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状况也比飞鸟和也好不了多少,魏尔伦的半张脸淌着血,不动声色地将自己脱臼的手臂接了回去。
“这不是很好吗。”
兰波阖眼,似笑非笑。
“和你不一样,正因为看到了和也和别人相处的全程,所以我才不认可你孤独的那一套。”
“是他还不能理解。”
魏尔伦轻描淡写地说。
“我无法忍受那样的孤独,就像没有灵魂的方程式一样,我们拥有的只不过是毫无意义的生。”
他说完,又将视线转向了治愈好自己伤口的飞鸟和也。
“你也是,和也。你以为的朋友只不过是在利用你而已。”
“向我出卖你的是太宰,至于那些警察,他们也只是想从你这里获取更多的情报——还有那些实验,你知道的吧,他们看中的只有你的能力,根本没有把你当成人来对待。”
“吵死了。”
飞鸟和也皱眉。他向前踏了一步,下一秒,毫无预兆地出现在魏尔伦的身后。
“我自己长了眼睛,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作为你的搭档,他们竟然到现在都联系不上!】
【要是没有救命之恩,我早就下毒害你了】
【我的妹妹,暂时不告诉她真相也无所谓】
【琴酒是个多疑的男人,我必须死在这里,抱歉,本来不是你这个年纪该背负的责任……】
【到底是怎样的组织才会让他去当卧底啊!公安吗?】
【不是认识的程度,只有亲眼看到你,我才能安心】
很多道声音汇聚在这里,而后,飞鸟和也眯了眯眼,看见公寓里的那道金色影子。
他朝自己伸出手,然后假装无事发生地看向别处。
【可乐酒,你慢慢学。】
飞鸟和也曾经以为,困住他的就是这点记忆。
可那不对。飞鸟和也记起很久以前坂口安吾写给他的信,那时他没从种田长官那里得到答案,所以骚扰了安吾很久。
实际上安吾也没大他几岁。
可青年一笔一划,违反命令在信上写道。
[和也,人总是靠着那点善意活着的]
[那点善意能改变无聊的人生,总有人为了那点善意,力所能及地给予相应的回报]
“什么数据,什么程序。”
异能的碰撞产生了巨大的引力场,飞鸟和也的金发被风吹得凌乱,一双眼睛里却盛满了凌厉的怒气。
“我从来没有憎恶过自己的降生,我是人类,为了证实这点,就算现在死在这里也无所谓。”
因为憎恨人类所以来到了日本。
因为想要寻找能理解自己的人所以来到了横滨。
魏尔伦微愣,在少年的眼中看到燃烧的火光。
那是怎样的光芒呢。
魏尔伦恍惚记起,飞鸟和也被兰波带到自己面前的那天。
他蹲下身,向这个没有情绪的孩子自我介绍。
从“我是A1067”到“我有名字,我叫飞鸟和也”,穿着实验袍的孩子歪了歪头,非常可爱地问他“哥哥是什么意思”。
魏尔伦向他解释,意思就是他们是同类,应该互相保护。
飞鸟和也似懂非懂,伸手和他拉了个勾。
[那我会保护你,就像他们让我保护中也一样]
[中也又是什么]
[2383行]
飞鸟和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神色执着。
[就像你和兰波给我取名字一样,我也给中也取了名字]
[有我和中也在,哥哥就不会寂寞了]
一眼就被看穿了内心。
魏尔伦站在原地,没有避开飞鸟和也的攻击。
[黑之12号]
这是魏尔伦真正的身份。他的名字是兰波给的,就像一种传承一样,他们总在为自己寻找到的同伴取名。
“是你弄错了,保罗。”
兰波站在不远的地方,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不论别人怎样说,我都觉得你们的生日是件值得庆祝的事。”
[若是为了搭档,无论怎样的地狱我都会欣然前往]
[只要天上还有神明,伸出手的前方就还有未来]
这是他们决裂以前,兰波在手记中写下的话。
魏尔伦轻轻地眨了眨眼,他能感受到外界的怪物在不断崩塌,他失去了反抗的念头,看到从高处跳下的中原中也打开了污浊。
“是这样吗……”
青年轻轻地笑了笑,他的身体被飞鸟和也武器贯穿,就像外界的魔兽被中原中也打败一样。
他就着这样的姿势,顺势将金发的少年揽到怀里。
“筹划了这么久,听到的就是这样的话……”
结束这一切吧。
结束这不相信人类,背叛了搭档的灵魂。[1]
“你在……”
飞鸟和也原本的话卡在唇边,他仰头,感受到魏尔伦的血液落在自己的脸上。
就在这一刻,程序的枷锁打开,他记起了所有的事。
可魏尔伦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杀手先生低头,冰冷的吻落在他的额头。
在西方的故事里,这是晚安的意思。
“帮我和中也也说声再见。”
“等等——!”
手掌的力道落在他的肩上,魏尔伦将他推向了中原中也,自己却在崩塌的幻境中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曾经的搭档。
“你也要留在这里吗。”
“看着弟弟的成长也很有意思。”
“保罗,你知道的,你也没有别的选择。”
“等到和也对他们失去兴趣,再去杀了他们也不迟。”
“我可不会帮你。”
“你只会比我更加生气。”
“港口黑手党吗……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们应该本来是打算在战争结束后将你留下的。”
“那个叫太宰的,未来会成为比我们都厉害的黑手党。”
“我可不是黑手党。”
“……”
兰波和魏尔伦默契地发出笑声,身影变成雪花般的粒子,温柔地飘散在这个世界里。
身体在急速地坠落,污浊吞噬了中原中也最后的力气,飞鸟和也反应过来,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少年用铁棒插进了旁边的建筑,不断减缓下落的速度。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直到平稳落地,飞鸟和也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愣愣地看着中原中也身上红色的印记,下意识地念出储存在脑中的代码。
污浊的“门”预料之中地关闭了。
飞鸟和也的手指搭上沉睡的中原中也的脉搏,刚松了口气,却又听见旁边平稳的脚步声。
他猛的回头,将中原中也挡在身后。
“波……本?”
没想到波本会出现在这里,飞鸟和也的脸上是肉眼可见的震惊。
“你还知道是波本,不是波室透吗。”
降谷零的身上带了点擦伤,那是他刚刚救人留下的。
“还留了封读都读不通的遗书,让松田知道,你可就彻底完蛋了。”
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原本紧绷的神经舒展开。
飞鸟和也仰面倒下,看着湛蓝的天空,和建筑物上方不断往这里汇聚的黑手党。
“饶了我吧。”
他说着,语气像是叹息,用手背遮住眼睛。
没入发间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降谷零注意到他的金发编成了辫子。
那不知道是谁的杰作,尽管已经有些散了,可依旧能看出创造者的良苦用心。
波本站在原地,看见他的嘴唇一张一合。
飞鸟和也的声音微乎其微,还带了些哽咽。
但他的的确确,喊了声“哥哥”。
第41章
不管怎样, 魏尔伦失控的事件还是造成了大量的死者。政府对外宣称这是港口黑手党与其敌对组织造成的大规模抗争的结果,军警对其发起的搜查在英国等部门的介入下不了了之——魏尔伦本身就是它们制造出的秘密武器,是绝对不允许暴露在他人眼中的存在。
而真正了解魏尔伦下落的, 只有现在被公安扣下的飞鸟和也。
“我还是觉得你们有点太过分了。”
在公安的总部待了三天后,飞鸟和也看着门口被打晕的第三位警察,对傻瓜鸟等人发出谴责。
“好歹有点犯罪分子的自觉, 还有, 不是说伤重得快死了吗, 怎么现在又能活蹦乱跳的。”
“也不能全怪我们。”
傻瓜鸟咧嘴,煞有介事地说。
“有的人虽然被迫要和英国来的恶鬼罗刹们打交道,但非要我们亲自来确认你在接受治疗不可。”
飞鸟和也:“恶鬼?”
“一些政府要员之类的吧。”公关官解释, 贴心地把被打晕的警察拎到一边, “似乎是来确认魏尔伦是否还活着的, 为了保证日本这边的主动权, 外务省那边指名太宰和中也也得参加。”
“哦。”飞鸟和也似懂非懂, “好神奇的比喻, 那就是我亲爱的欧豆豆让你们来的呗?”
傻瓜鸟还在憋笑, 但他的手机里却已经传来了中原中也“都说了不准那么叫了!”的声音。
在想起之前的事后, 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发生了微妙的改变。飞鸟和也坚定地认为自己才是更大的那个,然而中原中也冷笑,回答“硬要说的话你每年都是五岁”,飞鸟和也正色, 坚持“按照这个思路, 中也你也就八岁”。
然后他们两个狼狈的家伙就在原地吵了起来,直到一个筋疲力尽地被尾崎红叶领回去, 一个嗷嗷直叫地被降谷零捂住嘴巴拖回去。
值得一提的是,从三途川走了一趟, 原本搜查一课里稍微正经的牧野警官也学坏了。
和他一起在治疗室打牌被抓后,牧野春树后背一凉,他顺着搭住自己肩膀的手往后看,对上降谷零的眼睛时还试图挣扎:“降谷。”
“怎么。”
“你对看管和也这点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占有欲啊。”
“……”
降谷零微笑,把他从警察厅扔了出去。
犯罪分子也就算了,竟然连同是警察的同伴都把负责看守的公安视作空气,这降谷零能忍吗!当然不能!
“你还和我说要尊重前辈呢。”
整理扑克的某人点头,试图用降谷零曾经的话谴责对方。
“你应该对牧野警官用敬语,波室透,大逆不道啊波室透。”
这个成语是这样用的吗。
降谷零吐槽,转过身时神色却没什么变化。
“和也。”他说,“你知道牧野前辈为什么执着于每天来和你聊天吗”。
飞鸟和也一愣:“……为什么?”
降谷零面不改色,污蔑别人前还不忘滥用职权地关闭监控。
“你擅离职守了这么多天,要是安达警视知道你闲得在这里打扑克,你觉得他是什么反应。”
写检讨,被拎着耳朵骂,然后绕警视厅跑三圈。
飞鸟和也恍然大悟,他在那里叽叽歪歪“我就说牧野警官怎么怪怪的”,没注意到旁边风见裕也欲言又止的表情。
好像目睹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要告诉他吗……说出来的话可能会被降谷长官杀人灭口……还是算了,人活着最重要。
风见裕也盯着鞋尖,他违背良心,最终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那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飞鸟和也问。
“gin那边你怎么解释?还有雪莉——哇,波室透,你好忙啊,你该不会都没怎么睡觉吧。”
不等降谷零开口,旁边严阵以待的风见裕也立即轻咳一声,他找到机会,企图以塑造自家长官的伟大形象来挽回自己的良心。
“降谷先生平时五点就起来锻炼了,不到一点是不会睡觉的。”
飞鸟和也:“我不到一点也不会睡觉。”
风见裕也:!
风见裕也大为感动,良心更痛了:“您也在写报告吗?真是太厉害了,等您到降谷先生这个年纪,应该也能独立带组。”
飞鸟和也:“……”
飞鸟和也:“是,是啊,一般般厉害吧。”
少年干笑两声,心虚地看向别处,没告诉他自己是在用降谷零的电脑打游戏。
兰波和魏尔伦的声音时不时出现在他的脑袋里,接连两局赢了太宰治以后,那边终于发出了有关[你开挂了吧]的怀疑声音。
“他们以为你是遭到了港口黑手党的攻击。”降谷零说着,看了旁边的风见裕也一眼,“也没什么可怀疑的,毕竟你本来就是在横滨失踪的,再加上他们之前有在会议上挑拨离间的先例……”
“所以你真没睡觉?”
飞鸟和也托腮,无辜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降谷零垂眼,这才认真看他。
比起前几天把他带回来的时候,飞鸟和也的状态好了不少。他身上的伤口在愈合后留了条浅浅的疤,碧色的虹膜剔透,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报告上理应死去的人。
降谷零忽然笑了声:“你问这个做什么。”
飞鸟和也理所当然:“关心好朋友的身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降谷零挑眉,不吃这套:“你是怕出去以后被松田揍,所以打算拉拢我吧?”
还不是这人坏心眼地把他狗屁不通的遗书发了松田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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