛,金溟吓不着。
金溟摸了一会儿,觉得有点没滋没味,从头顶摸到脖子,又往肚子上摸,认真问:“摸哪里会舒服?”
撸鸟撸得静悄悄的,没点反应,不像小猫咪舒服了会“咕噜”。
也不知道主子到底爽不爽?
怀里的白隼被问的眼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想了又想,张开尖喙,颇有恼羞成怒的意思,气势汹汹地啄向金溟。
尖喙碰到黑羽毛时却又松了劲儿,只是轻轻咬了咬。
“小宝贝儿不让摸肚肚?”金溟轻轻松松便把翅膀从白隼嘴里扯了出来,用一种含糊不清总之让白隼听着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声调哄道,“好好好,不摸肚肚。”
可是肚子上的毛毛最软。
白隼把头扎进羽毛垫里,真心纳闷,金溟到底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说这些恶心话的?
太羞耻了。
“乖乖等着,马上就有肉肉吃。”
暂时撸够了的金溟站起来,安抚似的摸了摸白隼的头,麻溜儿地爬起来去宰兔子。
刚才被金溟扔飞的兔子掉在水潭边上,软垫有几个掉进水里,已经顺着河道被瀑布冲远了,再去捡也来不及了。
金溟没空可惜,匆忙把几个散落在地上的软垫拾起来堆在一旁,拿着骨刀在兔子身上来回比划,就是下不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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