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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淇深深看了他一眼，刚睡醒的声音还有些沉，言简意赅道：“很好，没有晕。”
也是奇怪，按年纪他比蔺唯大了近五岁，偏偏很多个瞬间，他都有种蔺唯的稚嫩只是表象，实际内心对所有事都应对得游刃有余，甚至总有意无意的在反过来照顾他们所有人感受的错觉。
又或许不是错觉，与蔺唯独处一室，这种感觉更甚了，心想把照顾换成掌控也似乎更加精准一些。
仔细想想，孟雪能和全无好印象的前男友冰释前嫌处成互相信任的朋友，汪洋那个没什么良心的家伙都偶尔在自己面前忍不住帮他说话，就连他自己……
韩淇确信自己并不是个世俗意义上的好人，越想越觉得，他对蔺唯的容忍度，是这些日子看似刻意保持了距离的相处中，被对方捏着分寸一点一点拓宽的。
甚至近段时间蔺唯的刻意回避，现在心头浮躁一去，回过头再看，都更像是以退为进的招数，而他竟然还真被钓了一下！
“那要吃点东西吗？”蔺唯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离晚饭还早，但经过治疗的韩淇应该是会饿的。
等了一会儿韩淇没回应，他伸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哥？”
韩淇这才回过神，他没听到蔺唯问的上一个问题，这会儿看着他脱口而出却是没好气地道：“不想叫哥就别叫了。”
说完他自己也愣了愣，不是这话有什么不对，而是他说这话时的口吻变换太过自然，就好像他其实已经潜意识把对方划进自己人的圈子，迫不及待地省略了额外的生疏客套。
至于称呼，韩淇当初还嫌单字叫哥太亲密，怀疑这是蔺唯的私心，但这些天也够他回过味来了，那天晚宴明显是蔺唯父母示意他那样叫的，蔺唯只是没有理由改口。
喊过这么多声，没一句是真诚的，每次听着都别扭死了。
“……”蔺唯先是错愕，抿着嘴忍了一会儿，最后没绷住还是笑了出来。
他这一放松，韩淇明显感觉到他身上的气质有了微妙的变化，明明脸上的笑意还是温和无害，却陡然间变成让人再也无法轻易忽视的存在。
果然之前都是一层叠一层装出来的！
“那我该怎么称呼？”既然被看穿，蔺唯干脆放弃了伪装：“韩先生？”
韩淇垂下眼眸：“随你。”
“真随我？”蔺唯挑了挑眉问：“那我叫你……阿淇，也可以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莫名闪过这两个字，心里再默念一遍，总觉得熟悉，且还是很亲密的那种熟悉。
“容我提醒，我大你五岁。”韩淇听到这个只在小时候被父母喊过称呼从蔺唯嘴里吐出来，当即就感觉脑子里嗡嗡的。
不好出尔反尔，只能委婉抗拒。
蔺唯本也只是一时兴起逗一下，见他因为年纪拧巴也不勉强：“好吧，韩先生。”
韩淇张了张嘴，虽然对方喊他哥喊得不情不愿，但韩先生对比之前未免有点太生疏，不过孟雪这个名义上的协议女友都是这么称呼他，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蔺唯给他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一直留到了晚上汪洋假装忙完赶回来才离开，有的时候还嘱咐了一句：“下午的时候韩先生吃过一点东西，晚上别吃太多，不然积食。”
就韩淇现在这样行动不便的情况下，真闹积食无疑会很难受。
“哦，好。”汪洋怔怔应下。
等蔺唯走了，他脸色一变，急急忙忙地凑到韩淇身边打听：“什么情况？我才离开一下午，老板，怎么你在他嘴里就从哥哥变成韩先生了？”
天啊！不会是小少爷情难自已，表现得太过明显，然后老板直男癌发作，把可怜的小少爷无情拒绝了吧？
韩淇脸色颇有些一言难尽，蔺唯什么时候叫过他…哥哥了？汪洋这张嘴巴一张一合就像个夸张的放大镜，他现在都怀疑剧组里敢明目张胆传他和孟雪关系的风言风语，源头是从哪儿来的了！
“没什么情况，下次直接让他过来吧，孟雪的戏份重，这期间让她好好拍戏。”
旁的韩淇也不肯多说，汪洋知道他家老板要面子，能在一下午相处后就松口收回之前的信誓旦旦，小少爷对他的影响力已经不容小觑了。
汪洋一边点头应下，一边尽职尽责地提醒道：“老板，这种教科书式的渣男语录，你跟我说说就行了，可别让小少爷听见。”
韩淇蹙眉，略一犹疑后抬眸问他：“连你也觉得很过分？”
“前几天还斩钉截铁不想给小少爷半点希望免得对方越陷越深的人是谁？”汪洋对着他摊手。
让‘正牌女友’安心工作，把爱慕自己的小少爷叫来当作这段空白期的工具人，还打算用完就扔，他虽然绝不会圣母心大发到跟老板唱反调，但在过不过分的问题上，大家彼此心里还是要有点数吧？
汪洋把这话一说，韩淇反倒放心了，首先第一点，他没想过用完就扔，至少他已经接纳了蔺唯作为一个不错的朋友存在，但更多的他本来也给不了。
其次…短短一个下午的独处，已经让他认识到蔺唯本质上不是汪洋以为的那样是一朵温室里的花，道德水准可能也没汪洋想象的那么高，欲擒故纵这一套都玩到自己头上，还让他玩成功了一次，很难说蔺唯会不会介意自己被利用。
韩淇觉得，他和蔺唯在这场无形的拉锯里，不论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可以各自盈亏自负，因为蔺唯明显是很清醒的。
事实上蔺唯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让韩淇脑补这么多，这段时间他的精力都专注放在试药上了，有了第一次实际上手后，他对韩淇的腿伤状况终于完全掌握，这会儿回了房就开始细微调整药方了。
不过就算他知道了韩淇的想法，也的确不会太在意，他接近韩淇同样是带着任务，并不全然真诚，没道理宽以待己严于律人，能各取所需就是再好不过了。
因为要调整药方子，蔺唯又开始了神出鬼没，韩淇第二天中午见他还是没出现在房车这边，刷的一下就沉了脸，把不明所以的孟雪都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孟雪已经开始检讨这些日子是不是光顾着拍戏，惹恼这位大佬了。
“…没事。”韩淇不是故意的，只是他以为经过昨天，他和蔺唯应该在某些事上心照不宣，结果却没按他想象的发展，那瞬间心理落差大到连他自己都诧异。
汪洋都有些佩服小少爷了，这简直是在他家老板本就不富裕的耐心上蹦迪，但要说对方恃宠生娇吧，好像也说不出口。
即便是他再偏心自家老板，也说不出老板对小少爷也多好的话，倒过来还差不多！
虽然韩淇对蔺唯确实有许多在他看来特别的地方，但这份特别也仅他这个对韩淇足够了解的助理可见，正常人应该感受不太到这份‘殊荣’。
汪洋尝试着拿这份说辞安抚一下自家老板，可惜收效甚微，眼看着韩淇又要回到前些天日渐阴沉的状态，他都要坐不住了的时候，蔺唯总算自己找过来了。
“韩先生，可以听我弹琴吗？这两天新编了一首曲子。”他带着惯常的笑意径直坐到韩淇的对面发出邀请。
韩淇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就在汪洋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他开口道：“你这两天就在忙这个？”
“嗯！”蔺唯点头，韩淇不主动叫他，他总得自己找个上门的理由。
“我要是不想听呢？”韩淇存在心底的气瞬间消了大半，但多少还是有点不甘心，这才故意问。
蔺唯愣了一下，没道理啊，他上次针灸过，韩淇应该明显能感觉到效果才对，难道对方并不觉得这是他弹琴的功劳？
虽然确实不是。
“那就算了吧。”他叹了一口气，看来真只能学习采花贼夜探深闺了，系统这乌鸦嘴真是开过光的。
韩淇见他放弃得这么快，脸色又不好看了，还装什么老实，之前不是很会钓吗！
第35章
暗恋与被暗恋之间的关系, 本不该需要两边这样不动声色地拉扯，韩淇生来的上位者心态更不愿意在任何关系里处于被动。
但在蔺唯以为他拒绝，只轻叹一声就要起身离开时，韩淇再不情愿也只能承认, 他暂时还真被这臭小子拿捏住了。
不管是因为蔺唯说的新曲子, 还是为了对方琴声带来的舒缓效果, 韩淇确实没想过要把小少爷巴巴捧来的真心扔到地上。
他拉不下面子, 于是给汪洋使了个眼色, 汪洋接收到讯号，连忙上前拦着蔺唯道：“等等小蔺先别走！”
蔺唯停下来问：“怎么了？”
汪洋把他拉到一边小声道：“刚刚老板说他腿疼, 但镇痛药吃完了，剧组这边没有备老板平时吃的那种，我得去一趟外面医院，麻烦你帮忙送老板回酒店，可以吗？”
说完又怕他因为刚刚的事心里委屈，安慰了一句：“他是因为不舒服才控制不住脾气, 不是针对你, 你别介意。”
蔺唯当然不介意, 直白点说就是他根本不在乎韩淇怎么看待他, 因为韩淇目前对他来说也只是一个任务目标而已。
他的重点是：“他腿疼？”
蔺唯一听这个就皱起了眉，按理来说距离他第一次针灸才过了几天，如果他设想的疗效没出问题，应该不会这么快又发作才对。
汪洋也没想到都这样了，小少爷竟然还只关心这句他随口扯出来的谎，难得他不存在的良心都产生了些微幻痛。
“还好, 没前几次严重。”他颇为怜爱地拍了拍蔺唯的肩道：“我还要去拿药，他就麻烦你了！”
“嗯。”蔺唯没多想就应了。
汪洋回房车拿了点东西, 顺便凑近韩淇耳边小声嘱咐了一句自己的去向就走了，没等韩淇有所反应，蔺唯也在这时走回来，他没有再坐回原处，而是选择了在韩淇的轮椅前面缓缓蹲下来。
这里转瞬间就只剩他们两个，韩淇低头看着他，这回不敢再随意口是心非了，只有些不自在地轻声问：“你蹲这儿做什么？”
“他说你腿疼，今天什么时候开始的？”蔺唯按捺住想上手看诊的冲动循循善诱。
“……没多久，不是很疼。”韩淇眼睛飞快眨了几下，语气含糊，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因为羞耻正逐渐升温，心下满是懊恼。
说一不二雷厉风行地活了近三十年，从来都是别人小心翼翼地讨好他，这还是头一回他需要装病示弱留住一个人，对方还是个暗恋他的毛头小子，想想都觉得荒唐，早知道刚刚就不对着蔺唯乱撒气了。
“可以告诉我是哪里疼吗？”蔺唯搓了搓自己的手，把微微发热的掌心覆上韩淇受伤那条腿的膝盖。
韩淇心头一跳，这可就有些过了，但不知怎的呵斥他的话却一时间卡在了喉咙说不出口，放在轮椅扶手上的双手不自觉握拢，却愣是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放任了蔺唯越界的动作。
蔺唯感受着掌心下韩淇腿部肌肉紧绷得厉害，结合他说腿疼，按这个反应，估计远比他的轻描淡写要严重得多。
这会儿也顾不得其他了，蔺唯没等韩淇回答他的问题，就在韩淇惊诧的目光下猛地站起身，不由分说地把他从轮椅上一把横抱起来往房车上走。
韩淇身体被迫腾空的瞬间下意识双手攀上蔺唯的脖颈，就在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终于沉下脸要说话时，蔺唯已经把他小心轻放到了房车后面的床上，而后动作轻柔地给他按摩起了腿部。
教训他得寸进尺的话再次被咽了回去，韩淇靠在床头神情格外微妙，因为蔺唯的动作看起来实在很专业。
一个素日里无所事事，干过的唯一正经工作就是为了追他跑来剧组客串了一个角色的小少爷，为什么会去学这个？
想到这点，韩淇就没法再骂他了。
况且他这会儿也刚想起来，这不是蔺唯第一次抱他，前几天他听着钢琴声在轮椅上睡着，当时必定也是蔺唯这样把他抱到沙发上的，大概是一时情急加上顺手了，他真计较反倒显得不知好歹。
韩淇默然任他动作，他的腿之前伤得很重，若是不小心随便碰可能就会牵扯到痛处，可他一直等着，等到蔺唯暂时停手，抬起头询问他好没有好一点时，被弄痛的情况都没有发生。
“嗯。”韩淇原本就没痛，这会儿便从善如流应了好一点。
他也没明知故问蔺唯为什么会这个，免得蔺唯说出答案，两个人都下不来台。
“那就好。”蔺唯舒了一口气，他也确实没摸出来韩淇的腿有什么不对，应该只是他高估了一回针灸的效果，也低估了这种神经性疼痛的顽固，有时候心理作用也是有可能引起它发作的。
算了算汪洋离开剧组去最近的医院往返的时间，应该够他再给韩淇治疗一次，机不可失，于是他赶忙提议道：“那我先送你回酒店吧？”
“好。”韩淇没有异议，但在蔺唯又俯下身想把他抱起来的时候，忙不迭抬手抵住了对方的肩，羞恼道：“去把轮椅拿上来！”
说完按了床头的按钮，房车门那边自动伸出一块平板搭向地面供轮椅推行。
蔺唯其实记得他的房车被这样改装过，但就是想省点麻烦，不过韩淇要面子不肯让他抱，他也只好舍近求远。
两人回到酒店，把韩淇扶到沙发上坐定后，蔺唯就开始思考怎么旧事重提让韩淇听他弹琴，毕竟直接用迷香把人迷晕的话，太容易惹人怀疑了。
没想到韩淇却先开了口：“不是说你新编了首曲子想弹给我听吗？正好我现在有空。”
蔺唯愣了一下才应到：“哦，好！”
正要起身，韩淇忽然想到什么叫住他，拿出手机迟疑了片刻还是道：“我们加一下联系方式吧，以后有事可以直接找我。”
蔺唯回想了一下：“我列表里好像有你的好友。”只是没用上过。
“那是工作号，平时汪洋在打理。”韩淇不知道蔺唯有没有给那个号发过消息，也不知道如果有汪洋是怎么回的，反正不论如何先把自己的责任都撇干净是没错的。
“好吧。”蔺唯心想这是韩淇开始信任他的表现，也没说其实他真有什么事联系汪洋就可以了的话煞风景，重新跟他加了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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