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知一哽。
“确实不能给。”一旁传来一道女声。
林妍妍和夏微杳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各自脸上的神情都很复杂。
“我就不懂了,既然那个妖怪都已经这么卑鄙了,为什么我们还要和它光明正大地博弈换东西呢?”林妍妍说道:“难道我们是个什么很贱的人吗?”
林妍妍歪头问:“就不能直接上手去抢吗?”
“它一个连真面目都不敢露的妖怪,凭什么威胁我们?”夏微杳也说:“给它脸了,我真想两巴掌拍死它。”
三个男生:“……”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今天两个女生好像都格外暴躁一些。
路遥知试着出声:“可是,他要是急了直接把东西毁掉——”
“你是不是有毛病?有病就让我给你治。”夏微杳有点不耐烦了,“五个人还怕治不住它一个?再不然他不是喜欢你吗,你到时候给他撒个娇然后趁他心软的时候抢过来呗。”
路遥知:“……”
怎么感觉听着哪里怪怪的。
但似乎又是……很有道理?
另外两个人压根不敢讲话。
他们比较细心一些,注意到了林妍妍和夏微杳各自扶腰的动作。
别惹生理期的女生,本身她们生理期就已经够难受了,还是得理解她们,关心她们。
“我觉得夏微杳和林妍妍说得很对。”祝星礼拍拍路遥知的肩膀,“到时候要是真的打不过的话,麻烦你牺牲一下色相,然后接下来的交给我们。”
路遥知:“……”
少年还是少年。
几句话的时间,作战策略已经安排好了。
没办法。
都是年级里成绩的佼佼者,最听不得的,就是威胁。
于是接下来的三天还是正常的上学下学。
两个女生脾气随着一天一天的推迟变得好了很多,说话间再度变成了温声细语。几个男生虽然不理解但是非常尊重,甚至在这些天里轮流上阵给两个女生往保温杯里倒热水。
看着有点好笑。
约定的日子恰好是周六,学校瞬间从拥挤变得空荡,风声从楼栋之间穿过,发出一些呜呜声。
好奇怪。
之前都觉得学校这么恐怖的。
可能学习的时候身上都一身正气吧。
路遥知就这么把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往那栋破旧的教学楼里走。
他看着很是闲散,就像是……就像是来散步一样。
往他耳朵上插副耳机他都能哼出来那种。
……
他当然悠闲了,毕竟身后带着四个人一起来抢流氓的东西的,他当然悠闲了。
为民除害地抢东西的话,他还是可以接受的。
嘻嘻。
老旧的教学楼没有人打扫,看着似乎更加破败了一点,丝毫看不出这里是什么一段美妙关系的初遇地点。
这栋楼在这里太久了,学校又因为要上课实在是没有时间管它。但是听说校长实在有些卡不过去,打算趁寒假的时候把这栋楼拆了,然后再趁着暑假的时候重新修一栋新的实验大楼。
路遥知慢慢悠悠晃荡到他和聂小清第一次遇到的那个狭小楼梯口。
夏天这里还有点凉快,但是冬天就显得更加寒冷了一些。
那寒意像是要渗透到骨子里去。
路遥知看到那黑暗角落里似乎还蹲着一个人。
搞什么?
想还原之前他们认识的那一天吗?
这……
这说真的,有点惊悚啊。
要是说是想搞什么小情侣之间的情趣那还挺浪漫的,可眼前这人是即使把自己杀掉也想得到自己的人,那就很惊悚了,像等着他自己往砧板上走似的。
路遥知才不觉得自己是蠢蛋。
他停在门口,不走了。
黑暗里的那个人也没动。
就这么对峙着。
好半天,荒凉空洞的转折扣忽然冲进来一群人,路遥知一惊,转身看过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真的吓一跳。
他记忆力还不错,这些人,正是那日他和聂小清遇到时抓聂小清的那一批人。
路遥知数了一下,一人不差。
他那天揍了多少人,今天就来了多少人。
还真的是想搞沉浸式演戏啊……
路遥知心里想着。
那便有点麻烦了啊。
这要是真的是活生生的人,那这些人就是待会真的打起来之后聂小清的人质,他虽然逮着个人冲着路遥知晃一下,那就是能让他瞬间放下剑的得力武器。
这可不太行。
“兄弟,你有看到一个身上挂彩的矮子吗?”那日同他问出一模一样的话语的人再次朝着他问道。
只是这一次这人瞳孔里没什么光,像是一个走流程的傀儡。
路遥知能感受到,这些人确实是活生生的人。
他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陪着这人演下去呢,他又觉得自己很像个傻子;不演的话呢,又怕聂小清做出什么对这群人不利的事情。
还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低头,吐出一口冬日的浊气,“看到了,就在那个黑暗的夹角里,你们去找他吧。”
他演。
但他不跟着剧本演。
三两句话的功夫,他的角色就从一个救人于水火的阳光大男孩变成了一个参与施暴的阴暗怪物。
那群被限制了思考能力的傀儡显然没有想到路遥知这么说,在偏离了原本的剧本之后,所有人都站在了那里。
该怎么办。
没有人告诉他们。
“我这次没有带棒棒糖。”路遥知说。
“没事。”角落里传来一道人声,“你人来了就可以。”
演不下去了。
聂下清知道。
“你知道这些人之前为什么要抓我吗?”聂小清从角落里出来,身上伤痕累累,但脸上还挂着笑。
他应该是照着那日的穿着和状态将自己收拾了一下,像尽力还原那天的景象。
还原他之前遇到不属于自己的那道光的状态。
路遥知就这么插着兜看着他。
聂小清不管他的沉默,接着说:“因为我长得漂亮,和那里面称老大的人喜欢的女生玩得好,他觉得我在用一副女相去勾引别的女生,觉得看不惯我。
因为我长得很瘦小,像是营养不良。皮肤也白,声音也很柔,反正各个方面来看,我都不像男生。偏偏他还偷偷看了我的笔记本,知道我天生喜欢男生,于是,他用这个理由霸凌了我一年多。
路遥知,长得像女生的男生喜欢男生是不是很丢人,是不是活该遭受霸凌?”
路遥知皱起眉头。
他这次回的很快:“不丢人。”
他又补充:“不管是长得像女生还是喜欢男生,都不丢人,也不该遭受霸凌。”
聂小清眼眶有点红,“可他们霸凌了我整整一年多,你说他们该不该死?”
路遥知保持沉默。
“哦对了,他们甚至因为我名字叫聂小清说我不男不女是人妖,因此把我的名字换成聂小倩,在下晚自习的时候把我堵在教室,让我去勾引年级组正在改卷子的男老师。”聂小清坐到地上,歪头,“你说他们过不过分?”
“过分。”路遥知说:“真的很过分。”
聂小清朝他露齿一笑。
笑得好看得很。
“那你为什么不反抗?”路遥知问他,“为什么不跟老师讲?”
“我反抗了啊!”聂小清嘟嘴,“可是你看我身上的伤,这不是反抗之后的后果吗?他们这么多人,又全都是高个子,我这么瘦小,反抗之后就被打得更惨了。
而且我也告诉老师了,但是你知道的,我被打的时候都在厕所,厕所是没有监控的。就算是我想尽办法把他们引到有监控的地方,跟老师讲了之后他们也只是去办公室不痛不痒地写个检讨,然后下次继续对我这样。
有次他们真的快把我打死了,事情闹得很大,可是他们里面有个很有钱的爸爸,花点钱就摆平了,你说我怎么办?我连命都差点陪进去了,还是反抗不了,我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我去死吗?”
路遥知放在口袋里的手缓缓捏成拳。
他觉得有些窒息。
从前只觉得在年级里人缘很好,身边都是对他很好的人,根本不知道正在遭受霸凌的人过的到底是怎么样的日子。
他还是觉得聂小清很可怜。
他抬头,问:“在我帮你摆平他们之后,他们还有接着霸凌你吗?”
他这个问题带着点小心翼翼,像是在担忧中害怕又期待着什么结果。
很矛盾。
“没有了哦。”聂小清说着,声音都柔和下来,“你帮了我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欺负过我。我终于,在医院过了段安稳日子。”
路遥知松了口气,随后又猛地吊起来,“医院?”
“是啊。”聂小清说:“我生病了路遥知,你说好不好笑,我期待了那么多次有人可以来救我,却在真的被救了之后,忽然就不想活了。”
他被霸凌了那么久,心理早就出问题了。
他被堵在厕所里殴打,被扒光衣服拍照片,被逼着说污言秽语,因为长得漂亮,甚至……
“这怎么能是高中生做出来的事情呢?”聂小清问路遥知,“这怎么能是一群高中生可以做出来的事情呢?!”
因为情绪激动,那被布置在暗处的结界猛地罩开来!
“路遥知,我真的感觉这个世界都是黑的。”聂小清从地上站起来,眼里发着狠,“这群人,我是一定要杀掉的,你要阻止我吗?
学校不可以给我的公道,我回来以后自己讨不可以吗?”
和祝星礼他们的联系早就被这个结界强行断开了,路遥知看着眼前的人,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东西。
在仿若被全世界孤立的时候,有人朝自己伸出了温暖的手,所以喜欢上那个人其实很正常。
正如聂小清对自己的感情。
他被困在黑暗里实在是太久了,在得到一次温暖之后就会想拼尽全力地抓住。偏偏他实在是病得太厉害,无奈只能去医院修养。
那个时候他在想什么?
会因为想着自己而想着顽强地活下来吗?
那自己算不算是他的救赎?
“路遥知,我不可怜吗?”聂小清的声音带着哭腔,“你抱抱我好不好?”
他好可怜。
路遥知这么想着。
他朝前迈了一步,原本放在自己口袋里的手似乎有要伸出来的意思。
可忽然,心脏的地方像是被烫了一下。
他猛地清醒过来。
“你对我使用了什么术法?”路遥知大口喘着气,他看了眼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展开的结界,彻底皱起眉头,“你给我下套?”
明明是疑问句,但他以肯定的语气说出来,就显得更加笃定了一些。
怜悯也是一种情绪。
情绪被放大之后,就会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出来。
他刚刚被牵着情绪走了。
“你连继续怜悯我都不肯了吗?”聂小清问他,“还是说,你的心其实是跟铁一样?又硬又冷?”
路遥知摇头,“你不该拿我的情绪左右我。”
况且铁又怎么样?
再硬的铁,被太阳晒晒,也就发烫了。
“我过去之后会怎么样?”路遥知往前踏一步,暗红色衣摆拂过枯草,“把我绑起来?取出我身体里的碎片,然后?”
“然后你就属于我了。”聂小清说。
路遥知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想说他其实知道聂小清对他的感觉从何而来,也没觉得喜欢自己是聂小清的错。只是这种方法实在是太极端。
强制性地将自己纳入到他的所有物里,这跟非法囚、禁没什么区别。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错误的。
“你收手。”路遥知手中曳影发着烫,“你收手,我们以后还可以做朋友。”
聂小清笑得很病态,“我不想跟你做朋友,我只想得到你。”
空气里响起雷鸣声。
“你要杀了我吗?”聂小清问。
路遥知面上没什么表情,“和你签订契约的妖怪在哪里?”
聂小清摇头:“路遥知,就算你身体里有碎片,你也是打不过它的。”
他那么笃定。
“你已经被我强行关在了这个阵里,就算你是双属性,身体有碎片,你也打不过它的。”聂小清说,“别反抗了,否则只会受伤。”
路遥知叹口气。
像是根本说不通。
他根本跟聂小清交流不了。
-
阵外。
一众人在感受到自己和路遥知的联系已经断了之后,都深深皱起了眉头。
在他们的感知里,这个联系是直接被切断的,好像是路遥知那边主动切断的一样。他们根本没有感受到到任何的灵力波动。
几个人个个都实力不俗,若是真的有妖怪出现,他们不可能什么都感觉不到。
“进去看看。”祝星礼站在教学科的天台,抓住慕若阳的手臂,“你能带我飞过去吗?”
自然是可以的。
和他们在另外一栋楼看到的景象没什么区别。
该破旧的东西依旧破旧,留给人一副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人造访这里的荒芜之感。
可明明就在刚刚都有一堆人来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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