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他道行不够,不能完美拿捏雷决。如果晚一点……这敌我不分的天雷会把他也跟着带走。
等耳朵缓解后,他第一时间去看蚁后,就担心有什么纰漏,他已经没有使用第二张符的力气去再应付了。
“呼……幸好已经凉透了。”累的抬手指的力气都没了的张玄虚,一张巴掌脸此时满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蚁后被天雷击中的那一秒魂魄就化为灰烬,从此世间就再也没有这只害虫冥魂的存在。
连带着它的子子孙孙,在蚁后消失后,作为附属也尽数化为光点消失。
“哈哈……”张玄虚笑的有气无力,抬起手背擦掉嘴角溢出的血迹。
心脏没有被痛意占满,更多的是开心。
自己、自己竟然干掉这么大只的冥魂…他自己都没想到能够做到。
“爷爷,我很厉害吧?没让你们失望……”
他又靠在竹林上闭眸休憩,半昏半醒间听见脚步声,还没睁眼便向前伸手喊道:“白,是你来接我回家了吗……”
“小兄弟,白是谁?”这声线粗犷带着口音,充满浓浓的好奇之色。
张玄虚闻言睁眼,手无力垂下,他本以为这大叔会随着蚁后的消失也消失,没想到……
他现在也无力反抗了。
眼睛一闭,头一偏,就是副大义赴死的模样:
“你要杀我就给个痛快,但帮我个忙可以吗?我想死法漂亮点,未来做个好看的冥魂。”
大叔挠了挠自己‘真皮包骨’的脖子,这次倒不是痒,而是尴尬。
“哈哈,你说啥呢?我是来谢谢你的,怎么会想杀你。况且……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大叔说的是实话,因为他的指尖开始化为光点,以缓慢的速度逐渐向身体各处蔓延。
他现在口齿流利的状态也是因为恢复了记忆,想起了一切。
“谢谢你的饼干,很好吃。”大叔放下手,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接着道:“你愿意听我聊聊天吗?不会用你太多时间的。”
是啊,光点已经到大臂了,又能用多少时间呢。
张玄虚没理由拒绝,而且他现在看清楚了,这大叔只是蚁后的受害者,并不是为虎作伥的加害者。
他静静听着。
“你跟我儿子看起来年纪差不多大,跟你说说话啊,我这压在心里的憋闷也就消失了,哈哈哈。”
大叔的口才并不好,讲述事情也是用最简单的字词,没有任何修饰。
但就是很触动张玄虚。
大叔在几十年前,是一名工地工人,做着最苦最累的活,但好在拿到手的报酬还很多。
够他养家育儿,妻子是全职主妇没有工作,每天要做的主要就是打麻将,而儿子也正在读大学,开销非常大。
大叔作为家里的顶梁柱,还在努力为孩子的婚房婚车打拼。
结果好不容易拼来一辆车,房贷才交一半不到就……
高空坠落,楼层不算高,捡了条命,小腿却粉碎性骨裂,自断掉的小腿以下是不能要了。
就这样,顶梁柱倒下,同时伴随的是——家也散了。
赔偿款拿去填房子的洞,而出院后只能在破出租屋休养,找不到适合自己残疾人的工作。
面临着吃喝拉撒问题的时候已经焦头烂额,精神心理上的折磨更是让他整夜抽烟睡不着觉。
前妻搬走了,再也联系不上……
儿子也不理他……
自己掏心掏肺那么多年维系的家,就因为失去的右脚而崩塌,如此的脆弱又现实,真是…真是说不出的……
好不容易入睡的大叔做了个梦,不像是噩梦。
他梦见——妻儿为了保护他的安全,梦里的大老虎将妻子儿子都吃掉了,他们受伤临死前还在让自己快跑!好好活着……
他醒来的时候是笑着的。
但这只是梦罢了。
妻儿不会叮嘱自己好好活着,而自己——也不想活了。
他独自走向乾坤山,如果在这里自杀,不会吓到别人。
安安静静的走,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脖子正打算往上吊的绳子里套好。
“艹,这玩意是啥?!”
一只巨大的白蚁身上趴伏着无数的小蚂蚁,正在靠近他。
“啊啊啊!好他妈痛……”
他不想自杀了,但结果已经无力改变。
死也没死个清静。
意识模糊的这些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是个死了的蚂蚁窝。
张玄虚静静临听,没有打断。
“耽误你很多时间了吧。”大叔皮包骨一样的脸笑起来其实是有些恶寒的,完全可以达到给小孩止哭的效果。
但张玄虚就是发自内心感受到温暖。
大叔自脖子以下都化为光点消失,仅剩一张脸时目光落在张玄虚脸上,实际上却似是透过他看见了别人……
“不知道她们想不想我,但我很想她们。每天……”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大叔就彻底消失。
竹林中又只剩下张玄虚,以及他滚落远处发着光的手电筒。
他感觉到很困,前所未有的困。这是体力耗光带来的,而驱使道法对精神力的消耗也不小。加上周边极度安静,更加适合睡觉了。
眼睛只剩下一条缝的时候,隐约看见有人捡起他的手电筒,意识朦胧间似乎还说了些什么。
可惜他没有听清就彻底昏睡过去,完全属于轻易叫不醒的那种。
话还没说完的陆致削薄的唇抿紧,将剩下的话收回。
远处还有雷击后留下的痕迹,可以想象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单手扶住少年的背,一手勾住膝弯,轻松将人横抱,垂下的眉眼冷漠中又透出与平时不同的无奈。
手电已经放回对方鼓胀的包,陆致不需要任何照明,步伐沉稳抱着人离开竹林,往道观的方向而去。
血月仍在,倾洒的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射拉长,不分彼此。
巨大的体型差让张玄虚更显娇小了,睡梦中的他并不排斥陆致冷硬的怀抱,反而将头埋进人胸膛,找到最舒服的睡姿后不久……
就传出小声的呼噜。
*
大约48小时后,张玄虚睡饱懒洋洋睁眼,首先看见守着他的陆致。身上的疲倦基本清空,但留下的伤痛还是蛮难受的。
周边熟悉的环境让他放松,“白,早啊~”
陆致学着他的样子唇角牵起几不可见的弧度,嗓音低沉重复,“早。”
张玄虚第一次看见陆致笑的样子,眯着眼睛继续懵圈会儿。
安静半响,在‘咕咕’声后他探手去摸摸自己肚子,随后抬头眼神带上些兴奋——
“白,我蘑菇呢?”
那一大兜白白胖胖的蘑菇,看起来那么味美多汁,可千万不能弄丢了!
第10章 试着保护我呗
张玄虚有些紧张地一直盯着陆致摘了面具的脸。
对方只有在两人独处的时候才会用骨节分明的大手摘下面具。
“在。”陆致冷凝的脸色在人醒过来时肉眼难以察觉到地缓和几分。
那包东西是张玄虚辛辛苦苦捡的,而且在经历战斗后还保存的很完整,陆致也不会轻易丢掉。
但……
“野生蘑菇不安全性很大,建议别吃。”陆致无法判断这些东西有没有毒素,因为他不需要进食。
而这些蘑菇也是属于没有名字的陌生品种。
张玄虚满脑子都想着吃,听了陆致的话一瘪嘴,非常不情愿哼哼:“好饿,我想吃蘑菇炖鸡汤、蘑菇炒饭、烧烤蘑菇……”
他这么念叨的时候,难得地表现出符合他这个年纪的稚气,毕竟平时都有些过分成熟的阴郁。
将嘴馋两个字贯彻到底。
之前买的鸡还完美存放着,陆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别的,大步一迈朝着厨房去了。
“有白在真好啊。”张玄虚在自己的低喃中又睡了过去,这种饭来张口的感觉让他十分踏实。
炖汤的话,用的时间就稍微久了点。
等陆致将张玄虚叫醒的时候,他睡梦中已经饿麻木的胃在阵阵飘香中恢复知觉。
坐上餐桌,看着满桌子的蘑菇盛宴,张玄虚止不住又回忆起了竹林那晚。
陆致不吃东西,但是会坐下陪伴他。
他止不住跟对方分享自己的英勇事迹,自己能使用御雷符就是能力的最好证明。
“我很厉害对吧?”张玄虚看似自信,实际上自己说完心底又有丝不确定的心虚。
陆致慢条斯理将手中的鸡翅去骨给人放碗里,浅金色的双瞳直视对方眼睛,“嗯,厉害。”
虽然话不多,但很真诚,这让张玄虚埋头吃饭的时候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关于冥魂,张玄虚在加强自己学习的过程中,也有给陆致科普。
所以陆致在知道自己遇见的是非人的时候,也不会有任何费解,接受度异常高。
他又想到那个大叔,便也在跟陆致的交谈中表达了自己的唏嘘。
张玄虚吃饭的心很大,但实际上胃口很小,才吃没多少就停下筷子,摸着自己平坦的腹部靠在椅背上缓缓。
“蘑菇真的……”很好吃。
后面三个字还没说出口,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场景,他久久忘记眨眼,直到干涩。
张玄虚慢慢站起来,语气放轻小心翼翼的:
“爷爷……?”
本该死去的人竟又出现在自己面前,难道是变成冥魂回来看自己了吗?
可现在是白天。
而且爷爷说自己死了是成仙去的,怎么会……
他来不及多想,三步并作两步过去一把抱住爷爷,埋在人胸口哇哇大哭。
清隽的脸涕泪横流,俨然一副小可怜模样,十指紧紧抓着人衣服,生怕爷爷跑了。
“呜呜,爷爷,你怎么现在才出现……”
“我好想你。”
“昨天我还引了天雷,你都没看见,我超酷的!”
他不停絮絮叨叨自己的思恋,时不时还在爷爷衣服上蹭掉自己眼泪,勒着人腰的手越收越紧,生怕对方又消失了似的……
“爷爷……”
陆致:……
《关于突然喜提孙子的那件事》
他稍稍垂眸俯视人紧抱自己,没有退开,明明机械构造的身体感受不到温度才对,但奇怪的是,他会觉得温暖。
这显然是蘑菇中毒的症状。
山里的野生蘑菇确实不能吃,否则就会像现在一样致幻然后边哭边抱着人疯狂撒娇了。
过了三分钟,张玄虚的眼泪都染湿了陆致的衬衫,担心对方哭昏厥过去的陆致扯着人后领子将人拉开。
“我是谁?”陆致眼神落在对方哭红的眼尾上,一寸寸描绘那张脸,像是要刻进自己的记忆深处。
很好看。
张玄虚辜负了他的希望,依旧胡乱地叫着爷爷,即使被提着领子也朝他伸出手,想要抱抱……
陆致薄唇紧抿,自己都没意识到现在的情绪为什么会觉得烦闷。
已经变得有些越来越不像他自己。
索性手起刀落将人劈晕,揽入怀中。
得去医院才能让人清醒过来,以后蘑菇这种东西必须从饭桌上消失。
现在的陆致不清楚问题所在,但未来的他知道,他只是不希望张玄虚心里有比自己还重要的存在。
他想得到少年的心,占据对方的双眼,只为他而哭,为他展露笑颜,为此可以不择手段。
脑海中突兀闪过一个片段,是自己的用手贯穿了某个面目模糊男人的心脏,动作行云流水……
陆致短暂闭眸回忆刚才的画面,但一无所获。想不起更多。
这,是他吗?
*
在医院的病床上躺着单薄的少年,他表情宁和,睡梦中仍旧嘴角带笑,应该是做了美梦。
头发因为许久没有修剪而显得有些凌乱,遮住了脸颊两侧。
忽然……少年的睫毛轻微颤动,有些许醒转的迹象。
而这时候进来的医生正在跟陆致说话,“蘑菇中毒可轻可重,轻则只是出现幻觉,重则留下各种后遗症。”
“比如智商下降啊,记忆力差劲之类的都有可能。”
“每年中毒而死的也不是没有,总之先留在医院观察。病人身体底子差,可能比普通人需要多养几天。”
嘱咐完的医生弯腰打算掀人眼皮观察,还没碰到就被捏住手腕,转头对上那金色冷冽的眼睛。
“呃……行,不打扰你们,有情况再告诉护士。”
陆致颔首。
误会了什么的医生走出老远才重重叹气:“现在的小情侣啊。”
时代进步,性取向自由,所以医生才会习以为常。
张玄虚睁眼感觉自己骨头都快躺疼了。
更恼火的是——“嘶,肩膀好痛……”
下劈刀手的陆致浑然不觉自己做错什么,淡淡地看着张玄虚毫无表情波动。
唯独一脸懵的张玄虚揉着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半天才慢慢回忆起来……
“你!”
“我?”陆致缓慢眨了眨眼,平静反问。
对方这么做其实也情有可原,张玄虚不好意思指责,只能将到嘴的话噎回去。
暗自想着:觉得对方单纯老实是对白的误解。
他转动自己僵硬的颈椎,被劈过的地方仍旧隐隐作痛,转眼注意到窗外的景色,不禁喃喃道:“竟然是阴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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