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告诉别人的时候，别人都觉得我是在说谎，又或者认为我出现了幻觉。”源雉泉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眼下也带上了一丝阴翳。
他继续道，口吻里带上了嗤笑，“但是我很清楚我没有说谎，我看到的那些东西也绝不是幻觉。”
“它们无处不在，破败的屋子、贫瘠的土地——甚至普通人的肩膀上。”
“人越多的地方，它们越多。”
“然后我发现，当我在恐惧、厌恶或者愤怒的情绪下触碰到那些东西后，他们就会变成灰烬。”
……
“后来我在横滨遇到了一样有特殊能力的异能者，我以为他们也能看到我所看到的东西，但是让我失望的是，就算是异能者也看不到那些东西。”
话音戛然而止，带着未尽的余韵。
“直到今天为止——我一直以为我是唯一能够看到那些东西的人，但是在歌舞伎町，我却看到了你。”
“五条先生。”手指弹弹袖口的灰尘，源雉泉抬眼，红宝石一般的眼眸中笑意盈盈：“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人。”
第一这样特殊的地位，落在别人耳中总归是有几分特别的。
“是吗？”
五条悟没有说相信，也没有说不信，只是偏过头看向身边听完全程后整个人呆滞在原地的伊地知，开口道：“怎么回事嘛，伊地知？”
五条悟拖长调子，语气带上了不满：“上面那些老东西平时不是很能吹嘘自己的本事吗？怎么现在还有没被发现的咒术师没有登记在册？”
伊地知什么也不知道，他颤抖的推了推眼镜，表情困惑又震惊，低下头开始翻起手里的平板嘴里絮絮叨叨：“不可能，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还有术师没有被发现？”
五条悟身后的伊地知还仿若游魂似的喃喃自语说不可能，五条悟却显然已经对源雉泉所说的全盘接受。
不过信了多少，或许也只有他自己本人知道。
“不用找了。”五条悟挥挥手，让伊地知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看向源雉泉，摸摸下巴继续道：“我倒是很荣幸啦，不过还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他轻笑两声：“你多大了？”
源雉泉一愣，乖巧的答道：“二十二岁。”
“诶？”五条悟有些惊讶，源雉泉长相偏幼，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二十多岁的人，不过代换到自己身上，五条悟又有些理解。
“唔……”五条悟思索了片刻：“年纪是有些大了，我还以为和乙骨差不多大，可以去高专学习咒术来着。现在看，学习起来或许有点晚了哦。”
源雉泉脸上的微笑凝滞了一瞬。
源雉泉：……
你哄谁呢？
而且二十二岁哪里大了？
尽管心里稍微有些不爽，源雉泉很快就将这细微的情绪隐藏起来，神色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是吗？”源雉泉神态并不见低落，“这也没有办法，不过……”
他看向五条悟，漂亮的杏核眼弯成了两道月牙：“五条先生，我不觉得学习这件事和年龄有关。”坦然而自信地眨眨眼，源雉泉朝五条悟露出粲然的笑，“只要我想，不管多难的东西，我一定都能学会。”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五条悟真想配合的为源雉泉自信张扬的发言鼓鼓掌，不过他还是没做，微垂着头看着源雉泉，没有多久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五条悟伸出手拍了拍源雉泉的肩膀，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他表现的却像是认识很久的朋友一样亲密地将自己的胳膊搭在源雉泉的肩上笑嘻嘻地说：“我骗你的。”
“不过和我可爱的学生们相比，泉水确实有些大了哦。”五条悟自顾自地改口叫起了源雉泉的名字，拧着眉头竟然认真地考虑起来。
没用多久，五条悟像是想到了绝好的办法，拍了一下手后相当开心地说：“既然这样，不如泉水也来高专学习使用咒力吧。”
好像进入高专学习并不需要由咒术界高层批准才能入学这样繁琐的过程，简单的好像整座学校都是他一个人开的一样。
说完，五条悟双手环胸继续低声道：“而且我作为高专的老师，可是相当欢迎新同学呢。”
“尤其是非常有趣的新同学。”
源雉泉感觉到五条悟话里潜藏的危险，他侧着脸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像是完全不明白，口吻轻快地说：“也好，毕竟我也没怎么体验过校园生活，就当是重头再来。”
短短时间源雉泉和五条悟已经决定好什么时候去高专报道，表面上一派和乐融融，实际上却心思各异，机锋都藏在话里，然后被对方清风化雨一般阻拦下来。
夕阳不久之前已经落下，月朗星稀，银白色的月光如水一般轻柔的缠绕在五条悟的身上，为他镀上一层薄薄的银边。
源雉泉看了眼时间便说要先回家了，五条悟自告奋勇地说要送他去车站，源雉泉欣然同意，于是五条悟便欢快地丢下还在怀疑人生的伊地知欢脱的和源雉泉一起去往了新宿的车站。
月色下的五条悟漂亮的不似真人，视线从源雉泉身上划过，苍蓝色的眼睛带着勾魂夺魄一般的美感。
至少源雉泉心里清楚，他之所以出现在五条悟面前打算进入咒术界的大本营，就是因为被五条悟的外表吸引了。
他的视线不带掩饰，坦然又好奇地看着五条悟弧度完美的下颌，就算是瞎子也会被这样热烈的视线吸引注意，更何况是天生“六眼”的五条悟。
“我知道我是很好看啦。”五条悟神色疏懒，侧眼看向身边的源雉泉，眼里带着狡黠：“不过这样一直盯着我的脸看的话，我可是会收费的哦。”
“那也没关系。”源雉泉沉思一会儿开始翻起了自己的钱包，还一边说“因为五条先生的确很好看，所以就算被吸引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他抽出钱夹里的一张崭新的一万門递给五条悟，语气还相当认真：“五条先生，如果不够的话我还有。”
“如果可以，我很是希望能够一直看到五条先生的脸。”
五条悟心中诧异一闪而过，立刻被更大的兴趣所替代，他脚步一顿，转身再次细细地打量起将钱递给他的源雉泉。
“泉水，你这样说话会很容易让人误会哦。”墨镜后的眼睛稍微眯了眯，五条悟语气暧昧。
源雉泉口吻疑惑：“让人误会什么？”
哼笑一声，五条悟继续说：“误会你喜欢我。”
“那就误会吧。”源雉泉见他好像没有拿钱的意思，慢吞吞地收回手准备把钱收起来，“因为我就是那个意思。”
实在是大胆的发言。
五条悟眼中笑意渐深，他不是没有遇到过刚见面就会说喜欢他的人，但是像源雉泉这样直白坦然又浑身充满谜团的人却基本为零。
见他打算把钱放进钱夹，五条悟伸手一抽就把源雉泉那张崭新的万元大钞拿到了手里。
“都说要给我了，就这么拿回去可不好哦。”五条悟挥了挥手里的钱，苍蓝色的双眼比琉璃还要剔透，“我就当是泉水欣赏我帅气的脸蛋的报酬啦。”
慢悠悠的巴士停在车站口，等待的路人都开始往车上走，源雉泉却没着急走，站在原地看着五条悟欲言又止。
五条悟挑眉：“还有什么事情吗，泉水？”
“是有一件事还有些奇怪……”源雉泉朝五条悟靠近一步。
“为什么五条先生要遮住自己眼睛呢？”凑近五条悟的脸，源雉泉隔着墨镜看着五条悟的双眼。
速度快的让五条悟险些没有反应过来。
他仔仔细细地看着五条悟那双好像藏着碎冰的眼眸，嘴角一翘，露出灿烂的笑来。
五条悟不避不闪，气定神闲：“只是想遮住而已。没什么原因呢。”
“五条先生的眼睛很好看。”源雉泉温言细语，“遮住的话太可惜了。”
温暖的吐息落到五条悟的脸上，然后一触即分。
源雉泉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回到了停在路旁的巴士上，车门合拢，他隔着玻璃朝车外的五条悟挥挥手。
笑容还有几分灿烂。
巴士启动，载着一车人缓缓离开，站在原地的五条悟捂着嘴巴心想，看着纯情还真是会说话。
源雉泉应该是个普通人。
仗着戴着墨镜，五条悟刚才肆无忌惮地透过镜片上下打量着源雉泉，现在巴士已经驶远，载着车上的源雉泉缓缓地离开了五条悟的视线范围后才停止。
不管怎么看，六眼都在告诉五条悟那个看起来就像是高中生一般的少年只是一个天生拥有咒力的普通人，然而和六眼一样与生俱来的第六感却不断地拨动着五条悟的神经。
真的是普通人吗？
五条悟扯着嘴巴，脑海里浮现出源雉泉灿烂的笑脸。
无所谓啦，他想，反正无论如何，他都是最强的。
*
坐在巴士里，源雉泉单手撑着下巴看着车窗外后移的街景，他心里愉悦，脸上的微笑也多了一点真情实感，自然而然地哼起了古老的和歌。
然后歌声就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接通电话，听筒里面传来的是太宰治的声音。
“莫西莫西~是泉水吗？是我哦！我是太宰！”电话那头的太宰治神采飞扬，身后的中岛敦正哭丧着脸拼命阻止他收拾行李。
“你现在住在哪里，我现在马上就可以去哦！”
太宰的话没头没尾，源雉泉愣了半晌才想起来早晨和太宰治说过的话。
但是那是再遇到五条悟之前，现在遇到了五条悟，太宰治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想都不用想，源雉泉直接张口说道：“你不用来了，太宰。”
“咦~为什么啊？”太宰治握着手机，停下了手中往行李箱里丢衬衫的动作。
“是发生什么事了？”
源雉泉抬手捏住垂在脸侧的一缕黑发，顺着白皙纤细的手指卷了卷。
看着车窗里倒映着的自己的脸，源雉泉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因为我遇到更有趣的人了。”
“所以你没什么用了哦。”
第5章 海王的第五天（修）
夜蛾正道不知道其他学校当老师的人辛不辛苦，但是就他这十几年的教学经验来说，当老师不止是件苦差事，还是件一不小心就会对生命产生威胁的事情。
能让夜蛾正道得出这样的结论，这要多亏他的好学生五条悟，作为五条悟曾经的老师，夜蛾正道和五条悟认识的时间加起来足足有十几年了，但是就算过了这么久的时间，夜蛾正道还是觉得五条悟很烦人。
就比如现在，天气好得很，高专里的学生都有外派任务不在学校，偌大的学校难得有安静的时刻，他坐在办公室里打开窗户吹着风顺便晒晒太阳，只想在这难得的空闲时间里稍微给自己疲惫的校长生涯一点点松快的时间，但是偏偏五条悟这个家伙连招呼也不打就直接闯了进来，挥着手机说。
“夜蛾校长，我来喽！”
满是五条悟的风格，连个门也不敲。
五条悟今天没戴平时遮了大半张脸的面罩而是戴上了圆墨镜，跑进来的时候大大咧咧地直奔办公桌前的转椅上坐下，一头苍发松散的垂在脸侧，衬着他那张漂亮的娃娃脸也显示出的几分稚气。
不过夜蛾正道和他相处久了，才不会像以前一样会被五条悟纯良的外表所欺骗，他相当清楚，外表天使内心恶魔这个词分明就是为五条悟量身定制的。
不过稀奇的是，五条悟今天没穿那身品味糟糕的深紫色外套，反而像个正常人一样换了一身浅色系的衣服，看上去人模人样。
夜蛾正道手里缝制咒骸的动作一顿，手底下正在给兔子安牙齿的动作一歪，整整齐齐的一排钢牙有一颗牙突兀的冒出来，可可爱爱的白兔子瞬间变成缺了门牙的丑兔子。
夜蛾正道：……
他本来是要做一种新型兔子咒骸的，被五条悟这么一打扰只能从头再来了。
疲惫的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夜蛾正道深知自己在和五条悟这个叛逆还爱乱来的弟子相处下去迟早有一天会短命。
揉了一把膝盖上还没有注入咒力所以一动不动的兔子，夜蛾正道抬头看向了坐在桌子对面的五条悟，用平静的口吻重复了说过无数遍的话：“悟，下次进门记得敲门。”
五条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坐在真皮转椅上像个小孩子一样握着把手开始转起了圈，转椅的滚轮哗啦哗啦地在地上滚，为安静的办公室平添了几分烟火般的喧闹。
“没关系啦。”五条悟笑嘻嘻地摆手，“反正不管我敲不敲门，校长你都会知道是我的。”
玩儿够了的五条悟长腿一蹬就蹦到了夜蛾正道面前，胳膊抬起来放在桌面上一撑，捧着自己像少女漫画男主角一样漂亮的脸蛋露出粲然的笑意。
他长相过于出色，外表也高大帅气，就算年近三十做出这样扮可爱的动作也不显得油腻，反而让人心软。
然而夜蛾正道还是个例外。
他看出五条悟心情很好，眼镜下的眼微微一眯，桌子上摆放的青蛙咒骸突兀地蹦起来朝五条悟的脸上砸去，破空声足以见得这只小小的青蛙咒骸身体里蕴藏着多么庞大的力量，但是那只咒骸却在碰到五条悟之前好像受到了看不见的壁垒的阻隔一样又被弹飞到一旁的墙面上，把光滑干净的墙硬生生砸出了一个大坑。
破损的地方被砸碎的砖石混合着沙土悉悉索索地落到了地面上，堆起一个小小的土堆。
回头看看已经坏掉的咒骸和墙上的坑，夜蛾正道视线平静地转移，理直气壮，“一会儿记得把墙修好。”
“没问题！”五条悟两指并拢在脑袋上一划，笑嘻嘻地歪着脑袋保证。
“来找我做什么？悟。”夜蛾正道低下头开始重新整理起自己缺了颗门牙的兔子咒骸，一边询问五条悟。
五条悟不是会无缘无故来找他的，过来找夜蛾正道，无非也就是两种可能，要么有事，要么有病，夜蛾正道又看了一眼今天装束格外正经干净还没有用眼罩或者绷带遮眼的五条悟，觉得答案很有可能是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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