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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发丝在他眼前荡幽幽的，显然十分碍事，又没有手去捋。
沈未然下意识地伸手，然而只碰到了冰冷的水镜。
正巧这时，许道微抬眼，自然而然道：“过来帮我。”
好像要一个成婚不过三天，按理来说正在同他丈夫蜜里调油的沈未然，不远千里来帮他捋头发，是件很正常，很有分寸的事。
沈未然下一秒就到了竹屋。
这里乱得不行，许道微虽然很爱干净，把自己打理得一尘不染，像是有洁癖的样子，但实际情况却与之相反。
沈未然勉强找了个落脚的地方，帮他用魔气压住那小东西，将碍事的发丝捋到耳后。
许道微松了口气，捏着酸痛的指骨，看向沈未然。
他没什么变化，脖颈露出来，靠近喉结的地方，有一块拇指大的红痕印在上面。
他皱眉，伸手去摸，“你被虫子咬了？知不知道是什么虫？”
沈未然任他摸，“鸟啄的，过两天就好。”
没有凸起，沈未然看着也不痒不痛……
突然意识到什么，许道微手指微顿，在那地方又反复摩擦，蹭得那块皮肤颜色更深，才突然抽手。
他翻出一块手帕擦拭手指，太过用力，指尖泛红，而语气却是平静的，“啊，忘了恭喜你，新婚快乐。”
第39章 商量
沈未然一愣，随后手拄着桌子，侧过身，由下至上地去看他表情，笑容有些微妙，“听起来倒不像恭喜。”
许道微随手把那手帕烧了，一小撮黑灰飘到地上，他将被魔气包裹的粉球拉过来，摆弄着，并不看他那张令人生气的笑脸，淡淡道：“找我有何事？”
“我三个月后进死亡之地。”谈到正事，沈未然神情严肃一些，可和许道微相比，还是吊儿郎当，“你知道在我手底下做事的那几个吧？其余的我都安排好了，只剩一个小七，他体质特殊，我怕我这一离开，他会有危险。”
许道微听了，捏着粉球的手指一顿，声音莫名发沉，“你只顾着他的安危，却没有想过自己吗？那地方是连化神都不敢踏足的领域，你以为那地方是我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富贵险中求嘛，这趟要是成了，我以后……”
“停。”许道微出声打断，沈未然乖乖闭嘴。
道微好像真生气了。
许道微不理他，把粉球用力塞进一个透明方形的小匣子，它柔软的面团一样的身体从许道微的指缝间挤出来，顽强地粘着匣子四周，怎么也塞不进去。
粉球反抗性很强，并且自从许道微给它炼活后，吸取灵力的能力，就转变为屏蔽灵力，许道微用不了灵力，在对付这东西时，废了不少功夫。
沈未然见状，加重了缠在它身上的魔气，小粉球挣扎几秒，就认命地被关进匣子里。
看着匣子里的小粉球，许道微的语气有点别扭，“既然是天灵族人，那还是把他送到天灵族的领地更好。选拔刚结束，现在这批天灵族够那些人用一年。”
“你将那人给我，以我的名义送去，受些惩罚，这一年便能安全无忧了。”
天灵族能力弱小，又因体质而遭人觊觎，只能依附世家大族，通过给人提供族人以获得庇护，维持生存。
那些被选中的天灵族人，可以像内门子弟一样学习修仙知识，等两年后维续期满，新一批天灵族人进入宗派，他们就能回去把这些知识传给族人。
天灵族人的生育率极低，可以说用一个就少一个，因此各大门派虽然不会把他们当成同等的人看，却也不会毫无理由地滥杀，能保护还是会保护一下的。
如此下来，天灵族内部的知识储备，虽远不及各大门派，但给族人们做启蒙，用个五六十年，还是够的。
不危险，还能学到东西。
的确是不错的去处。
但对小七来说不是。
他不想当落离宗的血包，卑微地求沈未然带他走，在沈未然抓住他手的那一刻，他就变成了天灵族的背弃者。
天灵族是货物，是被保护着的商品，没有自主选择主人的权利，过得好赖都看命，而绝大多数天灵族人都顺从于命运，接受自己离开领地，就不再是人的这一事实。
是可以忍耐的。
毕竟只有两年，两年过去，活着回到领地，他们可会被成为英雄，受族里人的尊敬、赞扬和顶礼膜拜呢。
小七没忍，他跑了，于是成为一个所有天灵族人眼中的懦夫。
天灵族不得族人自相残杀，但惩处的措施并不亚于人类酷刑。
也正是因为这些让人生不如死的，由天灵族和保护他们的宗派共同定下的酷刑，才让那些被送出来的天灵族人，不能逃，也不敢逃。
慢慢地都被驯化了。
小七是沈未然的人，全心全意地信任着沈未然，做出了人生中唯一一次的豪赌，以他的性命和灵魂为赌注，赢或输，死或活，全交由沈未然来决定。
沈未然不擅长辜负别人的忠诚和信赖。
天灵族的体质是原罪，弱小则罪加一等，贪婪的强者们坐在审判席，高高在上地俯视他们，冷漠地确定他们的分类和归属。
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
让天灵族成为同他们平起平坐的强者。
三个月？
有点难。
以后再说。
但如果只是小七，足够了。
这辈子，他拥有能改变一个人命运的能力。
沈未然顿时热血沸腾，情不自禁地抱起许道微转了圈，许道微身体突然僵硬，被放下时说不好是什么表情，将散落的发丝捋到脑后，想骂人。
但是搜索道微词库，也找不到几个能准确谴责沈未然的脏话，最终只能愤愤地瞪他一眼，一字一顿道：“你、有、病。”
沈未然乐不可支，“哦？那麻烦我们的许大丹圣，帮我看看这是什么毛病？”
许道微转身去储物柜里又取出三个储物袋，一股脑地塞进沈未然怀里。
“疯病。”他的眼神软刀子一样，又深得像海，里面的情绪太过复杂，以至于沈未然无法辨认出来，“这几日炼的废料，拿去吧，免得你总想一出是一出。”
沈未然接过，一打开袋子，里面密密麻麻排列数百个形状高矮不同的小瓶子，即使隔着瓶子也能闻到浓郁药香，价值不凡。
许道微给沈未然的东西，自然都是最好的。
这么多，估计是从他说自己要去死亡之地时，就开始准备了。
生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外界一丹难求。
要花费道微多少心血？
三个储物袋变得有些烫手。
沈未然沉默地抚摸储物袋表面刺绣纹路。
许道微见他迟迟没有别的动作，有些生硬地补充道：“不过是随手炼的罢了，好的丹药我自然留下或者卖去，必不能便宜你这个亡命之徒。”
“道微。”
沈未然难得有太正经的时候，当他浮于表面上的笑容都消失时，那双墨玉般的眼睛就显得更加宁静深邃。
像是悬崖，稍有不甚就会失足陨落。
许道微只是不小心看了一眼，就立刻收回视线，装成冷淡的样子，“我说错了？”
“没有。”沈未然仍旧盯着许道微看，很郑重地向他承诺：“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许道微垂眸望不断挣扎试图从盒中逃出的小粉球，掀了掀唇像是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把那些话敛下了。
沈未然现在有婚约在身，凭他的性格不可能做出一见钟情恋爱上头的事情，因此这成亲必然有利可图。
有什么利，要如何图，沈未然不方便说，许道微自己会去查。
因此没必要现在做出，或许会打乱沈未然计划的行为。
那话藏着，等沈未然和那什么凤凰离了再说。
无论如何都是不迟的。
最终，许道微微微颔首，像是并不在意他生死的样子，淡淡道：“你最好别骗我。”
第40章 序章
凤弦玉打着把金骨鲛绸的扇子，一身剪裁精致的直裰嵌着凤凰图腾暗纹，腰间只挂着两三块玉佩并金丝绣边储物袋，白发如同流动的银河。
正是风华绝代的小凤凰模样。
凤弦玉在打扮装饰上极有天赋，那些还在凤凰岛上的修士们，见了他无不直眼。
可他已经不经意地路过沈未然身边好多次，他却只专注和那瘦小干巴又灰土土的小破孩说话。
凤凰大婚已过去数日，凤弦玉当时气愤难耐的情绪强行压下，心里想着他已经是个半成年的凤凰了，不能那么不成熟地和沈未然计较，他说话难听，沈未然不来找他很正常，他不能不给他台阶下。
因此特地打扮得金光闪闪，不动声色地出现在沈未然的视线里，谁知沈未然身边还有个人类。
和他一起上岛的，凤弦玉还以为是仆人，但沈未然对他又太好了，简直是把他当亲儿子对待。
要不然杀了吧。
凤弦玉跟在二人身后，漫不经心地想。
沈未然突然停下，缓慢转身，遥遥地看过来，表情说不上好坏。
凤弦玉立刻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在他的视线下僵了几秒，汗毛直竖。
如果他现在是原形，可能会炸成一个很丢脸的小鸡绒球。
小七眼中闪过一丝流光，这光很快又重新掩在伪装过的黑瞳中，轻轻拽拽沈未然的衣袖，小声道：“主人，怎么了？”
“无事。”
沈未然叹气，刚刚的冷硬表情尽数融化，无奈地对凤弦玉一招手，“跟一路了，过来。”
你让我来就来，让我走就走？
这样想着，脚却不听话，很快地走到沈未然身边。
沉着脸不说话，气鼓鼓的。
沈未然感觉有些好笑，“小凤凰生起气来，也很漂亮。”
“肤浅。”
凤弦玉嘴角飞快地勾了下，又继续一副臭脸。
凤凰岛这几日开设集市，种类丰富，逛集市的大部分都是修士，凤凰倒是不太多。
沈未然走到卖宝珠的摊子前，仔细看了几秒，挑出一金一紫的宝珠，对小七道：“你喜欢哪个？”
小七指了指紫色的。
“好。”沈未然问：“多少钱？”
摊主见是沈未然，笑容更加灿烂，“您是凤凰岛的主人，凤凰岛的所有东西都任您取用，不要钱。”
凤弦玉在一旁扫了一眼，“我爹这么抠门？凤凰阁的钥匙没给你？竟还要你来这地方买垃圾。”
摊主并未生气，与凤凰阁的藏品相比，他摊上的东西的确是垃圾。
沈未然带着小七向下个摊位走，“是不是垃圾，还要看人怎么用它。”
又买了七八样在凤弦玉眼中十分廉价的东西后，他终于忍不住了，“你要做什么？”
沈未然看向小七，有些期待道：“给小七升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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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域。
左凌烨手起刀落，用手臂长的圆刃弯刀，收割掉第七十一城城主的性命。
人头落地，紫色的血喷溅到左凌烨的脸上。
在斩台下围观的魔修们，被城主飞溅的血液刺激得更加兴奋，振臂狂吼，黑眸泛着隐隐的红光，一派群魔乱舞的模样。
左凌烨直起身，将杀人刀随手扔下台，魔们不顾刀刃锋利，扑上去争抢。
得到刀的魔被划掉半个手掌，可他好像感觉不到疼一样，用另只完好的手将刀高高举起，对一众魔肆意炫耀。
曾经归顺于七十一城城主的魔，此时都成为左凌烨的走狗，他们疯狂地崇拜敬畏这个一路杀上来的男人，并愿意为他效忠。
直到有人向他发起挑战，将他的人头斩落。
在炙热到迷乱的气氛中，左凌烨下台，众魔摩西分海般退开，单膝跪下，向他献上魔域的最高礼。
左凌烨却不曾给这些野兽们半个眼神，丢下被驯服的魔们，径自回到寝宫。
一群无聊的疯子，他们的归顺对左凌烨而言，没有任何成就感。
将身上的血污洗去后，左凌烨看了眼时间，给游犬传声。
过了一会才得到响应。
那边游犬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嘈杂的呼吸声。
“左凌烨你他妈算计我！”
左凌烨只穿着里衣和一件紫黑色外袍，百无聊赖地将炼器秘籍又翻了一页，淡然道：“你这不是还活蹦乱跳的？”
游犬恶狠狠地给自己伤口处撒上止血剂，听着那头平稳淡然的声音，又委屈又生气。
是，他是脑子没人家好使，当时尊主让他们在魔域收服各城时，他也是自愿听从左凌烨调遣，就为了早日达成目标，让尊主高兴。
可这不代表他是傻的啊。
二人先是向七十城城主投诚，左凌烨有在人间修炼来的帝王经验，还带着转化灵器，能将灵力转化为魔力，假装魔修。
他靠着聪明的头脑和不俗的力量，很快就成为七十城城主的心腹。
随后左凌烨提出，要为七十城城主扩大领域，带着游犬跳到七十一城。
七十一城是比七十城还要弱小的城池，但这里的城主，比其他小城的城主更懂魔心，因此身边聚集了一波衷心且势强的护卫，真想收服，还是有些棘手的。
然而只是一个月，左凌烨就将这些人离间得差不多，最后剩下的几个簇拥的衷心魔族，都被他设计骗走。
游犬就是那个饵。
左凌烨在城里吃好喝好，游犬在被追杀；左凌烨向城主发起挑战并成功击杀，游犬在被追杀；左凌烨获得众魔簇拥，游犬在被追杀。
当然，追杀的日子今天就结束了，城主已死，这些魔应该回去找左凌烨复仇。
然而大局已定，没了城主，这些人就是一盘散沙，再加上七十城城主的帮助，他们也不会对左凌烨造成什么实质伤害。
游犬现在才反应过来。
左凌烨从来不和他讨论计划，只是用很浅显的指令和逻辑，吩咐他做事。
比如拿他当饵钓那几个魔离开，左凌烨并不直说，只告诉游犬让他带着一个圆形紫玉，挂在腰间两日，并在第三日出城，向七十一城的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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